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华轻轻

　　琵琶声音的响起，让喧闹的大厅里突然宁静下来。
　　琵琶声清脆叮铃，悦耳动听。有慢有急，多一份清雅，少一份浮躁和庸俗。

　　董倾轻仔细听着，觉得弹得确实是不错，不仅没有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听过后让人觉得心中明快。
　　这如绿像是个落魄的千金小姐，曲子中诗画皆全，江山湖海样样不少。

　　幔帐内的如绿微偏头，认真看着手中琴弦，眼中无太大的波动，这些曲谱子，是她早就烂熟于心的了，即使是再快的指法，她也早就习惯了。
　　清曲一首，董倾轻只见幔帐里人影晃动，站起，福身，又坐下，抱好琴。

　　接着，幔帐内的如绿轻启朱唇，伴琴而唱，声音从纱帐的缝隙传出来，有些近又有些远，再配上紫粉的颜色，让人如痴如醉。
　　董倾轻拄着下巴，瞧着，嗓子确实不错，清脆宛如黄鹂鸟，偶尔的滑音处带上女子的妩媚甜腻和温柔，更显别致。

　　如绿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唱法，愈来愈婉转动听。
　　随着轻舞的纱帐，轻快明朗的声音还夹杂着含糊，像是低吟的啜泣，惹人怜爱。引人入胜，听得场内一个个人都如痴如醉，想着帐子内坐着的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美人儿！才能唱出这样的曲子。

　　一曲完了，场内掌声雷动，叫好声漫天的飞！
　　吓得董倾轻一缩脖子，耳朵嗡嗡响个不停，看着周围跳起来的人，这些人，至不至于疯成这样子！
　　更有甚者，掏出袖子里腰里的银票，就开始扔。

　　幔帐和看台中间是空的，银票就是一张纸，能有多重，这帮人你别看一个个膘肥体胖，那全是虚的。
　　不会武，也没南宫澧他们那么大的腕力，能扔出多远！
　　像雪片似的银票，慢悠悠，全都落到了楼下。

　　扒着前面的栏杆，董倾轻俯身就往楼下瞅，这个看台是个小二楼，距下面还挺高。
　　上面的灯笼灭的不少，下面就灭掉的更多了，比较阴暗，董倾轻揉揉眼，仔细看下面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
　　等看清楚了，董倾轻嘴角这就抽起来没完了。

　　叫锦娘的老鸨子正站在一个墙角的灯笼旁，数着手上的银票，嘴都合不拢了。
　　而那些走来走去的黑影，是青楼里的下人，一人手上拿着把大扫帚，正在扫银票，扫到一边，堆起来，还有人一张张整理摞好，送到老鸨子手里。

　　董家的人平时不论见多少银票，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但是董倾轻这还真是头一次看到，银票也是可以拿来扫的！
　　这要是谁摸黑拿走几张，估计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啧啧嘴，董倾轻回头看南宫澧，“南宫大哥，要不你先听着，我下去捡两张银票？”

　　“一万两银子都不在乎，你还捡银票做什么！”
　　董倾轻摸摸脑袋，“哎？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万两银票的？”

　　南宫澧挑眉，“你不是刚刚扔给老鸨了么！”
　　“额？！！”董倾轻瞪着眼睛，摸袖子里的银票，一下子掉出好几张来，捡起来，数好了，抬头，苦着脸看南宫澧，“你怎么不早说那是一万两的银票，那不是一千两的么！”

　　南宫澧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也不说话。
　　董倾轻爬回椅子上，点着手里的银票，泪眼婆娑，“那是大哥的银票啊！要是就这么没了，我可怎么交代啊。”

　　“刚刚不是扔得挺痛快的。”
　　“我还是下去捡银票好了。”董倾轻起身就要走。
　　“回来。”
　　“银票啊！银票啊！要是让大哥知道我是来，逛青楼！就用了这么多的银子，我可怎么过啊！大哥会宰了我的！”

　　南宫澧揉着额角，“老实坐着，银票我想办法！”这么多的人，再混进来什么不知底细的人怎么办！只是后面的这就话，南宫澧没说出口。
　　“你想办法？”董倾轻坐回来看着他。

