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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献福礼(十)
季无忧心中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扳过玉卿的胳膊让他面对自己。
“小卿,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我只是摸了这鼎一下,没想到被静电给电到,有些疼……”玉卿似是被他吓到,眼底闪过惊慌。
“都说了让你别乱碰!也不懂这青铜鼎里边有没有藏着什么脏东西。”季无忧语气有些急,在看到玉卿委屈的嘴角,他声音才放缓:“把手拿过来给我看看。”
细细检查玉卿的手指,莹白的指尖透出健康的血色,饱满的甲床在灯下泛出润泽的光。
“幸好没事。”不然这么漂亮的手若是伤着,他得该有多心疼。
“下次你要再敢乱碰我就可要罚你了!”季无忧鼓起眼睛,状似威胁道。
“无忧哥……你要怎么罚我?”玉卿被他吓得脖子一缩,头也垂了下去,只一双眼睛时不时抬起。
季无忧被他看得心软,正要松口时又想起从前他因好奇而妄动高阶母蛊的事。母蛊十足凶狠,闻着人味便会发狂往上啃,也幸亏他当时走大运,碰巧撞上的是将死的虫子,否则哪里还能全须全尾站着。
为了让玉卿真正长教训,他板着脸,双手环于胸前,指尖在手肘上轻叩,脑中闪过无数个“惩罚”方案。
不准和他说话、不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不准来他家里找他、不准发消息给他……
但这好像有哪里不对吧?这些与其说是惩罚玉卿,不如说是他在自己惩罚自己。
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季无忧的眉毛顿时蹙得更紧了。
“无忧哥,你想好要怎么罚我了吗?”见他一直沉默,玉卿忍不住轻声问。
玉卿问这话时眼底沁出微亮的清辉,像是随时能滴出水一般。
季无忧仰起头,重重哼了一声:“你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吧?”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会好好听无忧哥的话,下次再也不敢乱碰东西了。”
玉卿低眉顺眼乖巧认错的样子让人心疼,他的心早就化成一汪水,但脸上仍维持着冷硬:“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连带这次的账一起算。”
“嗯……把你教训得下不来床那种!”
季无忧才说完就意识到这句话里似乎有哪里不对,他本意是想吓唬玉卿,可话说出口时怎么忽然变了味道?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玉卿的反应。
只见玉卿眉眼压低,长睫遮挡住他眼底的情绪,唯有肩头在轻微耸动。
他这是成功被唬到?害怕了?
“小卿,我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季无忧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落在玉卿的肩头。
数秒过后,玉卿才抬起眼,又一次保证:“好,无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听话,不会有下次的。”
“嗯,真乖。”季无忧没忍住,在玉卿的脸颊上揉了一把,温润柔软的触感令他心神荡漾,更何况玉卿还摆出一副依赖、任他摆布的样子,简直太过犯规!
得亏玉卿遇上的人是他,若换成别人哪里能忍得住?肯定不会只如他这般轻抚眼前这貌美青年的脸颊与头发。若是换成别人,这脆弱的青年恐怕早就被拆吃入腹。
想到这里,季无忧在庆幸的同时心底的满足感几近要溢出,拼尽全力才遏制住想要亲吻的冲动,再次开口时嗓子有些发哑:“小卿,你等我一下,我去和爷爷说几句话。”
此时,陈家人早已陆续离开堂屋,空旷的屋子仅余三人。
“爷爷,现在没有外人,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吧?”季无忧走到堂屋靠外位置,看向正倚靠在木栏杆上吞云吐雾的季康。
“要不是亲眼所见……”从季康指缝中延伸出的豆大火光忽明忽暗,他胸口一个起伏,口鼻吐出白雾,“无忧,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爷爷!”季无忧瞪大眼睛,秀逸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为老不尊!竟偷听我们说话!”
“没有外人?怎么,那名唤玉卿的不是人?”
