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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长明
(启同廿七年七月十七 )
戌时。
凉州,小村落。
白日的酷热褪去,沙漠的夜晚凉飕飕的。
村落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篝火。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葡萄酒的醇香和米酒的清甜。
少年阿曲白天猎获的野猪和羊被架在火上烤得金黄流油,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阿婆和几位妇人忙着将自酿的葡萄酒和米酒分给大家。
“今天啊,是凌仙家公子头一回来咱们这儿!,”阿曲抹了抹嘴边的油光,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声音洪亮,“咱们还没好好欢迎呢!来,大家跳起来!唱起来!”
欢快的胡琴声响起,节奏明快的鼓点敲打起来。村民们围着篝火,手拉着手,跳起了舞蹈。
宁可道大笑着被阿曲拉进了舞圈,他学得快,很快就跟上了节奏,动作虽不标准却充满活力,引得众人阵阵哄笑。
凌思之独自站在篝火边缘的阴影里,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习惯了明月松间的清冷和独处,对这种毫无隔阂的集体狂欢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无措。
他微微蹙眉,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竹青色的靴尖。
“凌卿!别傻站着!”宁可道眼尖,从舞圈里挣脱出来,几步跑到凌思之面前,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篝火旁拉,“来嘛!入乡随俗!”
凌思之下意识想挣脱,手腕却被宁可道攥得紧紧的。
他被半推半就地拉到了人群边缘。他身体僵硬,略感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耳根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泛红。下意识地往宁可道身边靠了靠。
i人在陌生环境里会靠近那个最熟悉的人,仿佛这个身影喧嚣中唯一的支点。
宁可道大笑着,柔和的火光跳跃,映照着开怀的笑脸,也映照着凌思之那张清冷面容上。
欢歌笑语中,阿婆又端来了清凉解腻的浆水。
宁可道接过一碗塞给凌思之:“给!”
凌思之捧着微凉的陶碗,看碗中清澈的浆水,又看看身边宁可道在火光下明亮的侧脸和周围村民的笑容。他沉默片刻,终于,就着碗沿,浅浅啜了一口。
宁可道跳得兴起,揽着凌思之的肩膀,对着篝火和星空,大声唱起了凉州的小调。
宁可道跟凌思之说:“说起来你跟他们是同族人,这里是尉迟家族的旧址,他们都是姓尉迟的。”
凌思之低着头沉思。
“呃……”宁可道突然捂着胸口。
凌思之想起来,凌冥掌门吩咐他必要时把聚灵子给宁可道,护住他体内的寸灵之力。凌思之把胸前的聚灵子摘下来,放在手心,递给宁可道。
宁可道拿过来:“怎么了?”
凌思之平静地说:“掌门说,这颗聚灵子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帮忙保管了很久。现在,还给你。”
这颗聚灵子,是寸灵剑剑鞘上嵌着的一颗灵珠,凌思之父亲尉迟熙在凉州的祈雨坛守护着这把平衡天地人间的寸灵剑。
某日,凉州的噬灵魔肆虐人间,各大家族以明月松间为中心,合力击退噬灵魔。战争现场烽烟弥漫,噬灵魔如同一团团黑烟,大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噬灵魔的致命点。
“夫君!”一个穿着浅蓝色尉迟氏家服的女子拿着剑踉跄而来,头发凌乱,正是尉迟熙的妻子南宫素,更要命的是她还怀着孕,“夫君…祈雨坛…没了!”
尉迟熙手执寸灵剑,一听到喊声便回头:“素素!你先回去!不要过来!”
一个骑着马、身披铠甲的紫衣男人在乱战中闻声而来,这人是南宫家族的家主南宫渊,也是南宫素的亲弟弟,他用长枪把南宫素赶走:“滚开!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阿渊,你也跟我回去吧!”南宫素哭诉着。
“妇人之仁!”南宫渊留下四个字就转身骑马进入战场中。
尉迟熙见凌冥赶过来,喊道:“带她走!”
南宫素绝望地被拉走了。
南宫渊眼里全是尉迟熙手中的寸灵剑——这个可以扭转天地的神器,他心中的贪婪之火愈燃愈烈,就在这个众家族都在击退噬灵魔的时刻,南宫渊竟然将长□□向尉迟熙!尉迟熙一脸震惊,鲜血直流,立地而倒!“寸灵剑……”尉迟熙的最后一句话。
而此时在明月松间的南宫素忽皱紧眉头,腹中一阵一阵的剧痛让她痛楚难耐,倒塌在床。
那把寸灵剑被松开了。
遂而就是一个白影掠过,玄狐王比南宫渊更先触到寸灵剑!
