末世未央

　　周豪还想争取，乔雅并不让步。

　　笑话，胖子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若是放他回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晚上百分百要寻机报复。傻子才放狼归窝。

　　乔雅冷漠不语，周豪又说了几句，见她好整以暇的睇他，也知事不可为。

　　打发掉周豪，乔雅打开手上精致的纸袋，掂了掂，又粗略数了数，大约有几百颗一阶晶核，间杂几颗二阶晶核，算是小有收获。简单划拉一下，分成五份交到各人手上。这回敏敏的份额最大，她的水异能晋级二阶，只差临门一脚了。

　　敏敏表决心道：“我坚决赶上队伍平均水平。”

　　胖子看得心疼到咬牙切齿，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家底，满腔怨毒怒火只差破胸而出，可一对上乔雅冰冷的双眸，立马又萎顿下来，典型的纸老虎。

　　只能在心里发狠叫嚣，山水有相逢，你们以后别栽在老子手上，让老子逮着，非扒你们皮，抽你们筋，喝你们血，吃你们肉。让你们求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今天这个仇，一定要你们千倍百倍偿还！

　　又后悔不已，自诩常年玩鹰被鹰啄了眼。更怪胡珊珊那个骚狐狸，到处勾引男人祸害了他。简言之，他受罪，全是别人的错。

　　分了晶核，乔雅利落的坐进睡袋里，一面吞服晶核，一面调息恢复。今天杂七杂八消耗的精神力不少，短时内想恢复到最佳状态不太可能，但聊胜于无。

　　小七对胖子口中的地下城颇感兴趣，便蹲在胖子身边要他讲得更细致些。胖子自己尚且没进过地下城，哪里说得出子丑寅卯？所知不过是他家老爷子深知他生性妄为，怕他胡来错过入城时机而违规泄漏的一指半爪。所谓人间天堂，全是他张口就来的忽悠。

　　顾书记确实有先见之明。

　　入城的时间是军方随机给出的，一般只提前10个小时通知。譬如定下某日，子夜零时的飞机，会在这天下午两点通知。

　　除了关键人物，那些搭着亲朋好友顺风车而有资格入住地下城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地下城。很多人是被冠以出差、某某活动中奖全家免费游等等理由诓骗上飞机的。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政府替他们斩断了七大姑八大姨、絮叨不断的牵扯。

　　等下了飞机，通讯器材全部收缴了，进入地下城后即便知道真相，也出不来，散播不了消息。这样做很大程度上严守了秘密，但也不是没有弊端。由于不知真相，所以不够重视，总有人因各种各样原因误了飞机。

　　胖子比那些人幸运，他家老爷子事先知道22号地下防御城的位置，并冒着很大风险隐晦的告诉了他，意在要他误了飞机后尽快赶去。末日前，胖子丝毫不在意，他爹妈兄弟不在，没人管他，正好我行我素的胡天海地。末日后，才知道他爹真心疼他。

　　他爹那一个消息，保了他千百次不死，逍遥自在活到今天。

　　胖子言之无物，满嘴跑马，小七也听出来了，几次之后不再搭理他。徐昊和小四去了屋外，片刻后折回，徐昊手里拎了一壶汽油。小四空手而回道：“这周围连棵树都没有，树根也被挖走了，只有沤烂的枯草。”

　　接下来几人不再说话，一面调息，一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雨一直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架势。真像是天被谁捅了个窟窿，女娲没了五色石补天，只能任凭天河之水哗哗往下流。

　　大巴车上的人先后下车，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搬进屋子里，前前后后喧哗了好一阵，直到准备晚饭的时候，才渐渐安静下来。

　　胖子被“囚禁”，周豪那边糟心的房屋分配和棉被短缺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没人记得给胖子送来干爽的衣物和晚饭。周豪没来，胖子的两个保镖兼司机也没来。

