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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41. 千劫
庆应四年，一月三日。
正是元旦后的两天，市井间还未退去正月的喜庆，纵是彻骨的冬寒，也无法驱走一片除旧迎新的气氛。
对，这场战役的第一声炮响，便是硬生生的打碎了这美好的新春。
这就是鸟羽伏见之战的伊始。
秋月正在和千鹤做烩年糕，一声巨响突如其来，伴随着响声大地震了一震，震落了台子上的竹筐。
“什么事？”千鹤有些惊慌。
“不晓得。”秋月放下手中的东西，“不过不像是鞭炮。”
正月就打扰她吃年糕的人，都应该死。
萨长那些闲不住的人类，连个新年都不让她好好过。秋月带着不快的情绪疾走到大厅，却发现队长已经到齐，队士们也都在庭院中列队，而且有了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她瞬间明白，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此时，外面的枪声也此起彼伏，伴随着其中还时不时掺杂着震天动地的炮响。
萨摩一边从旁边的龙云寺对这里发起炮击，另一方面出兵包围了整个伏见奉行所。
这可不是想打群架的架势，而是要发动城战的架势啊。
秋月拉着千鹤站在一旁，岛田和山崎时不时带回来的战况，统统都说明了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不尽天时不及地利的劣势状态。
而听了这些的土方，只是皱了皱眉，大手一挥，下令道：“反击开始！”
这一声气势十足，大鼓士气。
近藤老大正在疗伤的现在，也只有他能带动整个新选组了。
新八率二番队直冲敌人本阵的御香宫神社，原田带十番队掩护；斋藤一领三番队杀入龙云寺阻止炮击；秋月和千鹤被下令留守，土方说，战争一旦开始，必会有伤员，她俩需要留在这里做后备。而且，奉行所也不能无人留守。
果真，杀出阵的队员陆续有受伤者被抬回，轻伤重伤，千鹤和秋月始终没有闲下来。
“这就是战争……”
千鹤为一名队员绑好绷带，一擦额角的汗，转头去看秋月。只见她抿着嘴角，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紧张。
“秋月酱，你不害怕吗？”
秋月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害怕什么？”
“置身于战争中，说不定会死……”
秋月腾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千鹤，我们是后备人员。连我们都如此丧气，那拼杀在一线的他们如何是好？”
其实，说害怕，心里还是有一点。
若是在□□，所谓‘战争’都是几十甚至几百万人争雄，而这里的千万人的窝中斗，她是在难以跟‘大战’二字扯上边。
只是自己身在其中，才心生紧张。
她不担心自己会丧命，只是牵挂着斋藤他们。
【阿一，我不指望你偶尔灵光一次，躲过这场战争。那么，至少请你活着回来见我。】
方才，她这样对斋藤一说道，而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郑重的答应了。
约好了，他会活着回来。
她相信他不会食言。
“不过，据说这次萨长的兵力只有五千，而我们这边有一万五千多，整整三倍多的差距，应该不会输吧？”千鹤有些底气不足，却又像是想要找点安慰。
秋月摇头，这个时候的兵力差根本没有意义。想当年，官渡之战，曹操还不是用了八万精兵就把袁绍的七十万大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打仗这种事情，不仅仅靠人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龙云寺地理位置较高，从那里打过来的大炮，即使不是正中奉行所，也足以给他们的冲锋队作掩护。我们虽有幕府分发的大炮枪支，可是却从未进行过正规的训练，敌方看样子还拿到了最新款的兵器，杀伤力比我们的刀剑高了不知道多少。”
一言蔽之，秋月不认为这次能打胜仗。她只希望，土方他们的出击能暂时抵挡一会，拖延到日落，便是他们可以撤退的最好时机。
眼见受伤队士一个接一个的被抬进来，秋月站起来，对门口的井上源三郎道：“井上叔，我去龙云寺把斋藤队长的三番队召回来。”
井上不解：“为何？如果不阻止龙云寺的炮击，我们可是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即使阻止了，也没有十全把握能赢吧？”秋月看了一眼一室伤员，道，“在队士们倾巢而出的现在，这个奉行所可以说是没有留下多少战力了，万一萨长派趁火打劫，那就全完了。”
要守的到不是这个房屋，这个房屋就算放置不管，过不了多久木质的柱子悬梁也会受不了如此猛烈的炮击而坍塌，关键的是，留在这里的队士们怎么办？若伤员人数少，她倒是一咬牙，和井上山崎等护得住，可是现在躺在这里的，很多是已经不能自己逃命的重伤者。
或撤，或死。
“我明白了。”井上深吸一口气，“那，拜托你了。”
“是。”
不再需要刀剑的时代终会降临。斋藤一对这句话一直心存芥蒂。可如今切切实实的面对着飞来的炮击，他才真正意识到，刀和剑，还有新选组，的确已经是时代的落后者。
又是一声炮响。他单手扶住身边的树干稳住身体，有些不甘地望向龙云寺的方向。
明明就在眼前了，却一点都无法前进。
还好树林的遮挡为他们提供了隐蔽的地方，否则从地势居高的龙云寺瞄准这里简直轻而易举。
回头看身后的三番队士，纵使面对枪炮弹雨，有的还身受重伤，却依然咬牙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队士们，斋藤一一瞬觉着，这个世界对于他们，太过残忍。
即使冲下去，也只能白白送死。他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的末路。
生在这个动荡时代的武士，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生命是最重要的资本。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权利谈理想、心志。】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曾在几时，那个黑发少女用近似倔强的语气对自己说道。
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绝对不能把性命丢在不该丢的地方。斋藤的手紧紧握成拳，用力到关节发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转身对队员道：
