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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子白早已忘记了那个名字。
一个特别的名字,一个曾经响彻天下的名字。
那人仿佛早就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也从这人世间悄然隐去。
六月三十的夜晚,陆子白照常躺在床上,闭眼入眠。
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句话。
“再见。”
那人轻声说,语气温柔极了。
次日清晨,陆子白睁开眼。
眼前模糊一片。
“滕九皋死了。”
?
“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讲……胡说八道是要折寿的!”小远慌张地劝着。
可陆子白却笑了。
他像是被某个笑话逗乐了似的。他甚至想高兴地坐起,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边嘴角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钉在原地。
他伸手去摸,右脸毫无反应。
只有左边脸颊,不合时宜地牵扯出一个僵硬,扭曲,像哭像笑的弧度。
“……我右脸,动不了了。”
医师来了。
他替陆子白把了脉,又点了几处穴道。
不一会,陆子白的右脸终于缓缓动了动。
“……小公子肝气郁结。昨夜哭得太久,情绪滞留,邪气乘虚而入,才导致一时面部僵硬。”医师拱手退下。
室内重新归于沉寂。
不久,米莲华拎着药罐走进来。她在陆子白床边坐下,轻轻为他理了理垂落的发丝。
“遐哥儿,娘知道,你担心朋友的安危。”
“他死了。他不是我朋友了。”
米莲华手一顿,轻轻顺了顺他后背。
“你给他写封信,好不好?娘帮你送。”
“他收不下了。他已经死了。”
“遐哥儿,休要胡言。”
可陆子白却猛地抬头,那双眼睛又红又干,像是哭到再无眼泪:“我看见他了。他说,再见。他就是死了,死人才会托梦。”
“遐哥儿,你先写信,回来娘帮你送。”
下午,陆子白趁着无人使唤,便下床,提笔,写了整整五页歪歪扭扭的信。
信上写了他与滕九皋的相认,相识,相知。里面也有他对滕九皋的猜忌,与质问。
「你为何帮我追查卢武倾?天底下哪会有人如此好心?」
「平泉关一天有无数人闯关,为何你只帮我?」
「在衍牧宗,你多次出入我的房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封信,字字如泣。
写完,陆子白便抱着一大摞纸钱和信,跑出陆府,找了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点火,烧纸。
“你死不足惜”
“其实我不该给你烧纸···可你生活荒淫无度,死者为大···我还是烧一些比较好。”
“记得回信,我恨你,你为什么骗我”
陆子白边烧纸,边念叨。
入夜前,陆子白当街烧纸诅咒滕九皋之事便穿过平泉,传遍天下。至今,那十字路口,仍留着一片黑漆漆的烧痕。
“陆遐!你又烧纸诅咒滕公子做甚?你知不知道,这事如今已经被上升到了两疆之间的局势问题!”
“我只是……只是想祭拜。”
“祭拜?祭拜你个头!你要真有种,就把你爹你娘也一块儿全都祭拜一遍!”,陆靖尘再次嘶吼。
“滕九皋……没死?”,陆子白这才猛地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十一月初,平泉岸边,寒意渐浓。陆子白独自一人坐在树上,静静地观察阵纹浮动。
就在刚才,牧野背着一身武器前来布置任务。此次前来,他多余的一句话也没说,一个表情也没有。
“滕淇怎么样了?”
“他爹没跟我说”
“那若有消息,还麻烦……”,陆子白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牧野便拱了拱手,冷声道:“还有宗务在身,告辞。”
十二月初,平泉的气温微冷。泉水尚未结冰,陆子白同不怎么熟悉的几人围站在泉边,众人无言,只余潺潺水声作陪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将近一个月。
这一日,阳光罕见地透出云层,暖意落在身上,略微驱散了些寒冷。
陆子白照旧早起、净面、更衣,披上外袍,守阵。
“遐哥儿!”
陆子白习惯性转身,眉眼间摆出一丝温柔的应付。
对岸走来一个高挑人影。
“我来找你了!”