　　胖子窝在角落里，先前淋的雨，这会儿已经浸润到衣服里，一阵阵湿冷滑腻如虫蛇般钻进骨髓，冻得他不停哆嗦。衣服穿在身上，冷。不穿，亦冷。他有心让人给他送点衣服和吃的，却没人通传。甚至跺脚搓手的动静稍微大一点，乔雅就会投来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他又龟缩回去。

　　周豪那群人吃过晚饭之后，各自回屋休息。乔雅他们房间的隔壁，原本是胖子的单人间，此时传来了女人争吵的声音。开始时，那几人还注意压低音量，渐渐便不管不顾起来，怎么吼得爽快怎么来。

　　一个尖嗓子的女人像是用夹子夹着喉咙一般，嗓音尖利，讥讽道：“婷姐，你快别劝了，咱们这群人里就数林玲最有骨气。你是好意，只怕她要以为你妨碍她当贞洁烈女。”

　　黄婷斥道：“你少说两句，谁都不容易。”

　　尖嗓子女人忙道：“这可不是我要编排她，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说坤哥放话不许她吃晚饭，她就不吃饭赌气跑了回来闷头装病，关我什么事？谁知道她气性这么大？”

　　黄婷道：“你还说！你好好吃你的饭，多得什么嘴？”

　　忙又劝慰林玲，“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身体怎么熬得住？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快起来把粥喝了啊，乖，听姐的话。你身上还有伤呢，不吃东西怎么好得快。”

　　林玲操/着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婷姐，你别劝了，今天的晚饭本来就没有我的份，我不吃。”

　　黄婷叹道：“傻丫头，你是和谁赌气呢？自己身体都不要了？自尊心怎么这么强？”

　　尖嗓子女人讽笑道：“她要争口硬气呢，大学生不吃嗟来之食。”

　　“哟，你还会说‘嗟来之食’呀。”一个嗓音圆润的女人插话。

　　“去，姐没上过大学，还没读过初中？”

　　一句话毕，引来林玲“哼”笑一声，忍不住软着沙沙的嗓音回击道：“你爸妈要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就该连中学也不给你上，何必浪费家里钱粮。”

　　尖嗓子女人仿佛被踩中了尾巴，一下子尖锐起来，“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黄婷见势不好，连忙缓和气氛。

　　“就是，都别说了，赶紧休息吧，明儿还赶路呢。”其他几人也帮着劝和。

　　不料林玲并不领情，执意撩拨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都敢做了！你本来就是靠身体吃饭，读不读初中有什么关系？”这一句却是无意中开了群嘲，一下子打翻了一船人。帮着劝和的几个女人也禁不住冷了心不做声了。

　　稀里哗啦，一阵鸡飞狗跳，显然有人要动手，又被人给拉住了。

　　黄婷连连厉声呵斥，“这是要干什么？不许动手！”

　　尖嗓子女人没扇了林玲耳光泄愤，转而破口大骂，“臭/婊/子，装什么清高，你要真硬气就和男人出去杀丧尸挣口粮。老娘睡男人换吃的，碍着你了？老娘愿意卖，他们愿意给。你是嫉妒老娘吃的比你好，还是嫉妒老娘睡了你喜欢的男人？你个干柴棍，身无二两肉，脱光了躺那儿男人还嫌你咯得慌，压条死鱼也比你有情趣……”

　　比起泼妇骂街，林玲自然被这女人甩了几条街不止，一时羞恼气怒，忍不住气急哭了起来。
　　黄婷也是头疼，又忙着劝慰。不想林玲一时激愤失手推了黄婷一把，黄婷大着肚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几个女人纷纷冲过去搀扶住她。

　　嗓音圆润的女人扶住黄婷后，脸色冷下来，指着林玲的鼻子骂起来，“你就是丫鬟命小姐心。你嫌我们肮脏低贱，你比我们还不如。至少我们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和能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们用自己有的换我们想要的，挣来的饭就算是脏的，吃到嘴里，起码不亏心。”

　　“不像你，整天病歪歪的怨自己没有异能，怨男人好色，怨我们寡廉鲜耻……你又做过什么？婷姐一样没有异能，她大着肚子还在照顾我们照顾你。你除了怨恨，除了守着你那只值一块面包的贞/操，你什么都没做过。”

