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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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妈后来再没跟你说什么吗？”视频另一端的何亚君靠坐在床上，他大概只开了左侧床头柜上的灯，导致他的右半张脸陷入阴影之中。

　　“这几天，他们只字不提，我妈妈还好，至少看上去挺平静，我爸爸就没给我好脸色了，连吃饭都是去他卧室吃的，显然根本就不想理我。”

　　“这事来得突然，他们一下子不能接受，也很正常。”

　　乔若心里倒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去美国的。这几天我查了纽约开设牙科硕士项目的大学，学校不多，所以我打算再看看纽约附近其他城市的大学。我想了想，还是得找一家靠谱的留学中介帮我申请，这样成功的概率更大。对了，还要准备研究方向，还要考托福，要做的事真不少。亚君，我的口语，得劳烦你继续陪我练，我怕再过几天就生疏了。”

　　“乔若，”他少见地迟疑，“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好，你说。”

　　“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他联系我，希望我辞职回国进他的公司工作。”

　　她的笑容僵住：“他怎么了？”

　　“前两天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没说几句，我们又吵了起来，他差一点儿晕倒，送去医院做了检查。后来他的秘书告诉我，他患的是冠心病。”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然而她从他沉郁的表情中能看出他的自责，“我以前总觉得我跟他之间已经没什么父子之情了，我也不在乎他过得怎么样，但是真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免不了担心。今天早上他又给我打电话，说他要把公司交给我，叫我尽快回国进公司学习，趁他还能掌管局面的时候，替我把路都铺好。以前他也跟我提过这件事，我都拒绝了，但这一次，我却再不能一口回绝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担心他，是很自然的反应。”她很清楚他对目前这份工作的喜爱，进他父亲公司，显然与他的兴趣相悖，但他父亲身体出现问题，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身事外，她懂他的纠结。“亚君，你怎么想的？”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喟叹一声：“我给我姨父打了电话，他帮我问了心血管内科的医生，告诉我，冠心病无法完全治愈，但是通过合理的治疗和休养，可以控制住病情。我父亲还没到特别严重的程度，但他肯定不能再高强度工作了，否则病情加重，出现猝死都是有可能的。”

　　“猝死”两个字令她心头一跳，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出她的惊惧，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别紧张，那只是最坏的结果，发生的概率极小。他不是那种容易被打败的人，又一向主张享受生活，对生活充满热情，肯定会好好治疗，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出现危险。乔若，我更在意的是你的想法，你想将来和我一起在美国生活吗？”

　　“亚君，如果你想回国，我肯定就不去美国了。你父亲的公司就在麻十市吧？我们要是都留在老家这边，估计会有点儿麻烦，我可以去我们附近其它城市工作，等你有空，可以去找我，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乔若，你的人生不该总是在等我中度过，也不该总围着我转，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她的手心一下沁出了冷汗，不能确定他这是否只是单纯的一个评价。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他，忽然有一种抓不住他的无力感：“亚君，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感情中，很难时时讲究公平，总会有一方付出多一点儿，另一方付出少一点儿的时候。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乔若，除了跟我在一起，能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吗？比如你真正想留下来生活的地方，你最想做的工作，你对婚姻的期待……把你想要的都告诉我，好吗？”

　　她放松下来，意识到他想把她的人生规划放进他自己的人生规划里，所以她必须诚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亚君，我想在老家生活，想离我的家人近一点儿。工作的话，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应聘上老家这边的医院。关于婚姻的期待……我希望做我丈夫的人是你，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能对对方不离不弃，希望我们能给彼此带来快乐，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跟你要一个孩子。”

　　这明明是十分普通的规划，但当她这样对着他讲出来，却有了一点儿凄凉的意味。

　　他听得很专心，原本不算开心的面孔在听到她说出那句“我希望做我丈夫的人是你”时，忽地舒展开来，笑容也从眼角溢了出来：“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先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能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乔若的喉咙有一点哽咽，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想我吗？”何亚君拉近了手机与他的脸之间的距离，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在视频里骤然放大，这个近距离的对视让乔若想起很多他们亲密的时刻，心湖不免一阵荡漾。

　　“怎么可能不想你？”

　　“我也想你。我明天提离职，但不一定马上就能交接工作，我会催上面尽快安排新的经理过来。除了工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处理。全部整理好，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我争取尽量三月底之前回国，乖乖等我回来。”

　　“好。”

　　“你那个前男友这几天没再联系你吧？”

　　乔若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她向父母做坦白的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同步父母的反应时，顺便把陈添过来找她的事也一并告诉了他，他当时不以为意，她还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事。

　　“没有，我那天跟他讲得很清楚，互相都说了再见，他不会再找我的。”

　　“嗯，那就好。”

　　“你不会……吃醋了吧？”

　　他眼睛一眯：“你这脑回路真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想看到别的男人跑来找自己女朋友求爱吧？”

　　“哈哈，”她干笑两声，“早知道我不跟你说的。”

　　“你敢瞒我试试？别的事好说，但这种事一定要及时跟我汇报，你不说，就代表你心里有鬼。”

　　“好吧。”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睡觉吧。”

　　乔若连续几天都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她原本打算今天告诉何亚君她曾患过癌症，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突然冒出何庆阳生病的消息，她只能暂时放弃坦白。当然，她是忐忑的，她可以肯定地对陈添说何亚君不会因此离开她，但她无法欺骗自己他一定不会计较。可是他已经动了与她结婚的念头，她再隐瞒下去就不仅仅是自私的问题了。她沉思良久，想，算了，他此时独自待在国外，一边要应付工作，一边还要担心他父亲的身体，如果再听到这个坏消息，日子将更加难熬，还是等他回国、一切全稳定下来后，再当面跟他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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