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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思
八月中秋,皇宫城内张灯结彩,角角落落挂满了彩幡,宫道内人来人往,声势浩大。
鸡鸣时分,皇帝便已派各无出嫁女的官员前往各府迎接,姑娘们按着家世乘坐不同品阶的镶金嵌玉的凤舆,前有八名太监掌宫灯,两侧及后有宫女捧金瓜、斧钺等礼器,最前头三十名玄甲卫端旗幡引路。
一路上,马蹄声、乐声、仪仗碰撞声震天,引得眼睛还眯着的百姓站在家门前驻足观赏喝彩。至皇宫正门,姑娘们下舆车,按朝中父亲兄长品阶,由高到低于宫门内等候,待辰时一至,打更的棒槌声响起,各有两名宫女搀扶步行走入宫中。
至大殿前,齐明朝着金色衮服冕冠置于上座,太后着明黄缀东珠翡翠缂丝凤袍于左下座,淑妃悬音穿绯红织金凤鸟袍,耳挂银珠于右下座,正襟危坐等待各家姑娘的到来。
齐明朝忧她心情低落,担心的眼神望过去,李悬音察觉到,对视一眼,轻摇了摇头。
张洋领首,各宫的大太监随至其后,领着各位姑娘于大殿前跪拜,由太常宣读提前拟好的册封圣旨,授予妃嫔印绶。
其中,大鸿胪蒋朗鼎之女蒋蓓知封正一品庄妃,赐锦心宫。
卫尉周聚光之女周沁封正一品宸妃,赐玉芙宫
太尉朱立远之女朱晋熙封正一品德妃,掌领四妃,赐瑶华宫。
……
少府章程之女章玉凤封正三品修华,赐云阙台偏殿,由淑妃教领。
李悬音与座下化了容的玉凤相视一眼,定下心来。
杜家庄杜松鹤之女杜清彤封从三品贵嫔,赐瑶华宫偏殿,由德妃教领。
李悬音猛然瞪大了眼睛,抻长了脖子往下看那人,只见着杜清彤带着盈盈笑意,挺起腰背,向上叩恩,起身站于德妃之后。
她不是已经被遣送出宫,为何又入了宫?还列于封位?而且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当初的不愿。李悬音心中疑惑,猜想会否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岔子,她脸上的东西又是谁给她治好的?
她们当初约定,为多一层保障,等封妃之事一了,她再命人送解药至杜家庄。可如今解药未送,她的脸好了,还正式入了宫封了妃位。
李悬音惶恐忐忑,不慎与剜过来的太后相对一眼,心往下颤了一瞬。难不成是太后不死心,广寻解药,终得这九麻草的解药,送给了杜清彤?可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未听到?而杜清彤,似是变了心性……
大典结束,各宫的太监领着自家的主子前往相应的宫殿。朝会一散,大臣三三两两挤在一块唏嘘——各妃的品阶由太后和皇上自主决定,并未与众臣商议。如今结果看来,家中父亲品阶高的位份不一定高,品阶低也不注定置于下位,看来是有意掣肘朝中众臣。
李悬音借口身体不适,就不多陪齐明朝,回到云阙台之后,就赶忙给杜清彤递了帖子,邀其一见。
玉凤跟着李悬音一块回云阙台,外人面前倒是礼仪得当,一看都是自己人就原形毕露,撕下憋气的脸皮,拎起水壶直接往嘴里灌:“累死人了。从宫门走到大殿,走了半个时辰,双腿都要残废了。”她弓腰捶自己的腿,喊采桑来给自己捏捏,采桑摆着脸子,不理不睬。
“玉凤姐姐,我问你,你可认识那杜家庄的杜清彤?”
玉凤略一思忖:“不就是刚在殿上封了贵嫔那姑娘吗,比我还低上一阶,怎了?”
李悬音大致说了一通。玉凤惊讶,张嘴就要骂爹骂娘:“她莫不是个双面人,和太后沆瀣一气,坑害你呢?”
这也是李悬音所担心的,要是她刚在大殿中杜清彤不是一脸带笑,她该担忧是太后的问题,但她那模样,显然是乐在其中了。那她就要返回来想,这从始至终是不是她与太后联手给自己下的一个套,或者是她自个的阴谋,告知太后,再让太后来收拾她。
她倒是不怕虞莲荷,只是若为她们所颠倒黑白,必定在齐明朝心中种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紧要关头,不能出岔。
距离送杜清彤出宫至今,已过了约莫一月,可虞莲荷从未找过她的麻烦,想来应是不知道的。是她太着急了些,反正该来的也躲不掉,眼下还是该想应对之法。
“采桑,你给杨巧传信,我先前让她盯着杜清彤,盯着那面粉帕子的去向,看有无动静;还有,今日一事也可说一说,看她那边能不能对得上。”采桑得令,退下了。
玉凤听得糊里糊涂,门里的事除了门主李悬音副门主杨巧知晓门中所有大小事以外,其余的,只能知道自己参与的,不得互通消息。
她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偶然想起门主所提起的一个小侍卫,帮着种下来日之子的侍卫,左顾右看,没见人影,上次来也没见着,好奇问道:“音丫头,你口里那小侍卫呢?怎不见人啊?”