　　“我们以前是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不是觉得不如你，你最好别再蹬鼻子上脸。婷姐只是心疼你，不是非要将就你。粥你爱喝不喝，自己好好想想吧。”

　　女人骂完，那边屋里只剩下低低的压抑的哭声传来。

　　听得一回叽叽喳喳的吵架，无端端倒将乔雅几人的凝重打散了几分。

　　徐昊表情没变，很是淡定，小四和小七听得咂舌。小七惊叹道：“女人吵架好凶残。”骂人的话不重样都能骂那么多，还不用停顿休息。

　　乔敏敲了他一记脑门，纠正道：“是那群女人吵架好凶残。别以偏概全。”

　　小七忙缩了脖子，不反驳。

　　乔雅细想着那几个女人的话，一时间感慨良多。无论前世今生，和她们相比，自己的幸运真是得天独厚。她鲜少欠缺吃食，就算是前世后期最艰难的时候，也没为食物发愁过。

　　因此，无论是林玲对贞/操的坚持，还是尖嗓子女人和圆润嗓子女人的选择，她都没有发言权。她对不可忍耐的饥饿感缺乏切肤的体会，无从得知当她处在她们那种彷徨、无助甚至绝望的境地时会是怎样的心态和选择。

　　想象永远代替不了现实。

　　她记的很多人说过，人报仇之后，不会有想象中的快/感，反而会觉得悲哀。她那时以为自己也会一样。可当她报仇之后，她没有悲哀，只有平静，平静到生出了无牵挂的圆满。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乔雅打起精神，想着那未知的第三方势力，不可掉以轻心。看了看时间，估计差不多了。换做以前，偷袭的最好时间是凌晨一两点，那是人最困顿疲惫的时候。但现在不同，吃过晚饭将要休息时才是身心最无戒备之时。

　　乔雅果断让徐昊、小四、小七把那扇木门卸了下来，敲碎堆在门口。徐昊将半壶汽油浇了上去。

　　这边动静颇大，王博、周豪等人都被惊动了。

　　齐峻在屋里听得王博跟他说：“那几个人真怪，居然把门拆了堆在门口，倒了汽油又不点火。”

　　齐峻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里立时坐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忽然神情严肃的掀开被子站起来道：“赶紧的，我们也把门拆了，你去把备用油拿一壶过来。”

　　王博吓了一跳，“把门拆了怎么睡觉？风吹进来冻都冻死了。再说把门劈了当柴烧，也烧不了两个小时。”

　　齐峻不耐烦道：“你聪明还是我聪明？让你听我的，快去，别废话。”

　　周豪回了屋，还没睡下又听齐峻依葫芦画瓢，学着乔雅那几人的做派砸了门，弄了堆木块浇上油，正想跟齐峻讨教一下这么干有什么深意。齐峻冷冷瞥他一眼，道：“什么都别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干，总之你赶紧拆门准备生火就对了。”

　　周豪一听，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莫名紧张起来，跑到其他几间房门外，让人起来砸门生火。

　　不想刚跑到胡珊珊房门外，便见乔雅屋里的那堆火蓦地燃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光霎时铺向雨夜，延展了没多远，便无能为力。齐峻一见，赶紧也点燃火堆。

　　乔雅铺开精神力，紧声道：“来了！”

　　“喵呜！”

　　这一声听着是猫叫，可那气势偏如同虎哮。

　　“快起来，戒备！戒备！”

　　这下周豪再迟钝也知道有事发生了，来不及叫人砸门生火，忙嚎了一嗓子，把其他屋里半睡不醒的人都嚎了起来。他自己赶忙奔回屋里，和其他人一起，把门牢牢抵住。门一关，外面本就微弱的火光更被拒绝在了外面。

　　眨眼间，七、八只通体全黑的大黑猫闪电般出现在平房前的停车场上。紧随而至的，是十几只健硕如小牛犊的大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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