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攸悠我心

　　来者乃是荀彧。
　　曹操回头：“文若何事？”
　　荀彧大约是一路疾奔赶来，费力拉住马儿，气喘吁吁地道：“丞相，不可领重兵入皇宫，恐有损丞相声誉，天子威仪！”
　　荀攸正拉住马缰要上马，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荀彧这话说得委婉，“恐有损丞相声誉”只是个引子，“恐有损天子威仪”才是重点的。曹操领兵入皇宫，自然是对天子大大的不敬，除此之外，董承是国舅，他的妹妹是贵妃，要处置董承，也会对天子造成极大的冒犯。
　　荀攸听出了荀彧的言外之意，曹操自然也不可能不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扫过荀彧，严肃道：“董承等人谋反，吾必当诛之。至于天子……”
　　他没有说完，只是重重地冷哼一声，扬起鞭子，想要策马。
　　鞭子尚未落下，荀彧沉声道：“丞相欲行篡立之事乎？”
　　荀攸脱口叫道：“令君！”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仅激怒曹操，也会落人口实啊！
　　曹操的鞭子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荀攸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荀彧，脸上阴云密布，显然是生气了。生怕他说出更不妥的话来，慌忙跑到曹操马前，拦道：“丞相，令君，现在不是细谈的时机，还是先去皇宫觐见陛下吧？”

　　曹操自然知道他想缓和气氛，沉吟一刻，终究不想和荀彧闹得太僵，便点头道：“走吧。公达也来。”
　　不用你说我也得去，免得弄到不能转圜……我还不想给叔叔戴孝，真的不想。
　　荀攸轻吁一口气，转脸看了看荀彧，那张秀美的面孔上没有表情，然而全身裹挟强硬的气息，似乎已经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
　　荀攸顿感头疼。君子温柔如水，却又刚硬如山，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曹操只要说一句“篡位自立”，只怕荀彧立刻就会把他炒了。
　　……大业未成天下未定，你们要不要这么早就闹分裂啊！
　　荀攸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之前也差点把曹操炒了的事实。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向皇宫奔去。曹操原本的一腔柔情蜜意，被这些事搅得早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只是板着脸，打马跑在最前。荀攸跟在身后，觑着曹操不注意，拨马往荀彧那边靠近了些，低声叫道：“令君！”
　　两侧风声呼啸，柳絮漫卷，荀彧转目望向他：“公达请说。”
　　荀攸其实有很多话要说，想说你不要对曹□□得太紧，他未必真要废掉汉献帝只是现在正在气头上；想说权力会让人改变，曹操就算想自己当皇帝也没什么奇怪；想说你如果不改变观念早晚会与曹操分道扬镳搞出BE；想说希望大家都和和美美，不要重现历史上那令人心痛的结局。
　　想说那么多，真到开口时说的却是：“令君莫忘当年与丞相初见时说过的话……”

　　荀彧一怔，目光一时迷离起来。
　　当年荀彧与曹操初遇，一见如故，畅谈竟夜，世人皆知曹操赞荀彧“此乃吾之子房也”，却不知道荀彧回答的是：“自古君臣相聚易，相知难……愿与曹公相知。”

　　相聚容易，相知最难。相知到老更是难上加难。看看后世的那些明星组合就知道了，鲜有组合一红到底的，往往半途拆伙，各奔东西，新闻发布会上故作华丽地一转身，徒留给粉丝们一声的叹息。
　　……啊？你问为什么荀攸会知道荀彧和曹操的对话？当然是荀彧跟他说的，他们是亲戚嘛。
　　不要打断话题，还说这两人的事。

　　荀攸不止一次想过，历史上荀彧的悲剧，也许只是因为他和曹操缺乏沟通而已，这两人都以为有足够多的默契，默契地走过十几年，最后却发现他们在某个时刻已经走岔了路，走向不同的方向。
　　所以才会不知所措，乃至用上极端的手段。
　　如果他们能早些发现分歧，早些补救，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荀攸苦恼地揪着衣服上的柳絮，泄愤般揉成一团。
　　虽然他很讨厌理论研讨，但看来他还是必须找时间和荀彧谈一谈。就算是荀彧要炒掉曹操，早炒也比晚炒要好……
　　前提是，平安度过今晚。但愿今晚他俩不要再有争执了。
　　哎，他怎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呢？

　　很快他们就到了皇宫，曹操也不下马，一路闯入宫内，皇宫守卫不敢拦阻。他身后的荀彧却翻身下马，徒步进入。
　　荀攸看这情况一阵为难，荀彧是尚书令，他是军师，若从统属来说，荀彧算是大汉朝的官吏，他则算是曹操的部属，照理他该不下马追着曹操去，但……曹操也是这大汉的臣子不是？
　　左右为难了半天，荀攸觉得现在还是让曹操冷静些，不要那么跋扈比较好。于是也翻身下马。
　　他这一下马，身后的将士也犯了难，最终还是觉得稳妥些为好，便纷纷下马。
　　曹操提马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们这边状况，神色愈发不满。沉着脸看了众人一刻，终究妥协了，勒住缰绳，下了马。
　　荀攸看了一眼荀彧，见他的表情略有和缓。
　　……下个马也要搞出这么多麻烦来，见皇帝真是有够讨厌啊！

