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言思筝收到微信时，正坐在书桌前收拾东西。炭笔、铅笔按粗细排列在笔盒里，调色盘上还残留着未清洗的颜料痕迹，速写本摊开在桌面上，是她在林清弦高考那天画的场外景。

　　手机震动的瞬间，她抬头看向床铺上的林清弦，她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旅游杂志。

　　言思筝缓缓开口“他说明天陪我去买画材。”

　　林清弦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弯腰翻看她的速写本。从校园里的梧桐树，到街角的流浪猫，再到临摹的大师作品，每一页都画得细致入微。

　　“你画得真好。”林清弦由衷地打着手语。

　　“其实我初中这三年，经常会反反复复画同一个东西，同一个景。”言思筝轻声说，指尖划过速写本上的线条，“有时候晚自习偷偷在草稿纸上画，被老师发现过好几次，但她并没管，可能觉得我们这些家庭的孩子没必要管，也可能是觉得我无药可救了。”

　　林清弦愣了愣摇了摇头，指着画册又指了指言思筝自己。

　　言思筝低下头顺着林清弦所指的画，睫毛轻轻颤动笑着开口“林清弦，你说我是太阳啊。”她又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哪有我这样的太阳。”

　　林清弦是缓缓弯下腰，平视着她低垂的眼眸。她的目光很沉，像浸了温水的棉絮，温柔却有力量，一点点拨开言思筝眼底的雾霭。

　　“你看着我。”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

　　言思筝迟疑的看着林清弦，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湿意，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林清弦握住她，将她手心摊开一字一句写道“有的时候我也很荒唐，想和太阳说话，但我没办法开口，所以你出现了。”

　　林清弦拿出桌子上的速写本 “你总习惯拿自己的短板去比别人的长处，可你忘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光源。”

　　写到这林清弦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言思筝的眉心，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有的人是正午的太阳，耀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可你不一样，你是地平线冒头的太阳，带着曙光前的雾气，一点点驱散黑暗，让我觉得安心。”

　　她看着言思筝渐渐睁大的眼睛，眼底的湿意慢慢褪去，像被阳光晒干的湖面，泛起细碎的光。

　　林清弦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笑意，“你很好，真的。你的善良、你的真诚、你的固执、你藏在画笔里的灵气、你默默为别人付出的心意，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因为别人的话，就否定自己的存在。你是言思筝。”

　　她写完没有催促言思筝回应，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像在告诉她：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真正相信自己有多好。

　　言思筝看着林清弦真诚的眼睛，心里的冰山似乎在慢慢融化。她拿起速写本翻着什么，找到那张画了许久的海边速写，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上海浪的纹路，纸边被捏得微微发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将画撕下来递到林清弦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清弦，你看……这是我想象中的海边。”

　　画纸上淡蓝色的海浪卷着细碎的白泡沫，漫过暖黄色的沙滩，远处的天空晕染着粉紫相间的晚霞，几只海鸥展翅掠过，线条不算娴熟“在海城这些年，但我从来没有去过海边，”言思筝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大家都说海边很安静，海风能吹走所有不开心。我想等我下次回家……和你一起去。就我们两个，看日出，听海浪声，好不好姐姐？”

　　林清弦被那一声姐姐喊的，好像身处画纸上的海边，她的耳边听到呼啸而过的海浪声，半晌才接过画，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面，目光落在那片被言思筝赋予了温度的海面上，眼底渐渐漾起柔软的笑意。

　　她认真地看着画，又抬眼看向言思筝带着期许的脸庞，那双总是藏着情绪的眼睛里，此刻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极了画中海边的星光。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了画纸边缘的褶皱，动作温柔而珍重。

　　片刻后，她抬眸目光与言思筝相撞，里面满是不加掩饰的认可与温柔，她点点头“我们约定等你回家，我们就去看海。”

　　言思筝眼里的不确定瞬间被惊喜取代，她紧紧攥着画，像是攥住了一个珍贵的承诺，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林清弦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又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这个约定的重量，也像是在告诉她：这个约定，我们会兑现。

　　第二天一早，言晟开车带着一家人来到市中心的美术用品店。推开店门浓郁的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画材，从铅笔、水彩到油画布，琳琅满目。

　　言思筝眼睛亮亮的，径直走向画材区。

　　她拿起一支炭笔，在试画纸上轻轻划过，感受着笔锋的硬度，又拿起另一支对比。言晟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购物篮，认真地听着她的讲解。

　　“这支是软炭，适合画暗部；这支是硬炭，适合勾勒线条。”言思筝拿起两支炭笔递给言晟，“集训的时候要画大量的素描，炭笔消耗得特别快。”

　　言晟点点头，把炭笔放进购物篮“多拿几支，不够再买。”

　　林芸跟在三人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调色盘“思筝，导购说这个好用，我看这个调色盘也好看，而且不容易脏，你要不要试试？”

　　言思筝接过调色盘，是陶瓷材质的，边缘有精致的花纹“好，谢谢林阿姨。”

　　四人在画材店里慢慢挑选，林芸时不时问一些问题“这个水彩颜料和你之前用的有什么区别？”“画架需要买折叠的吗？方便携带。”言思筝耐心地一一解答，言晟站在一旁总想开口又不说话。

　　结账时，言晟主动提过购物款，看着收银台上堆成小山的画材，转头对言思筝说“还有什么需要的？爸爸都给你买。”

　　言思筝摇摇头“够了，这些已经足够我用到集训结束了。”她看向言晟“谢谢爸爸。”

　　言晟尴尬的点点头，林芸站在一旁“哎呦，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待会我们去超市给思筝买一些住宿要用的东西，多备着点，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清弦点点头，认可这句话，言晟顿了顿也点点头。

　　言思筝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家里什么都有啊。”

　　“诶，这哪里一样，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买新的，反正你爸在钱这方面还是有的。”林芸朝着言晟挤眉弄眼，想着他多说两句话。

　　言晟立刻get。“对，不用担心这些，都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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