阳光晃眼。陆子白眯起眼,瞧清那人是谁,脸色顿时一变。他匆忙别过头去,撅起嘴来。
“抱歉,我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没能出现。”
陆子白:“我知道”
滕九皋:“你给我写信,我听说了。你还想着我,真是太好了。
“那是我娘让我写的”
滕九皋轻轻一笑,道:“替我谢谢伯母。”
陆子白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走到岸边。阳光正好,水面泛着淡淡金光。他却只是低头盯着脚下的石头,不言不语。
哪怕今日并非滕九皋轮值,哪怕他脖颈、手腕上的伤痕清晰可见,陆子白也没有多问。
果不其然,滕九皋又慢慢靠了过来,步子不紧不慢,黏在他身后。
他轻声道:“遐哥儿,对不起。那次的事……脏了你的清誉。我知道自己堵不上众人的嘴,但还是想当面请罪。”
陆子白闻言,并未回头,淡淡开口:“不必和我说这些,不必请罪。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若当初不是我执意跟你回去,后头那些事,也许都不会发生。是我对不起你们滕家。”
未几,陆子白身后的脚步声渐远。
“你回来”陆子白道
滕九皋停住,只是停住。
“我问你,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都是我造成的。”
滕九皋沉默不语。
“我没想到你会伤得这么重。对不起。”
······
双方沉默片刻,终是滕九皋率先开口:“遐哥儿,我问你。你是不是恨我?恨我毁了你的名声,恨我片刻不停地打扰你?”
陆子白坚决道:“没有”
只听滕九皋猛吸了几口气,声音颤抖道:“那你烧纸做什么,天下人都说你恨我入骨,巴不得我早日超生。”
话音落地,陆子白深吸了几口气,眉头紧紧皱起。他本打算装作没听见。可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忍的人。他可以猜忌别人,却最讨厌被人怀疑。
“你怎么也听风就是雨?!你凭什么质疑我恨你?我差点打死你,害了你姑父,按理说你该恨我才对!”他说得快,语气重,像是压了太久,终究憋不住一口气,炸了出来。可那口气出了,心头的火却没有平,反倒烧得更旺。
“你不可以怀疑我……”陆子白的声音一颤,像是被逼到角落。话未说完,眼泪便先落了下来。声音越哭越小,越哭越低。
滕九皋终于转过身来,眼神里满是犹豫。他缓缓走近,手抬了抬,却又僵硬地放下:“我可以……抱你吗?”
陆子白红着眼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走上前一步。
滕九皋心下一紧,立即张开双臂,将陆子白牢牢揽进怀里。
陆子白趴在滕九皋的胸口,把头深深埋进去,嘴里还在委屈地说个不停:“你凭什么觉得我恨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害我担心,害我这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我还以为你死了。若你真的死在我的剑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该怎么办?”
而滕九皋始终都在说:“对不起。”
……
不知过了多久,陆子白还靠在滕九皋怀里,声音闷闷的:“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讨厌你……我是真的讨厌你。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朋友的。我以为你对我是真诚的。你为什么要把南疆的要闻带回北疆?”
滕九皋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我没有。”
“我不信。”
“真的没有······”
说着,陆子白便从滕九皋怀里挣脱出来,抡起拳头,狠狠地在他身上捶了几下。而滕九皋只是站着不动,默默地受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怎么不还手?”陆子白红着眼怒道,“不怕我再打死你吗?”
滕九皋只是轻轻推了推他:“我……下不了手。”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你打啊!”
滕九皋终是犹豫地伸出手,敲了敲陆子白的肩膀。
“还手了”
陆子白斜眼看了下滕九皋,随后甩开滕九皋的手,转身飞到在树枝上,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靠着树,流着泪。可这次,泪滴并没有沾湿自己的衣襟,而是被一方柔软的小帕子接了个正着。
“遐哥儿,你先哭着,我帮你擦眼泪。小心脸皴了。”
两人一个哭,一个擦,两人配合默契,分工明确,竟也不觉尴尬。
第二日午时,陆子白回府歇息。
不知怎的,今日他竟没有往日那种沉重的疲惫感,身子倒还轻快许多。他并未直接回屋,而是绕道走到了南关城附近一片偏僻的空地散心。
此地虽少有人长期居住,却因地处中转要冲,建设得不差。山水依旧,竟比其他城镇多了几分清幽之气。
陆子白沿着河道闲步,看见几只迷你鸭子不畏寒意,扑腾着小翅膀在水中畅游。他兴致来了,竟一路追着它们走了两里多地,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一路追着鸭子到了河道尽头,陆子白这才察觉,自己身后竟还跟着一只老母鸭。