　　曹操大步往里走，甲士跟在身后。
　　不知何时程昱也出现在了队伍里，荀攸发现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程昱一边快步追上，一边左右看了看，皱眉道：“贾文和怎么没来？”
　　“他不会来的。”荀攸心想贾诩惯于明哲保身，不会掺和到这事里的。
　　“子阳呢？”
　　“丞相派他与许将军一起截杀刘备。”
　　“唔，刚回来就走？”
　　“恩……”
　　荀攸含糊地应着，忽然觉得奇怪，他记得程昱和刘晔不和睦，还吵过几次，怎么现在程昱又关心起刘晔来了？

　　铁甲森森，脚步声急。
　　汇合的人流高举着火把，渐渐形成火光之海。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一个小太监误闯出来，见这情形吓得“妈呀”一声，兜头就往回跑。
　　谁知吓得辨不清方向，竟撞在曹操身上。曹操蓦地拔剑在手，拦腰一斩。
　　剑光闪耀，血光惊现。
　　“啊！”
　　一声惨叫，小太监被砍倒，鲜血“噗”地迸溅在光滑的砖地上。荀攸脚步一停，下意识地抬衣袖掩住了脸。
　　掩藏在衣袖之后，感到血腥的气味飘浮起来，将他们所有的人包围。空气里涌动起不安又兴奋的因子，是杀戮与权力的味道。
　　轻咬了一下唇，放下袖子，谏道：“丞相，不必枉造杀孽。”
　　曹操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继续大步向前。

　　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就快要走到宫门，忽然有一人从里面快步走出，拦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喝道：“你们都站住！”
　　那人正是董承。身穿黑色朝服，手中提着佩剑。身后宫门敞开，却只有极微弱的光线投出，勉强勾勒出他的身影，人影光影，同样黯淡。
　　前方是陈列重兵的广场，背后是森然宫阙，董承独自一人，脸上颜色褪尽，却仍是颤抖着声音喝道：“你们不就是抓我么，不要打搅天子！”

　　曹操站在明亮的火把下，看了看他，脸上浮起一丝嘲讽。那表情似是在说这种敌人不配与之对峙。
　　挥手止住身后兵士，他迈步走上去，踏上一级一级台阶，到与董承站在同一高度时，才说道：“董国舅，皇宫是不准佩剑的，你身为大汉臣子，不会不懂吧？”
　　他特意将“大汉臣子”这四个字咬得极重，语调里充满讥嘲。董承一颤，握住剑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张了张嘴，道：“你……你不也是携剑在身，还在这宫禁大开杀戒！”
　　曹操昂然仰头：“我乃大汉丞相，天子赐我剑履上殿！今日携剑，正要诛杀汝等反贼！”
　　“乱国逆臣，想以巧言欺瞒天下么！”
　　曹操冷冷地笑了。他的开怀大笑时爽朗亲切，但此时的笑只让人觉得狰狞可怖。
　　荀攸神经绷紧，心说曹操该不会是想在这里杀了董承吧？这个名声传出去可是绝对不好听啊！慌忙提起衣摆往台阶上跑：“丞相！还当审问他是否有同伙……”
　　话音未落，血溅衣襟。董承的惨叫声尚未冲出口就已噎住，一股血线从咽喉喷出。他睁圆了双眼，似乎还不能接受发生的事实。
　　荀攸倒抽一口冷气，僵硬地站住。
　　曹操的剑尖垂下，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砰”的一声，人体沉重地倒在他脚下，他并未多看。
　　“已有吉平招供，无须再审！”
　　“丞相……”
　　荀攸咬住了牙关，恍然想到，曹操恐怕是要借此机会进行大清洗！审问董承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曹操挥手：“进宫！”
　　荀攸站在原地，感到身后人流涌上来，人们很快超过了他，闯入宫门。他一时不敢回头去看荀彧的表情。
　　每个掌权者的体内都有嗜血的因子，隐藏在平和的外表之下，等待某一个时机蓬勃喷发，他不知道荀彧是否懂得这一点，是否能够平静地接受，亦或是，已然震惊乃至绝望。

　　小剧场
　　荀攸：（摔）神马叫相聚容易相知难啊！曹孟德你丫到底有多少相好啊！
　　某叶：不多，不就72疑冢埋了他和他的71个受么……
　　荀攸：……
　　钟繇：公达乖，我不花心，到我这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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