季康手里的火光熄灭,月色淡淡,让季无忧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
“爷爷,小卿站得那么远,哪里听得见我们谈话,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季无忧隐隐觉得爷爷似乎对玉卿有意见,可这没道理啊!爷爷向来喜欢乖巧懂事的晚辈,玉卿哪哪都挑不出错处,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怎么了,对玉卿的态度着实奇怪。
季康从喉咙里叹出一口气:“行了,不说他。”
“说说你,你是什么时候碰上他的,怎么碰上他的,怎么还和他一起来黔中的。”
“爷爷,是我先问的你,你怎么还反问上我了!”季无忧声音陡然拔高。
在季无忧的诘问下,季康挑眉,大有一副你不说,他也不说的架势。
这场爷孙间的对峙,最终还是季无忧败下阵来,他如实地把在初到江宁市时就遇见玉卿的事告诉季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后续发生的事。
当然,季无忧还私心隐藏了一些。他认为那些根本不必同眼前这个不识情爱的老头谈。
“爷爷,我和玉卿真挺投缘的,所以才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照顾。”季无忧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他其实特别好,你到底为什么对他有意见。”
在季无忧的注视下,季康摇头叹道:“这就是天命……”
季康的话让他云里雾里:“啊?爷爷你在说什么?什么天命?”
“没什么,我就是来这里旅游的,在家待久了闷得慌。”
“啊?”季康话题转移速度之快让季无忧猝不及防。
“爷爷,你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了,我才不信你是来旅游的。”季无忧耷拉下脸,很不情愿地承认他意图动用紫离灵火的事,“你分明可以更早出现,偏偏要选在我想用灵火的时候露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爷爷就不能是一时善心大发,想要救那几个人?”季康覆满白胡子的嘴角翕动着,“无忧,爷爷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冷漠、见死不救的人吗?”
“爷爷,你不要避重就轻,说好的关乎千万生灵,怎么,现在又不相关了?”季无忧看出他仍打算转移话题,毫不留情道。
季康被他直冲冲的话呛得一噎,许久,苍老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无忧,时候未到有些事我不便和你细说……但你要记住,你的紫离灵火还尚不能示于外人。”
又是这样,每次涉及紫离灵火,爷爷总是讳莫如深。
望向季康那张闭得比河蚌还紧的嘴,季无忧知道,起码今晚是撬不开的。
“爷爷,你不说就不说吧。”季无忧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先和玉卿去睡觉,那些事就等你觉得时候到了再和我说。”
“等等。”季康叫住了他。
“爷爷,你改变主意了?”季无忧有些惊喜地回头,眼中哪里有丝毫困意。
“我是想提醒你,楼上还有几个和你一起来的人,你别只记得这么一个。”
经季康提起,季无忧才想起这回事,往三楼上走,推开房门迎上两张神色绷紧的面孔——是徐璐璐和李世成。
至于研学团的其他人,他们仍躺在房间的四处呼呼大睡。另外,张斐克也在里边,他口中发出鼾声,一阵高一阵低。
“你们先各自回房间,楼下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季无忧对两人道。
“可他们怎么办?”徐璐璐面露急色,看向屋子里睡着的几人,“我尝试叫醒他们,可他们都醒不过来。”
“他们没事,只是睡着而已,天亮后自然能醒。”
经徐璐璐这么一说,季无忧顿感奇怪,研学团的人理应中的是同一种咒,怎么咒术的效果不一样?难道是杨楠学艺不精,对巫蛊之术的操作并不熟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璐璐安心地拢了拢身上的羊毛外套,对于季无忧的话,她竟没由来的选择相信,听话地离开此处,与李世成一道,回到了陈家提供给外客居住的那栋吊脚楼。
季无忧在带玉卿离开堂屋前特意朝那闪着寒光的青铜鼎望了一眼。
它静悄悄立在神龛一侧,被血污浸染的地方也难掩其本色,青幽幽、碧森森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但季无忧实在没心思留下来去查探,只因玉卿一双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泛红的眼角着实让人心疼。
不就是一个破鼎,即便真的有什么脏东西躲在里面,那也得明天再说。没见他们家玉卿都困成这样。