南宫渊道:“妖也配拿寸灵剑?”他长枪一挥,朵朵莲花影绽放,花瓣接着一片片散落,如倾盆大雨般飞射而去。
玄狐王则变出一座冰山挡住,凌冥赶来时正好见得手中的寸灵剑被弹到半空裂痕炸开!
强大的寸灵之力把噬灵魔消灭了八成!
随之寸灵剑被一分为三——
肉眼不可见的剑灵落入凡间化作一个婴儿,失去灵力的寸灵剑本体被玄狐王抢去,剑鞘上的那颗聚灵子被凌冥收入掌中。空无一获的南宫渊大发雷霆。
后来,南宫素在明月松间生下孩子不久便离世了,孩子由尉迟熙的好友凌冥收养,取名凌思之,字卿。
那颗聚灵子从那时起就一直佩戴着。
而那个婴儿则被长安的归峰山镇山府的宁山捡到,取名宁可道,字如。
宁可道看着那颗翠绿的聚灵子,无言地苦笑着。
抚养他长大的父母长辈已逝,如今自己的身世如何又怎样呢?亲恩难报。
他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怎么能说是我的呢?也有你的一份啊!”
在这片远离纷争与阴谋的荒漠村落里,在劫后余生的人们围绕的篝火旁,凌思之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滋味。他微微侧头,看着宁可道的笑脸。
夜还很长,篝火正旺。
——————
(启同廿七年七月廿四)
未时。
凌思之和宁可道已经知道南诏疫病的事,近来去南诏照看。
这天,钟以云引着凌思之和宁可道快步穿过隔离区。
临时搭建的医棚连绵一片,却依旧人满为患,许多病患只能蜷缩在棚外的草席上。
宁可道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他不是没见过伤亡,但如此大规模的疫病景象,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凌思之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那些痛苦扭曲的面孔,最终落向前方最为忙碌的一处大医棚。
棚内,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凌思未和玉海月正围着一个不断抽搐的壮年男子,试图施针稳住他的心脉。刀云川在一旁帮忙按住病人,眼神空洞,动作近乎麻木。
“凌玄!玉姑娘!”凌思之快步上前,将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注入病人体内,暂时压制住那剧烈的抽搐。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凌思之言简意赅,“现在最缺什么?”
“人手!药材!干净的布和水!”凌思未语速飞快,“重症者需要不断清理脓疮、换药、喂水喂药,但能做事的人太少了,倒下的人却越来越多!预防的汤药也快供应不上了!”
“我和凌卿可以协助处理重症。”宁可道立刻道,“秦玉和以云那边呢?”
“秦玉带着几个师妹和轻症者在那边熬药分发,压力也极大。”玉海月指向另一个方向冒着浓烟和药气的地方,“钟公子,你带宁公子过去帮忙,多一个人手,熬药的速度也能快些。”
“好!”钟以云立刻点头。
“不,”宁可道却突然开口,他看向那片呻吟声最重的区域,眼神坚定,“我去那边。”他经历过凉州战火,对血腥和伤口的承受力更强些。
凌思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
事态紧急,无需多言。
凌思之对凌思未和玉海月道:“我略通药理,可在此协助施针和清理。”他的冷静和精准在这种混乱中尤为重要。
“有劳!”玉海月感激地点头。
四人立刻分头行动。
玉海月在一旁处理另一个病人,偶尔抬眼看到凌思之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她原以为这位明月松间赫赫有名的凌大师兄不近人情,只是修为高深,没想到处理起伤口来竟也如此娴熟冷静,手法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效率极高。
凌思未则忙于施针稳住那些不断呕血或抽搐的重症者,额上不断冒汗。
不久后,广陵满堂春的车队载着物资到达南诏。
司徒悦下了马车后,指挥着大家。
时间在极度忙碌中流逝。
不断有人被抬进来,也不断有人被无声地抬出去。
——————
戌时。
苏巧燕在南宫府内密室隧道里,一只手轻轻抚过墙壁上的十二地支图腾浮雕。
南宫明走在其身后跟着。
“苏夫人,南诏那边…”南宫明发话。
“急什么,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拖得越久,功力越大。”苏巧燕道。
墙壁上的十二地支浮雕轮廓野蛮发光。
南宫明看看浮雕,又看看苏巧燕。
他眼神愈发凌厉,充满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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