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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绣帕牵情盟暗许尚书布局探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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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偶遇意难平,绣帕含香许此生。
莫道侯门深似海,人心自古系浮名。
高玉明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摆手笑道:“哎,也不过就是时常在齐王书房外侍奉,端茶递水、整理些文书罢了,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张柔立刻眉眼弯弯,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赞叹:“高小哥太谦了!你瞧你眉清目秀,瞧着就透着股机灵劲儿,又在齐王府那样规矩森严的地方待了三年,做事定然周到稳妥。依我看呐,往后在王府里定是要步步高升,前程不可限量的!”
这番话说得高玉明脸上一阵热,想起自己的境遇,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憋屈:“姑娘这话可就说到我心坎里了,可现实哪有这般顺遂。前几日不知怎的触了齐王的霉头,竟被他当着一众仆役的面,狠狠打了二十棍,至今后腰还隐隐作痛呢。”
他只含糊说着被打的事,没提半句与冯德透露消息、或是自己揣摩王府动静的缘由,只叹道:“齐王看着宽厚,发起火来却半点情面不留,这三年我勤勤恳恳,没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张柔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眼底瞬间掠过一丝真切的怜惜,眉头轻轻蹙起,语气也软了几分:“竟还有这样的事?高小哥受委屈了。你这般踏实肯干,反倒遭了责罚,实在太不公了。”
高玉明本是随口抱怨,没料到张柔会露出这般神色,那眼底的怜惜不似作伪,竟让他心头一暖,看向张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亲近——眼前这姑娘不仅貌美聪慧,心肠竟也这般好。
张柔听高玉明诉完委屈,语气愈发温和,抬手轻轻拂了拂裙摆:“高小哥也别只顾着叹气,左右这会儿天色尚早,不如找个清静地方坐坐,慢慢说说话,也免得在这街头人多嘈杂,拘着性子不痛快。”
她转头看向冯德,眉眼含笑:“冯管事,你看如何?找个偏僻些的茶室,既能歇脚,也方便高小哥说说心里话。”
冯德正巴不得能多跟张柔待些时候,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堆着笑:“好!好!姑娘说的是!人多眼杂的确实不自在,咱们就找个清静地方,让高兄弟也好好诉诉委屈!” 说着还拍了拍高玉明的肩膀,“走,玉明,张姑娘都这么说了,咱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
高玉明本还有些拘谨,见张柔这般体贴,心里的生疏感又淡了几分,连忙拱手应道:“姑娘这般体恤,实在让我受宠若惊。正好前头不远有家‘静云轩’,位置偏,客人少,环境清雅得很,咱们就去那儿坐坐?”
“那就听高小哥的。”张柔浅浅一笑,率先迈步往前走去,云锦裙摆扫过青石板路,留下一抹柔润的光影。冯德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招呼高玉明,三人一前一后,朝着那处僻静茶室走去。
张柔走在中间,时不时侧眸看向身侧的高玉明,嘴角漾开款款笑意——那笑容温婉似春阳融雪,眼波流转间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媚,既不张扬,又足以勾人心魄。
高玉明被她这般频繁相看,只觉得脸颊发烫,心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怦怦直跳。他偷偷抬眼回望,恰好撞上张柔含笑的眼眸,又慌忙低下头,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张柔将他这副局促模样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思忖:这高玉明确实生得眉清目秀,眉宇间带着几分书生般的俊朗,不似冯德那般粗鄙油腻,倒有几分可塑之材。正好借着今日的机会,多与他说说话,探探他的底,也好为后续的事铺路。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静云轩”。茶室门面素雅,推门而入便闻见淡淡的茶香,与外头的喧嚣截然不同。张柔转向迎上来的店家,语气温婉却带着几分笃定:“店家,劳烦给我们找一处僻静些的位置,最好能临窗观景,不知可有?”
店家连忙躬身应道:“姑娘放心!后院正好有间临湖的雅间,清净得很,还能瞧见窗外的荷花池,您三位随我来!”说罢便引着三人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
冯德连忙抢在前头,殷勤地引着张柔往雅间里走,还不忘侧身招呼高玉明:“玉明,快进来,这儿环境真不错!”
雅间内陈设雅致,临窗摆着一张四方桌,窗外便是碧波荡漾的荷花池,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张柔走到桌前,笑着摆了摆手:“咱们今日只当是朋友小聚,不必拘着那些虚礼。”
说着,她抬眸看向高玉明,语气亲和:“高小哥,你坐这边吧。”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临窗的座位,自己则在对面落座——恰好与高玉明两两相对,抬眼便能望见彼此。随后又转向冯德,柔声道:“冯管事,你坐上手位置,宽敞些。”
冯德闻言连忙应着,大大咧咧地在下手位坐下,只顾着打量窗外的景致,压根没多想排座的门道。可高玉明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张姑娘特意让自己与她对坐,反倒把冯德这位“引荐人”晾在一旁,这般安排,莫不是对自己另眼相看?