上次那事过后,萧野倒是消失了好久,既然都做到那个地步了,他去哪自然也就不会提前告诉李悬音了。
她失落地摇头,摇到一半,遽然想起萧野第一次见到杜清彤的反应很不友善,莫非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出于不确定或者不方便才没直接说明?
她小跑出去,喊了两声暗香,暗香正盯着司裘做李悬音头上的冠子,晚上宴会需要簪的,为前朝长公主的遗物,时间久远,一颗红色的圆珠掉落,正想法子粘回去呢。
她提着裙子跑出来:“公主,怎了?”
李悬音喘了口气:“萧野去哪儿了?”
暗香张望四周:“公主,好些日子没见着人了。”
李悬音默了默:“要是见到人了喊他来找我。”
暗香:“是。”
李悬音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又一脸忧愁夹杂几分落寞地回来。玉凤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将和萧野闹掰的起因经过和她说了一通。
玉凤抓起颗果子吃:“要我说啊,你就该霸王硬上弓!”她手脚并用,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你就这样那样,事情一成他还能怎么你不成?”
“再不济给人杀了嘛。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申屠沅,早就该杀了,也就你心大,觉得他不会去告密,告密了也没人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留着根干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着喽。”
李悬音随意坐在箱子上,吊着一只脚,晃来晃去:“眼下还是先找着人再说吧。”
“你也收拾收拾,一会还要去参加晚宴,估计皇上或者太后会赏你点什么东西。”
玉凤对她漏齿笑:“这等好事,我自是不会放过。”
距离都城十里外的一家驿站,萧野已在那滞留两日,要是信息再不传过来,他可就要往回走了。时间太长,李悬音不免又要怀疑他是否又找了几个蓬头垢面的寻找申屠沅的下落。哪里需要他找啊,人不就好好待着呢吗。
卯时初,东边漾出一片红,不远处的高山,雾气渐渐消散,鸡狗鸣叫,雀鸟啄食,山下的村庄飘起几缕细长的白烟,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萧野肩上披来时的紫色披风,站在驿站之外,呼出口热气,搓了搓手。昨夜已吩咐驿站的小厮喂足了粮草,再等一个时辰,等天彻底放亮,人还未到,他便驾马回宫。
卯时三刻,他喝了碗热粥,拌着两样腌制的小菜。
卯时六刻,他帮着驿站的婆婆浇了菜。
卯时末,他往马槽里倒了水,预备等它喝完了就离开。
辰时初,他刚上马,缰绳还未勒动,一位长着宛如细刀子眼睛的人周身充斥着寒气,拦在他面前。
“怎耽误了两天的时间?”萧野邀人到驿站不远处的大树下,淡淡问道。
那人从隐囊当中取出一卷黄色的纸,交给他:“因凝络一事,翎王特地吩咐,外来人不论是商户或是流民,都要仔细查探,避免刺客混入东旭,因此在路上耽误了些功夫。”
萧野理解地点头。
那人又道:“主人说了,在洵王的帮助下,招兵买马之事大有进展,下一个人,可以进行了。那人不动手,就逼一逼她,她身边的,要物尽其用,争取早日助主得偿所愿,好让你的族人有个栖身之所。”
萧野卷开来看,看过之后叹了口气,塞在自己腰间的囊袋中,双手交叠背在身后:“我知道了。”
“那位,需不需要先救出来?”
来人咧嘴一笑,凉薄至极:“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主人已许她父亲高官厚禄,等事成之后,是死是活,皆看她自己的命,不必特地营救,打草惊蛇。”
萧野了然,指了指身后的驿站:“我马上要走,你要返回或是稍留片刻,随便你。”
语毕,萧野跨上快马,鞭笞驰骋,往都城的方向奔腾。
身后那人,眯足了细眼,直到萧野彻底消失于眼中,才至驿站内讨了碗茶喝。
回到宫里,除了几位巡视的太监婢女和几盏亮着的灯笼,安静如斯,倒是建于皇宫中央的议政殿不断地传来丝竹管乐之声,想来今日的纳妃大殿办得轰轰烈烈,那人参宴去了。
萧野回到自己房中,将那卷东西丢于炭火之中,瞬间燃为灰烬。
他双腿大敞着坐于床前,双手捂脸揉着自己的眉心,正在思忖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忽然窗棂敲出几声响动。萧野大吓一跳,抓起剑,步子迈得极轻,边走边拔剑。
窗外那人又敲了敲。萧野已立于窗棂之前,厉声喝道:“谁!”
那人安静片刻,才道:“公子,那姑娘找你,应是要询问杜清彤一事,你做好准备。”
萧野蹙着眉:“你没跟着去宴会?”
“去了。德妃娘娘的猫跑了,我们正帮着找,找来了云阙台,我瞧着公子屋里的烛火亮着,故而来此提醒。”
萧野将剑竖回鞘中:“我知道了。”
他默了默,道:“先前计划好的,可以进行了,务必小心。”
“是,奴晓得了。”
李悬音虽为淑妃,末于德妃,但由于入宫的早,且得陛下专宠早传遍宫内外,所以朱晋熙便也来敬她一杯酒,喊一声姐姐。
李悬音回敬,视线飘向朱晋熙身后与他人推杯换盏自得恰然的杜清彤,她似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放下酒盏,由婢女搀着起身,往她这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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