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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
如果是这样,那那个幕后黑手发来的“你是最后一个”,倒也说得通。因为其他人早就“消失”了,只剩下他还在明处。
“所以,其他人都失联了?”
“不。”
裴照珩否定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最右边,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女生身上。
“还有一个。”
江浸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女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双手插兜,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头看向大家,脸上的笑容也淡淡的。
“她叫卓悦薇。”裴照珩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些微妙,“她是唯一一个,在大家都断了联系之后,还一直和你保持联络的人。”
“卓悦薇……”江浸月在嘴里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试图唤醒一点记忆,但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她性格很怪。”裴照珩嘴角勾起一点无奈的弧度,“说话很冲,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以前你们聚会,她总是那个泼冷水的人。杜若兰说想看海,她说‘海有什么好看的,全是死鱼味’;你说想考博,她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给资本家打工’。”
江浸月忍不住想笑。
“那她现在在哪儿?”江浸月问,“既然我们一直有联系,那我能不能……”
他停下了话头。
“她……前段时间出国了。”裴照珩缓缓说道,“说是去看看大好河山,走之前没打招呼。然后就……”
“联系不上了。”
他说。
“就在一周前……也就是你出事的前两天,她在国外的通讯信号彻底消失了。”
一周前。
就在他“自杀”的前两天。
唯一的联系人,最后的盟友。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突然失联。
江浸月感觉脊背发凉。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发短信的人,那个说“你是最后一个”的人……
难道,他对卓悦薇动手了?
还是说,卓悦薇发现了什么,所以被迫切断了联系?
“我有让人去查。”裴照珩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惧,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但那个海岛在很偏远的地方,局势也不太稳,消息传回来很慢。目前的回复是……她在一个下午出门,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你是说…海岛?”江浸月喃喃自语,“这不对、不可能…因为、因为……”
因为卓悦薇她,怕水。
江浸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的一角,他的眼神有些散乱,并没有聚焦在裴照珩脸上,而是穿过他,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像是一群受惊的飞鸟,在他脑海中胡乱扑腾。
他想不起来具体的原因,但是他本能的知道,就像他知道苹果是甜的,柠檬是酸的一样,他知道卓悦薇怕水。
不是那种普通的‘不喜欢游泳’或者‘怕把妆弄花’。她是那种……站在游泳池边都会脸色发白,甚至连洗澡都要把喷头调到最小水流的人。她对大量的水有一种生理性的恐惧。
那是…创伤后遗症,源自于那场绑架案,对于海水最深的恐惧。
怕水的人,绝对不会主动去海岛。
更别说是那种偏远、局势不稳、四面环海的孤岛。
裴照珩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江浸月是正确的,那么卓悦薇的所谓“出国看大好河山”,根本是一个弥天大谎。
“她不是去旅游的。”裴照珩低声说道,“甚至……她可能根本就不是自愿去的。”
“或者,”江浸月接过了话头,他的大脑在极度的刺激下反而运转得飞快,“她是不得不去。有什么东西……或者是有人,在逼她去那里。那个海岛上,一定有什么必须要她亲自去确认的东西。”
“她在躲什么人。”江浸月喃喃自语,“或者……她在找什么人。”
“那个海岛……”江浸月抬起头,“叫什么名字?”
“Isla de la Sombra。”裴照珩报出了一个拗口的名字,“意思是……影子岛,在…G国和A国的交界处。”
江浸月不敢置信,卓悦薇回到了那个地方?回到那个让她患上严重恐水症的源头?
“我要去查。”江浸月握紧了手机,“哪怕信号断了,只要人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航班信息、入境记录、信用卡消费……甚至她在那个岛上住过的旅馆。”
“我已经让人在查了。”裴照珩试图安抚他有些急躁的情绪,“但是浸月,那里是‘三不管’地带,很多信息系统都是独立的,甚至还停留在纸质记录阶段。我们的人脉很难渗透进去,而且……很危险。”
江浸月当然知道危险。但他现在顾不上了。卓悦薇的失踪就像一块关键的拼图,只要找到它,或许就能看清整起事件的全貌。
“我…”江浸月反手握住了裴照珩的手,“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的,我出事那天接到的那个不记名电话?”
裴照珩愣了一下,似乎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你是说打在座机上的电话?”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那个电话,就是卓悦薇打来的?!”江浸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想,她在国外信号消失了,用的是无法追踪的不记名电话,时间点也对得上!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但是我没听懂,或者……被电话里别的内容刺激到了?”
裴照珩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他飞快地在脑中将所有信息过了一遍,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有这个可能。”他的声音艰涩,“非常大的可能。”
他怎么会没想到……他只想着去追踪那个号码的来历,却忽略了打电话的人本身!
裴照珩一连打了三四个电话,大致是让他们去调查影子岛上公共的电话亭,以及一周前亚洲女游客的动向。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裴照珩才放下手机。
他看向江浸月,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让人去办了。最快……明天早上就会有初步的消息。”
他说着,忽然注意到了江浸月手里还攥着的那个铁盒,铁皮外壳已经被江浸月攥得有些热了。
裴照珩打开了铁盒盖子,将一颗粉色的、圆圆的糖果取出,递到了江浸月的嘴边。
“休息一下,好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点讨好,“草莓味的。”
江浸月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那点刚升起来的难受又散开了,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含糊地说道,像是在为自己刚才那一连串大胆又急切的推论找补,“说不定……是我多想了。”
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明明是关乎生死的严肃讨论,他却像个抢了大人方向盘的小孩,开着车一通横冲直撞,现在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心虚。万一卓悦薇真的只是手机掉海里了,那裴照珩刚刚打出去的那几通电话,调动的人力物力,岂不都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裴照珩却摇了摇头。他举着糖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江浸月的唇边。
“不。”他的声音很认真,“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是我之前忽略了太多细节。不管是不是多想,查清楚总是没错的。”
他不怕什么白费力气,他只怕江浸月会想东想西。
江浸月没再扭捏。他微微低下头,张开嘴,将那颗糖含了进去。
浓郁的草莓甜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有点齁,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了的、属于小孩子的安心感。他用舌尖拨动着那颗圆滚滚的糖果,感受着它在口腔里的触感。
裴照珩见他吃了,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收回手,自己也靠回到床头,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江浸月的脸,准确地说,是没有离开他微微鼓起一点的腮帮子。
“甜吗?”他问。
江浸月含着糖,口齿不清地“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江浸月慢慢地吃着糖,脑子却没停下来。他看着裴照珩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和眉宇间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你……”他把糖拨到另一边脸颊,轻轻咬破,里面的果汁夹心溢了出来,满口生香。他开口道,“你别太累了。这些事……不急在一时。”
“我没事。”裴照珩说。他拿起之前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平板,重新点亮屏幕,但眼睛还是看着江浸月,“这点事不算什么。倒是你,昨晚没睡好吧?”
“还行。”江浸月含糊地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一个死亡威胁吓得够呛,但最后因为太累了反而睡得挺沉的。
他换了个话题,指了指裴照珩手里的平板:“你还在处理工作?”
“嗯,看几封邮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浸月瞥了一眼那满屏幕的数据和复杂的图表,就知道这绝不是“看几封邮件”那么简单。
“你都这样了,还不能休息吗?”江浸月皱起了眉。
“不行啊。”裴照珩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我要是倒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或者……趁虚而入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裴氏集团内部的竞争确实激烈,但他还不至于脆弱到受一次伤就根基动摇。他这么说,更多的是想让江浸月多关心下他。
尝过被关心的甜头后,他就像在饮鸩止渴一样,忍不住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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