　　南宫澧点点头，“你老实呆在这就行了。”
　　“好嘞。”董倾轻笑眯眯坐好，完全没有刚才的烦恼模样。
　　说风就是雨，这个丫头！南宫澧无奈摇头。

　　这个时候，如绿的第二首曲子也快唱完了，唱完后，又是一阵欢呼。
　　一首一首不停地唱，听着听着，董倾轻就觉得无聊了，抓一把桌上盘子里的瓜子，边嗑瓜子边打量着周围聚精会神的看客们。
　　这要听时间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掷千金，就为连个面都见不着的青楼姑娘，这些人都是魔障了么！

　　突然，董倾轻眼光扫过一个人，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脸，但就觉得那人的轮廓很是熟悉，待转回眼来想仔细看清楚，却又找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董倾轻低头颦眉，那个人，好生眼熟，究竟是在哪见过呢？

　　“想什么呢？”南宫澧见董倾轻低头不语，以为出了什么事。
　　“嗯？”董倾轻抬头，看了眼南宫澧，一指刚才看到人的方向，“你看到刚才那儿站着个人了没？我刚觉他很是眼熟。”

　　南宫澧顺着董倾轻手指的方向看去，皱眉，“没有，看出是谁来了吗？”
　　董倾轻摇头，“没有，太暗了，只看到身形，感觉很是熟悉。”
　　南宫澧低头沉吟，会是谁呢？他们是刚到青州，认识的人也并不多。
　　董倾轻摆摆手，“或许只是想起谁看着熟悉吧，听曲儿吧。”

　　这时又一曲完结，刚刚鹅黄色衣裙的丫鬟又从幔帐里走出来，福身。
　　“诸位爷稍后，如绿姑娘现在要回房间换衣，待会儿为诸位爷献舞一支。”

　　这边的人又开始吵嚷。
　　“好啊！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
　　“每次都隔着个纱帐看人，这跳舞，不能再帐子里跳了吧，今儿个可算是让爷瞧着了！”
　　•••

　　董倾轻不耐烦了，看南宫澧，“走吧，走吧，我算是发现了，这些都是有钱没处花的人。”
　　“再等等！”
　　“嗯？”董倾轻看着南宫澧的侧脸，“你还看上瘾了？”
　　南宫澧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纱帐的方向。

　　董倾轻撇着嘴，憋气，你不说话，那我也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的幔纱帐帘子慢慢的被拉开，左右两边各有丫鬟拿出灯笼，放在平台的后方，映得两旁都是亮的。
　　从后面，一个女子走到幔帐正中间，月白色衣裙，衣袖又长又宽，昏黄的灯笼光映照在她那颜色有些清冷的衣服上，有股别样的味道。

　　同样月白色的绢帕遮面，乌黑的丹凤眼，眼角向上微挑，妩媚不凡，真真的可以说是勾人心魄。细眉，平滑而过，随眼而弯。鼻梁光滑微翘，肤如凝脂。
　　董倾轻张着嘴看着，晃脑袋，“美人儿啊！真是个大美人儿啊！”

　　如果说文燕姣的美是文雅娟秀温润如玉般的美，这个如绿则是娇媚傲气与众不同的夺人心魄。

　　周围的人都在抽气中忘记赞叹入眼的美人了，抻着脖子张望，伸手去抓，流着哈喇子的，那是大有人在！

　　音乐声起，对面台上的如绿福身后，随乐曲舞动，甩袖挪步，身轻如燕，飘飘飞舞的模样，真如仙子临凡。
　　弯腰，转身，眨眼，传情，媚眼流动，媚而不俗，娇艳如花。
　　连董倾轻都被深深吸引，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
　　真是美！给个仙女都不换啊！

　　南宫澧为什么不离开，因为他等的就是如绿跳舞的时候。
　　看着对面台子上踮脚滑动，扭身弯腰的如绿。南宫澧皱眉，即使是经常跳舞的人，也不会有这么轻盈的步子！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如绿，她会武功！