他偷偷抬眼瞥了眼对面的张柔,见她正含笑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鬓边茉莉随动作轻轻晃动,心头顿时一阵燥热,那点异样感又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连忙敛了心神,规规矩矩地坐好。
张柔端起桌上的茶杯,目光先落在冯德身上,语气温婉又不失分寸:“冯管事,今日多亏您盛情相邀,带我出来赏玩曲江景致,还费心安排了那般精致的席面,我心里实在感念。我虽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多谢您今日处处照拂,让我得享这般清闲快意。”
说罢,她轻轻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过半,眼底带着真切的笑意,既肯定了冯德的付出,又不显得过分热络。
冯德连忙端起茶杯,受宠若惊地一饮而尽,咧嘴笑道:“姑娘客气了!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值!”
张柔放下茶杯,转而看向对面的高玉明,语气愈发亲和:“高小哥,你在齐王府当差,想来平日里规矩繁多,难得有这般空闲出来透气。今日能在此偶遇,也算是一场缘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高玉明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赞叹:“方才听冯管事说,你在齐王书房外伺候,日日耳濡目染,见识定然不凡。且你瞧着沉稳踏实,不似寻常市井子弟那般浮躁,在王府里定是个能扛事、让人放心的角色。”
这番话说得既不浮夸,又恰好戳中高玉明的心思——他最在意自己“见识”与“踏实”,张柔却一眼看穿般娓娓道来,听得他心里甜丝丝的,连之前被责罚的委屈都淡了几分。
不等高玉明回话,张柔便拿起茶壶,手腕轻旋,清冽的茶水缓缓注入他面前的茶杯,茶线纤细,恰好斟至七分满。她抬眸一笑,柔声说道:“高小哥,尝尝这茶,店家说是什么雨前龙井,滋味该是清甜的。”
高玉明被张柔这番温言软语说得心头发烫,连忙端起刚斟满的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拘谨又难掩的欣喜:“姑娘太过抬举我了!我高玉明不过是齐王府里一个普通仆役,每日只做些端茶递水、整理文书的份内事,实在当不起‘见识不凡’的夸赞。”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对面的张柔,目光里满是真切的赞叹,声音都放柔了几分:“倒是姑娘,才貌双全,性情又这般温婉体贴,方才灯谜摊前那番巧思,还有待人接物的分寸,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能得见姑娘这般人物,才是我高玉明的福气。”
张柔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柔声回道:“高小哥说笑了,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哪当得起‘奇女子’的称呼。今日能与小哥相遇,说到底还是归功于冯管事。若不是他今日盛情相邀,又恰巧撞见小哥,我哪有这般缘分,能结识你这般沉稳可靠的朋友?”
她转头对冯德笑了笑,又转回来望向高玉明,语气愈发亲和:“小哥在齐王府待了三年,做事定然周到稳妥,往后若是有机会,倒想多听听小哥说说王府里的趣事,也让我长长见识。”
张柔端着茶杯,目光转向冯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冯管事,我听闻你进吏部尚书府不过短短几载,便从普通小厮荣升为管事,还能得大人器重,每月领着十两月钱,住着单独小院,这份境遇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实在让人佩服。”
冯德一听这话,顿时眉飞色舞,拍着胸脯笑道:“姑娘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这也不全是我的本事,多亏了我兄弟高玉明!他在齐王府当差,消息灵通得很,前阵子朝堂变动的消息,都是他悄悄透给我的,我才能在大人面前露了脸,才有了今日的体面!”
高玉明坐在对面,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连忙摆手:“冯兄弟说笑了,我不过是随口提了几句,哪算什么功劳?这都是你自己有本事、有运气,才能得大人赏识。”
张柔却浅浅一笑,转头看向高玉明,语气温柔却意有所指:“高小哥这话就太谦虚了。冯管事能这般顺风顺水,说到底还是有你这位‘贵人’相助呀。你在齐王府那般关键的位置上,见多识广,随便提点几句,都比旁人摸索半年管用。冯管事能得你这般同乡照拂,才是真的有福气呢。”
她话说得委婉,没半句点破“透漏机密”的事,可话里话外都透着“冯德的发迹全靠高玉明”的意思。高玉明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一听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眼前这姑娘不仅聪慧,还看得通透,知道自己才是冯德背后的关键。
一股隐秘的得意涌上心头,他看向张柔的目光愈发热切,连带着之前被责罚的憋屈,都化作了被认可的畅快。
说罢,张柔抬手从腰间解下那方赢得的并蒂莲苏绣手帕,指尖捏着帕角轻轻递到高玉明面前——帕子绣工精巧,丝线流光溢彩,还带着淡淡的熏香,正是她方才灯谜场上的得意之作。
“高小哥,今日相遇便是缘分,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你且收下。”她眉眼含笑,语气真诚,“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是想换个更舒心的去处,自可托冯管事传话找我,我必定尽力相帮。”
高玉明怔怔地伸手接过手帕,指尖触到那细腻的丝质,又闻到那清雅的香气,只觉得心头一阵滚烫,连呼吸都乱了几分。他低头看着帕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再抬眼望向对面笑意温婉的张柔,只觉这礼物重逾千斤,竟是他这辈子收到过最珍贵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道谢,脸颊涨得通红。
