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渔

　　“吧嗒，吧嗒。”

　　黏腻的雨滴伴随着夜幕降临人间，玻璃很快浮起一层模糊的水雾。

　　丁小雨站在落地窗前向下眺望，万家灯火点燃墨黑的雨夜，细雨中一闪一闪，宛如着了火的星辰。

　　她呆愣地盯着窗外，脑子一片空白，喉间时不时滚出两声叹息，想到对面的房间可能出现的画面，没来由的一阵伤感。

　　良久，她回到温砚身边，趴在他腿上继续发呆。

　　温砚轻轻抚摸她的头，“怎么了？”

　　“我有点难过。”

　　“因为强叔？”

　　“嗯。”小鱼嗓音闷闷地，宛如一只垂耳小兔细数自己的不开心，“也许在艺术人眼里这只是一种表现形式，但是普通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才愿意迈出这一步，强叔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温砚低声道：“裸模的酬劳远高于一般人体模特，这应该是他愿意接受的原因。”

　　小鱼也认同这个观点，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钱的确是万恶之源，可是没有钱寸步难行，特别是对病人而言，钱约等于生命。

　　“温砚。”她满目惆怅，越想越难受：“人为什么要生病？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承受病痛的折磨？”

　　他苦笑一声：“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答案了吗？”

　　“没有答案，这就是命。”

　　小鱼感受到他平静面具下的波涛汹涌，熟门熟路的跨坐在他的身上，很亲密地拥抱，呼吸缓缓贴近，两颗心逐渐交融。

　　“我不了解你以前的故事，问了你也不肯说，你不说有你的道理，所以我不强迫你，我只想让你知道，只要你需要我，我愿意陪你到世界末日。”

　　过于真诚的情话，入了耳似加热的蜜糖，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没吱声，静静地看着她，眸底闪烁暧昧的火光。

　　小鱼察觉到这个姿势有危险，缓缓坐起身，气息无限拉长，“那个...外面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

　　她想要从他腿上下来，妄想撤离的那一瞬，结实的小臂死死控住她的腰。

　　小鱼心头一颤，避开他占有欲爆棚的注视，小声说：“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

　　“所以？”

　　“任务完成，是不是该回家了？”

　　温砚勾唇一笑，无尽地沉默令人心慌。

　　她轻咬下唇，目光环视一周，房间内的欧式装潢奢华的得一像座宫殿，每处细节都是精雕细刻。

　　“只是可惜了这间房，应该不便宜。”

　　他顺着话问：“今晚要不要住在这里？”

　　“不行。”

　　“为什么？”

　　“有家不回，说不过去。”

　　他眉间轻蹙，“我给外婆打电话。”

　　“打电话说什么？”

　　“说我想抱着你睡。”

　　小鱼惊得双目瞪圆，“你疯了？”

　　他一脸无辜，“我真的只想抱你睡觉，没有任何坏心思。”

　　“你猜我信不信？”

　　他笑起来很乖，“信。”

　　小鱼揪着他的耳朵低骂：“我信你个鬼，处心积虑的小流氓。”

　　他垂眼有些难过，箍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失了力，瞬间切换成小可怜模式，“真的不可以吗？”

　　“你少给我来这套，不是装可怜每次都能成功。”

　　温砚不强求，失落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意算了，我们回家。 ”

　　他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小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出心中疑惑。

　　“这间房价多少？”

　　“没多少。”

　　她继续追问：“超过五千了吗？”

　　“20倍。”

　　“什么！”小鱼惊得破口大叫，“你说多少？”

　　他轻描淡写地说：“十万而已。”

　　“你...！”

　　小鱼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虽然她已经逐渐有他财大气粗的一面，但是花10万订一间房还是远超出她的认知。

　　她闭着眼深呼吸，耐着性子问：“房间可以退吗？”

　　“可以我也不退，没这个习惯。”

　　小鱼恨恨地瞪他，咬牙切齿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温砚两手交错优雅地放在腿上，浑身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混蛋气息。

　　“我承认，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小鱼闻言笑了，“你自我认知这么清晰吗？”

　　“看着我如此诚实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不要。”

　　温砚牵住她的手，抬头看她，瞳孔黑亮明澈，呼之欲出的破碎感。

　　“那你惩罚我吧，我甘愿受罚。”

　　小鱼呼吸一滞，有些接不住这个眼神。

　　这个惹人心烦又心疼的妖孽。

　　他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具？

　　*

　　因为舍不得十万天价房费，小鱼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住一晚才能值回票价。

　　她提前串通好徐茵和唐澄宇，打电话给任奶奶，谎称今晚要在ktv唱通宵，明早回来。

　　任奶奶对她足够信任，只是叮嘱两句便同意了。

　　她走出房间，温砚点的晚餐刚好送达，是她最爱的长胖三件套，炸鸡汉堡冰激凌。

　　香草味的冰激凌吃得她一脸满足，吃完觉得不够，温砚又给她加了两份，看她吃得开心也是一种幸福。

　　小鱼舀了一勺冰激凌喂进他嘴里，随口问道：“八点多了，对面还没结束吗？”

　　“没这么快，最少也要几个小时。”

　　她止不住地心疼，“怪不得强叔这段时间每天回来这么晚，□□状态保持几个小时不能动，这份钱挣得不容易。”

　　温砚沉默片刻，问她：“强叔得这个病多久了？”

　　“好几年了，每个星期固定去医院做两次透析，完全是在拿钱续命。”

　　“你能查到强叔所在的医院和主治医生？”

　　“奶奶应该知道，是她推荐的地方，医生好像是她以前的学生。”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鱼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温砚看着已经见底的冰激凌，笑着问：“还想吃吗？”

　　她十分克制地拒绝：“不吃了，再吃又该胖了。”

　　“已经吃了三份，不缺这一份。”

　　“你给我闭嘴，我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你。”

　　莫名背锅的温砚笑得满面春风，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开心，哪怕什么也不干也觉得满足。

　　*

　　巨型投影占据了大半面墙，正在播放温馨搞笑的动画片。

　　窝在沙发上的小鱼看得昏昏欲睡，入睡的前一秒，细微的动静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她一跃而起，狂奔至门口，拉开一条细细的门缝。

　　正对面的门开了，十几个外国年轻人陆续离开房间，最后出来的是强叔和领他进酒店的漂亮女人。

　　他们似乎正在交流，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楚，只听见女人说了一句，“还有最后两天。”

　　宋强牵强地扯出一抹笑，转身离开，佝偻的背影看得人心酸。

　　小鱼回到温砚身边，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他静静地陪了她很久，见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掐她的脸，“还在想强叔的事？”

　　“嗯。”她沮丧低头，“邹婶和强叔平时对我那么好，我现在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

　　她歪头看他：“你打算怎么解决？”

　　温砚微微一笑，“过程不重要，我保证结局一定完美。”

　　她现在对他太过了解，他不想深聊的话题，怎么追问也没用。

　　小鱼很识趣地闭嘴，径直起身，“我先去洗澡，那么大的浴缸可不能浪费。”

　　她兴奋地直奔浴室而去，走到半路倏地停下，转身问他：“这里没有残疾人专用设施，你洗澡会不会不方便？”

　　温砚愣了两秒，轻轻点头，“会。”

　　她笑得天真又烂漫，“那我先帮你洗漱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沉闷的呼吸似火在灼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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