随着季无忧的离开,堂屋的灯熄灭了。在一片漆黑中,青铜鼎上的血痕消失不见,与其说是干涸,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收了一般。
躺上床,身边是已经入睡的玉卿,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他发丝的清香。但季无忧难得没有胡思乱想,困意罗网一样罩上他的眼皮,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正因如此,季无忧浑然不知,身边看似熟睡的人骤然睁开眼睛,连房门也没开,清瘦的身形便彻底在房间里消失。
浮云散去,月色始现,清清浅浅落在堂屋中欣长的身影之上,泛出青白色的光。
随着那道身影的靠近,角落寂静的青铜鼎发出低沉的鸣动,原本空无一物的鼎内黑气翻滚,像一团极具威力的雷云,连带着青色的鼎身也泛出乌黑色的漆光。
一根如玉般的手指落在鼎上,刹那间,翻涌的雷云如恶犬见到主人般平静下来,乖顺地在指尖上绕了一圈,而后尽数钻进那只看似单薄的手掌中。
流入体内的庞大力量让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他双手撑扶在鼎上,素白的脸隐隐浮现出黑金色的纹路,鬼魅妖异。
忽而,他眉心一蹙,以手扶额,唇角瞬间绷直。
脑子里又闪现一个场景,既清晰又朦胧,里边的人好似都与他隔着一层打不破的镜面,令他难以探究。
不过,相较于前几次,这回的镜中之像里有他自己的身影——只见他一身紫黑色苗服打扮立在高大的由坚硬石板搭砌而成的高台之上,台下人皆着青、蓝二色苗族服饰,口中在呐喊着什么,音量之大振聋发聩。
可奇怪的是,他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仅依稀认出其中几个人来。那是他曾经在黔中市博物馆里见过的复原图像中的人。
渐渐,那些人的面容开始模糊,镜中的蓝天白云、碧波绿树变得混沌,不久之后,眼前只余一片黑茫茫。
脑海里的景象消失,他回到了现实中。
就在这时,尽在他掌控下的堂屋里多出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息。
他眉眼骤然朝下压,身上翻涌而出的黑气直接朝那气息袭去,瞬间揪出了藏在暗中窥探的人。
“是你。”偏薄的两片嘴唇轻启,流出毫无温度的声音。
黑气凝成实体,如蛇般勒上那人的脖颈,将其吊在半空中。
月光照在堂屋内悬空的人影上,映出他瘦高的身形,由于挣扎,他头上戴着的青色织布带啪嗒一声掉落,露出一头略凌乱的黑发和一张因充血而发红的脸。
这个人,是张斐克。
“你是巫神教的人么?”与待在季无忧身边时不同,此时玉卿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薄冰,虽然他仍旧十分美丽,但阴郁的神情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黑气将张斐克吊得很高,几乎撞到堂屋的天花板,玉卿在问他话时稍微抬头,睥睨着他。
窒息感如海啸般向张斐克席卷而来,他口中不断张合,拼命想要回答,却仅能发出嗬嗬声。旋即,他放弃用声音回答,用尽全身力气朝玉卿点下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快要把他活活勒死的黑气出现松动,让他得以喘气。可还没等他缓过来,冷泉一样的声音凌冽地响起。
“是你们引我来此的?我和巫神教到底有何关系?”
此问一出,张斐克脸上展露出显而易见的犹豫。
等待了三秒,玉卿的耐心已然被耗空,双眸碧绿一片:“不肯说么。”
“咳咳咳,我、我说……您……您先松开我……”感受脖子上的黑气再次缠紧,张斐克两条悬空的腿在痛苦地挣动,“咳咳咳……”
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黑气抽离,张斐克落地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动,待他缓过劲抬头时,脖颈之处多出一道骇人的青紫勒痕。
“我的确是巫神教的……”张斐克喘着大气,眼底染上玉卿看不懂的虔诚与狂热,他爬也似的凑到玉卿脚边,整张脸一下子靠得与玉卿脚上的帆布鞋十分近。
这令玉卿皱着眉头朝后退去。
突然,他脚步一顿,眼底的碧色全然消失,黑气再次出现,瞬间将跪伏在地的张斐克提起来,他自己则顺势跌坐在地。
在张斐克茫然的注视下,玉卿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看不见血色的嘴唇在轻微颤动,他莹白的指尖在发抖,但仍奋力指向张斐克,朝一个方向喊:“无忧哥,他真的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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