那母鸭身形不大,步伐却稳,一看就是护犊子的将军。它嘴巴又长又硬,摆不出什么表情,但那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陆子白,满是敌意,恨不得啄他两口。
陆子白打了个寒战,举手投降般说道:“我是无心的……我真没想取你们母子性命。”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一溜烟跑得没影,只留下一地鸭毛随风飘动。
河道尽头有一片静静的水塘,塘边立着块斑驳的木牌,写着:水深
水面浮着一小群鸭子,或成双作对,或偎依成群,大多是有伴有家的。唯独有四只小鸭,孤零零地蜷在一起,时而抬头张望,时而低头打盹,显得格外单薄可怜。
陆子白在水边守了一整晚,眼见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那四只小鸭的父母却始终没有现身。
“好可怜。”,他低声说。
夜晚渐凉,成群的鸭子陆续游回岸边,成鸟用翅膀将小鸭们层层围住,形成一圈温暖的鸭团。而那四只小鸭却只能挤成一小团,缩在塘边最阴冷的角落,瑟瑟发抖。
它们明显缺乏野外生存的本领,也没学会躲风找暖,只会本能地相互依靠。
陆子白看着那团小小的,湿漉漉的身影,终是狠不下心。他轻手轻脚地将小鸭们一一抱起,用外袍包着带回了府中。
那夜,他在院中角落搭了个小窝,又铺了干草与棉布,将四只小鸭小心安置其中。它们初时还有些害怕,不敢乱动,待闻到干草的气味,感到温暖的触感后,才慢慢安静下来,挤在一起,沉沉睡去。
月光洒在小窝上,陆子白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才默默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陆子白便准备动身前往平泉。
可南关城规定府中不得私养活物,他担心小鸭子被人发现,一番思量后,决定铤而走险,将它们一并带到平泉岸边。
他找了个小竹笼,又提了个木桶,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泉边。
先是盛了一桶清澈泉水,再小心地将小鸭们一只只放进去,然后将水桶藏进他事先设好的结界中。完美!
不过问题又来了!小鸭子们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陆子白根本不知道鸭子吃什么,只记得大白鹅都喜欢啄水草。于是他干脆卷起袖子,把剑伸进泉水中,割了些软嫩的水草回来。
“开饭啦!小鸭子们,吃饭咯!”,他一边吆喝,一边将水草轻轻投进桶中。
四只小鸭立马欢快地扑了上去,抢食不休。体型最大的两只甚至还打了起来,翅膀扑腾得水花四溅。
“别打架!”,陆子白一脸严肃地劝阻。
“嘎嘎嘎嘎嘎!”
正训着鸭,一道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遐哥儿!”
陆子白猛地一惊,差点把桶踢翻。他扭头一看,滕九皋正从林间走来。
“你做什么?吓死我了!”,陆子白不满地抱怨。
滕九皋却直接蹲下身,盯着桶里的几只小鸭看了片刻,眼睛一亮:“哎哟,你去哪儿买的?真可爱!你还带它们进关?不怕被告发?”
陆子白哼了一声,语气倔强:“我捡的!若扔到别的地方,它们早没命了。我没办法,只能带着它们。”
“陆子白啊陆子白……”,滕九皋抱臂叹气,“咱俩都犯了多少事,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这事再被人逮着……”,他说到一半,自己忽然顿住了。
“就算被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名声,早就差得一塌糊涂了。再差一些,也不过就是跟黑炭画个等号罢了。破罐破摔。”,他耸耸肩,笑得漫不经心
说罢,他低头看了眼那几只缩在桶边的小鸭,犹豫片刻,又问:“只是……小鸭子的爹娘,会不会急坏了?”
陆子白没有立刻答话。他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其中一只小鸭的脑袋。那小鸭歪了歪头,靠着他的手蹭了蹭,发出几声软软的“嘎”。
半晌,陆子白才轻声道:“它们可能没有爹娘了。”
他眼神专注,语气平静:“我昨天在那儿守了一下午,一直等,连一只成鸭的影子都没看到。若它们还有爹娘,我不可能把它们带走。”
等了几秒,滕九皋还是安静的出奇,陆子白转过头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又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结果···滕九皋正眼带泪花地盯着他:“你好善良···”
陆子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你说,这小鸭子的爹娘会不会是出去觅食了?等明日休息,我们可以试着找找它们的爹娘。”
“我们?”,陆子白转过身,挑眉看他。
“对啊,我们。”,滕九皋笑得一脸自然。
陆子白冷哼一声:“我又弄不到通行令,你就别做梦了。”
滕九皋没吭声,只是悄悄凑上前,一路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
陆子白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他几眼,被那张被抛弃了的脸看得烦透了,啧了一声。
“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滕九皋低着头,一边掉眼泪一边碎碎念。
“你哭什么哭啊?!”,陆子白咆哮出声,“我带你去还不行吗?!别哭了!”