　　这个时候，秦凯尘也正在房上，左手拿着一块砖瓦，右手扶梁，俯身看着下面大厅里的场景。
　　和南宫澧考虑着同样的问题。

　　“哎！你看什么呢！”董秋渊轻落到他的身边，拍了他一下。
　　秦凯尘当捕快时间也不短了，所以当看到身边突然来了个黑影的时候，就认为来者不善，下意识推掌攻击来人。

　　董秋渊也没防备，被一掌拍在肩膀上，房顶上都是琉璃瓦，还是倾斜的，董秋渊就滑了一跤，仰头要摔倒。
　　还好董秋渊这身功夫真不是白练的，挥手倾身，借空使力，斜着就窜出去了，在空中双脚一点，翻个身，又正直了身子，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稳。
　　虽然人是没滑下去，但是有几块砖瓦滑了下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董秋渊瞪起眼眼，给了秦凯尘一拳，“你不看人就打！也就是爷功夫好，这要换个人就飞出去摔死了知不知道！”
　　秦凯尘一捂董秋渊的嘴，“错了还不成！小声点！这大晚上的再把人招来！”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没招来什么人，但是砖瓦的声音却是惊动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下面坐着的南宫澧，而另一个，就是在对面台子上跳舞的如绿！

　　南宫澧是因为武功好，所以耳聪目明，即使是细小的声音，他也多少能听到一些。
　　听见房顶上有动静，南宫澧就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
　　就在他回过头继续观察如绿的时候，发现，如绿的头也是微仰，视线的方向，正是房顶！

　　南宫澧的眼神霎时就冷了几分，这个如绿不仅会武功，照这样子来看，武功还很好。
　　岑绿如，如绿，唱曲儿的头牌，还有这么好的武功，几样线索连到一起，她真就可能是杀马有实的凶手！

　　一曲舞过，如绿轻挪莲步，走到台子前面，福身，站定后，眉眼微弯，似是在笑，“如绿前些日子不慎染病，今儿个是重新登台的第一天，有在座的诸位爷捧场，是如绿的福气，如绿感激不尽。”
　　声音软糯滑媚，董倾轻叹口气，就连她都觉得骨头快酥了，坐着的这些个男人，不疯狂才怪！

　　如绿轻轻又是一福身，从腰上解下腰配的荷包，拿在手里，“这个荷包，是如绿在修养的这个月闲暇时间缝制的，今日，如绿就在这里抛出去•••”
　　边说，边把脸上的面纱解下来，笑意盈盈，“如绿就请接到荷包的大爷到如绿的阁楼里一坐，诸位看，这样可好？”

　　这边的台子鸦雀无声，没一个说话，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如绿看。
　　如绿解下面纱的那一刻，董倾轻就一拍脑袋，没治了！美得没治了！怎么就能美成这个样子！

　　光看眉眼,就知道这如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面纱一摘下，她平滑的面庞更是清楚，红唇，眉眼，一笑起来，更是不知该怎样的形容，夜明珠般的璀璨明亮，引人瞩目。

　　“诸位爷看，可好？”如绿见没人回应，又问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点头如鸡啄米，高喊，“如绿姑娘，你说了算！”
　　“如绿姑娘你抛吧，大爷我接着！哈哈。”
　　•••

　　如绿又笑了笑，“如绿还有个请求，不知诸位爷能否答应？”
　　“说！”所有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字。

　　“我这荷包抛给谁就算是谁的，可不准诸位爷抢啊。诸位爷也都高大伟岸的体魄，这要是抢起来，妈妈这广彩楼可是吃不消。”

　　“可以！”
　　“就这么定了！”

　　“那我可是要抛了，诸位爷，接好。”
　　话音刚落，如绿抬手甩袖，将手中的荷包抛到了这边的台子。
　　只见那荷包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然后，稳稳当当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董倾轻低头看看怀里的粉色段子，蓝色绣线的荷包，愣愣的抬头，看对面的如绿，哭笑不得。这个场景怎么就这么似曾相识啊！
　　腹诽，老天爷，你就折腾我吧！每次都是我中头彩，是不是！这是看着我还缺个二嫂，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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