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庆功会带来的短暂光环，很快被何竟心中那沉重的疑云吞噬。许昭镜片后一闪而过的审慎目光，何欲指节泛白的细微动作，像两根冰冷的刺，扎在他日渐紧绷的神经上。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不断缩小的透明盒子里，外面是无数双含义不明的眼睛，而盒子里，氧气正在一点点耗尽。

　　“创芯”的成功是他目前唯一的护身符，他必须紧紧抓住。他加大了对“创芯”的投入和关注，频繁往返于公司与“创芯”的工厂之间，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摆出一副全身心扑在项目上的姿态。这既是巩固成绩的需要，也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一层更厚的保护色——一个只关心眼前业绩、无暇他顾的实干派。

　　与此同时，他对周明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将周明单纯视为何欲的眼线，而是开始尝试有限度的“利用”。他会故意在周明面前，透露一些无关紧要但听起来很“进取”的商业想法，或者对集团某些保守策略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和“遗憾”，观察周明的反应，并透过他，将某些经过筛选的信息，传递到何欲耳中。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试探，如同在刀尖上舔血。但何竟别无选择，他必须在看似密不透风的监控网上，找到一丝可供呼吸的缝隙，甚至……尝试反向施加一点微弱的影响。

　　这天，他刚从“创芯”的工厂回来，带着一身疲惫和工厂特有的金属与溶剂混合的气味。周明照例送来需要处理的文件和一杯黑咖啡。何竟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周明，你跟在我哥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你觉得，我哥对‘创芯’这样的项目，到底是怎么看的？是真心觉得有价值，还是……仅仅因为它目前看起来成功了？”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且敏感，直接指向了何欲的意图。周明正在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隔着镜片看向何竟。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何总的决策，向来基于最全面的评估和对集团最有利的判断。”周明的回答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何竟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最有利的判断？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什么才是最有利的。是守住现有的地盘，还是冒险去开疆拓土？”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就像我爸当年，他做的那些决定，在当时看来，就一定是最‘有利’的吗？”

　　他故意提到了父亲，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周明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一瞬。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更低了一些：“何总，过去的事情，自有过去的缘由。大少爷……一直在尽力处理好一切。”

　　尽力处理好一切。

　　这个回答，含蓄，但信息量巨大。它承认了父亲的时代有“事情”需要“处理”，也暗示了何欲如今的角色是“处理者”。这几乎印证了何竟对父亲秘密和何欲守护者身份的猜测！

　　何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但他脸上却露出一种混合了疲惫和茫然的神情，仿佛只是随口感慨。“是啊，处理……他总是在处理。”他挥了挥手，示意周明可以出去了，“咖啡放下吧，我有点累。”

　　周明默默放下咖啡，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何竟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蚁群般穿梭的车流，大脑飞速运转。

　　周明的反应，说明他知道一些内情，至少知道何欲在“处理”某些来自父亲时代的遗留问题。而且，他愿意对自己透露这一点，哪怕极其隐晦，这是否意味着，周明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或者，这本身就是何欲授意的一种……另类的警告或提醒？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不等他回应，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不是周明，而是何欲。

　　何竟心头猛地一跳，迅速调整表情，转过身：“哥？你怎么来了？”

　　何欲的神情与平日并无二致，依旧是那种刻入骨髓的冷峻。他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和周明刚送来的那杯黑咖啡，最后落在何竟脸上。

　　“听说你最近很辛苦，频繁跑工厂。”何欲开口，声音平淡。

　　“量产关键期，不敢松懈。”何竟回答得中规中矩。

　　何欲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心慌。

　　终于，何欲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许昭最近找过你吗？”

　　何竟的呼吸一滞。来了！他果然知道了，或者至少起了疑心！

　　“没有。”何竟立刻否认，语气尽量保持自然，“庆功会后就没单独联系过。怎么了？”

　　何欲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何竟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象。

　　“没什么。”何欲终于移开目光，转身走向门口，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但在手触及门把时，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何竟，声音低沉地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警告：

　　“何竟，做好你分内的事。外面的风风雨雨，离远点。有些浑水，不是你该趟，也不是你能趟的。”

　　说完，他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在何竟面前缓缓合拢，隔绝了那道冰冷的身影，却留下了更深的寒意和……确认。

　　何欲知道了。他知道许昭可能有问题，也知道自己或许在暗中打探。那句警告，不仅仅是针对许昭可能带来的“风雨”，更是针对他何竟试图触碰“浑水”的行为！

　　这是一场迟来的、心照不宣的对质。何欲没有点破，但已亮出了底线。

　　何竟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何欲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一针强心剂，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正走在正确的方向上。父亲留下的“浑水”，以及围绕这潭浑水展开的暗战，其重要性，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而何欲与许昭之间，那道看似牢固的友谊裂痕，或许，就是他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也更加……不容有失。何竟走到办公桌前，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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