“撤退。”
队士们对三番队队长的这个决定反应不一，有几个明显松了一口气，还有那么一两个，却明显认为是斋藤怕了这猛烈的攻势，反驳道：“如果我们不去阻止萨摩的炮击，副长他们该如何应敌？”
“你认为我们能顺利杀入龙云寺的几率是多少？”斋藤一收起以往那凛然的目光，像是带着低叹，又带着恳求，“这里先撤退吧，拜托。”
“可是……”那少年还想争下去，却见自家队长掩在袖口里的手正微微颤抖着，慢慢的冷静下来，思考着眼前的局势。
“我们需要回去跟副长会和，重整军势，以便再度还击。”
斋藤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认。
“真是的，明明像白痴一样闯进去，全军覆没就好了。”
字正腔圆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突出来，一瞬间，还没有人意识到谁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几人，像突然失去了意识，纷纷倒下。
斋藤抬头，瞳孔倏地一缩。
“浅野……云崇。”左手还未收回鞘的刀直逼对方的喉咙，他的声音冷的快结冰，“你在做什么？”
浅野云崇只是懒懒的一笑，倒是不换不忙，他没有握刀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把斋藤的刀锋往旁边稍稍一挪：“请放心，我用的刀背，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斋藤眼眸一眯，“说！”
浅野云崇嘴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褐色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我只是想取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斋藤队长。”
“秋月。”如此说道的浅野忽然抬起头，看向斋藤的眼神充满冷酷与愤恨。
“什么？”不等斋藤讶于他的回答，犀利的刀锋已割开空气袭来，携着生冷的杀气，斋藤后退一步躲过，却有人在他挥刀前，替他挡住了浅野云崇的刀。
“谁是你的东西？”她的嗓音清冽如霜，夹杂着一丝愠怒。
方才那一刀浅野真的是丝毫没有防水，秋月双手握着‘岚空’，却依然感觉小臂震得发麻。
见来者是她，浅野慢慢缓下力道，后退两步。
“你来了，秋月。”
而当事人并没有过多搭理他，反而转头看向斋藤，见他虽有些蓬头垢面，却没有受重伤，松了口气，这才把目光转向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终于来了。”他垂下手，向她走来，“我等了很久了，你该跟我回去了。”
“你在说什么？”秋月颦眉，下意识的拔刀横在身前，警惕的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男人，“为何我要同你走？”
“因为你本该是我的人。”
秋月双手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因为这句话，浅野云崇是用汉文说的。
“什……么？”她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反应，摇头道，“我不认得你。”
浅野云崇眼神一暗，用日语这样回答道：“五年前，你本应嫁于我。可是你却不见了。”
“现在，我只是来带走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放任了你五年，你也应该玩够了吧？”
秋月看着眼前人嘴一张一合，却不知他究竟在说着什么，‘你本应嫁于我’几个大字如同五雷轰顶般，对她的大脑进行狂轰乱炸。
感情这个浅野云崇就是五年前在大婚之日被她放鸽子的那个陆家公子！
“陆……天佑？”她眨眨眼，好半天才想起了自己这个‘未婚夫’的名字。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因为秋月与这个继母给定下的郎君素未谋面，她唯一知道的，也只是他的名字而已。
浅野云崇，不，陆天佑在她的刀剑前定住了脚步，对她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千秋。”
秋月看着那个骨干分明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同情起自己这个准‘未婚夫’的智商。
和情商。
她夹在两人之间，用一种惊讶又呆滞的表情看着陆天佑，朱唇轻启，慢慢吐出三个字：“你傻啊？”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陆天佑的笑僵在嘴角，只见眼前的黑发女孩用一种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正经表情和语气对自己说：“就是因为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才逃婚的，你连这点都不明白？”
陆天佑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表情。秋月不由打了个冷颤，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全身都散发着一阵黑蒙蒙的煞气。
“是么？”陆天佑自言自语着，“明明已经给你机会了。既然如此……”
那还是让我亲手把你抢回来吧。
瞬间狂风四起，黑色的发从发梢渐染成银丝，金色的双眸中只剩肃杀。
我的东西，我的人，不允许存在于别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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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秋月其实还有个未婚夫这个梗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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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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