——
第二日午时,南关城小溪边,两人果然带着鸭子来了。
陆子白的信誉早就烂得透透的,为了这张通行令,他磨了陆子盈整整一上午,好话说尽,脸都不要了。自然,陆子盈也得趁机沾光。他非要跟在后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一路上,陆子白走得飞快,一步三回头,脸上满是后悔:早知道不带这俩人了。
身后,陆子盈笑得猥琐,眼神滴溜溜乱转,没憋好屁:“哟,小情人带小情人来看鸭子,多恩爱啊~~~”
“你闭嘴!”,陆子白回头怒道
陆子盈咧嘴一笑:“别看我呀,你们走你们的,我又不打扰。”
“你你你!”,陆子盈忽然大吼一声,像是被什么恶心东西扎了眼。
“我?”滕九皋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满脸无辜。
“站远点!”陆子盈皱着眉,语气嫌弃得要命。
站远点?滕九皋低头看了看脚下:好几步距离呢。他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好侧过头问陆子白:“咱们再走快点?”
“好。”陆子白点点头,和他肩并肩往前快走了几步。
结果话音未落,陆子盈气得跳脚,一把扯住滕九皋的袖子,将他往后一拽,咬牙切齿地阴阳怪气:“离远点你听不懂啊?下贱东西,装病装弱……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你那点破手段,还真以为没人看出来?真当南疆的地界容得下你这种狐媚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谁稀罕你!”
话音刚落,滕九皋眼圈猛地一红,泪光一闪,灵光也随之一闪。他忽地一个踉跄,扶着额头,整个人瘫倒在地。
“陆子盈……”,他一边咬着唇,一边颤着音,“你怎么能……如此刻薄?”
“我当初五脏俱裂,血流不止,连阎王殿的门都摸到半扇!你却说我装病……”,他痛心疾首,“为何有如此不善解人意之人?遐哥儿,你哥不喜欢我……我明白了,我告辞……”
话未说完,他强忍悲痛,艰难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选了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你们俩都给我滚远点!”,陆子白突然暴吼。
于是三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一个往南,各走各的。山风浩荡、枯枝败叶纷飞,仿佛命运安排的离散之旅正式开始……
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三人又绕了一个大圈,在溪边转角处,默默对上了眼。
“……”
“……”
“……”
陆子白冷着脸别开头:“都别说话。”
陆子盈:“你们走你们的,我是路过。”
滕九皋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挤上前:“咱们……还能继续找鸭子爹娘吗?”
“他要是还跟着,那就不找了!,”陆子白咬着牙,狠狠瞪向陆子盈。
陆子盈不以为意,慢悠悠地说:“我一句话就能让他滚回北疆,你信不信?”
“你敢!”,陆子白拳头攥得咯吱响,一副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揍人的架势。
这时,滕九皋悄悄躲到陆子白身后,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通行令是找他拿的……万一他生气了赶我走,那该怎么办?遐哥儿,要不就……带着他吧,我原谅他了。”
陆子白回头盯了他一眼,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你原谅他?”,他咬字极轻,“你刚才都快哭晕在路边了。”
滕九皋眼神飘忽,佯装没听见,只装模作样整理自己的袖口,嘴里小声嘀咕:“为大局着想嘛……”
“你还好意思着想?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烦人吗?”
“啪、啪!”,滕九皋立刻吃了两巴掌。虽说打得不重,也没打脸,但他还是捂着手臂,脸上浮出一副极其委屈的表情。
于是,三人带着小鸭子继续上路。陆子白拎着竹笼走最前头,滕九皋紧跟其后,时不时凑过去蹭蹭他胳膊,而陆子盈走在最后,不紧不慢。
走到一处小溪边,滕九皋忽然停下,打开笼子,把那四只小鸭放了出来。
“看看它们常待的地方是哪。”
小鸭子一出笼,愣了一下,接着扑腾着小翅膀跳进溪水,四只鸭崽极其果断,头也不回地逆着水流,一路往上游追去。
“小心点!”,陆子白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
陆子白一路追着小鸭子跑出了溪流主干,越走越偏,直到脚下的青石路早已不见,只剩下一地枯枝落叶。眼前,是一片阴沉枯败的树林。
这地方极偏,偏僻得连风都像是绕道而行。四周杳无人声,连鸟叫虫鸣都消失无踪。更远处,一道褐灰色的山丘陡峭立着,那是南关城的边缘地。
陆子白站定了,眉头微皱。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符囊,又环顾四周。
这地方太静了,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前头的小鸭子却像没事鸭似的,继续往前跑,咕嘎咕嘎叫着,朝更深处钻去。
“……回来!”陆子白低声喝道,但小鸭子哪听他的,反倒拍着翅膀冲进林中,像是认准了某个方向。
陆子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都伤成那样了,这会还逞什么能?陆子白心里暗暗担忧,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终是挡在了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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