一旁的冯德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拍着高玉明的肩膀打趣道:“玉明!你可真是好福气!张姑娘的贴身信物都能得手,这可是实打实的‘一亲芳泽’啊!换做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说罢还对着高玉明挤眉弄眼,语气里满是艳羡。
张柔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沿,目光时不时落在高玉明身上,眼波流转间满是不加掩饰的亲切——时而带着浅浅笑意听他说话,时而蹙眉流露共情,那眼神温软得像浸了蜜的春水,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
高玉明被她这般注视着,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心头那点异样的情愫愈发浓烈。他望着眼前容貌绝世、性情温婉的佳人,忍不住暗自思忖:这般才貌双全、待人真心的姑娘,若是能常伴左右,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是天大的造化。
念及此,再想起自己在齐王府的境遇,他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甘与委屈:“姑娘这般待人真诚,反观我在齐王府,勤勤恳恳三年,到头来不仅没盼到升职,还平白挨了责罚,连句公道话都没处说。每月不过四两月钱,挤在通铺里,哪比得上冯兄弟在尚书府的风光——说起来,真是越想越憋屈。”
冯德听到高玉明的抱怨,顿时涌上一股不平之气,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嗓门洪亮:“兄弟!你这也太冤了!勤勤恳恳干了三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受这委屈!” 他梗着脖子,语气笃定,“你放心!回头我就去跟大人好好说说你的情况,凭你的本事,在齐王府受那窝囊气实在不值!若是能来咱们尚书府,我保准你比我现在还风光!”
张柔没接话,只是静静听着,眼底的怜惜愈发浓重。忽然,一滴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白皙的脸颊轻轻滚落,像颗剔透的珍珠,恰好坠落在桌案的青釉茶杯旁,晕开一小片浅浅的湿痕。
她似是猝不及防,连忙抬袖轻轻拭去,嘴角还强撑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可那泛红的眼尾,却藏不住那份真切的心疼。
这一幕恰好被高玉明看在眼里。
他浑身一震,手里的苏绣手帕瞬间攥得发紧,指尖都泛了白。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仆役,生平从未有人这般为他动容,更何况是张柔这般绝世佳人,竟为他的遭遇落下泪来。
那份委屈与不甘瞬间被这滴泪放大了数倍,而对张柔的好感,也在这一刻发酵成了难以言说的牵绊。他望着眼前眼眶微红、强忍情绪的张柔,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姑娘……你不必为我这般……”
张柔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柔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高小哥,我只是替你不值。你这般踏实能干,本就该得偿所愿,偏生在王府受了这般委屈,换谁看了都会心疼。” 她顿了顿,抬眸望向高玉明,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冯管事说得对,你确实屈才了。若是真有换去处的心思,尚书府那边,我也能帮着说上几句话——凭你的本事,不该困在齐王府那般地方。”
高玉明只觉得心头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看着张柔真诚的眼眸,再想起齐王府的冷遇与责罚,想起冯德在尚书府的风光,想起手中这方带着佳人气息的手帕,一个念头在心底愈发清晰:离开齐王府,去尚书府!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着张柔拱了拱手,语气郑重:“姑娘这般看重我,我高玉明无以为报。若是真能得姑娘与冯大哥相助,脱离齐王府的困境,往后我高玉明定当肝脑涂地,绝不辜负二位的心意!”
冯德见状大喜,连忙拍着他的肩膀:“这才对嘛!咱们兄弟联手,在尚书府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张柔看着眼前的情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温婉的笑意。她端起茶杯,对着二人举了举:“既是如此,那我便提前恭喜高小哥得偿所愿,也祝二位兄弟在府里事事顺遂。”
窗外清风拂过,荷香阵阵,雅间内的气氛愈发热络。高玉明握着那方苏绣手帕,只觉得前路豁然开朗,而这一切的转机,都源于眼前这位让他心动的佳人——他暗下决心,往后无论如何,都要牢牢抓住这份机遇,更要守护好这份难得的情意。
高玉明望着张柔,语气郑重得近乎恳切:“姑娘这般体恤,冯兄弟这般仗义,我高玉明记在心里。改日若有机会,我定然设法为吏部尚书大人效力,届时还请张柔姑娘多多帮忙引荐,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张柔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真切的笑意,先前那点隐忍的泪光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满满的欣慰:“高小哥何必这般见外!你本就眉清目秀、才思机敏,又在齐王府历练多年,见识远非寻常人可比,凭你的本事,定然能得到大人的青睐,根本无需我多费口舌。”
她往前凑了凑,语气愈发亲和:“往后你若真有了决断,只管通过冯管事传话给我,我定当尽力周全,帮你搭好这桥。你这般踏实可靠,又有这般心意,大人见了,只会满心欢喜,哪有这般心意,大人见了,只会满心欢喜,哪有不重用的道理?”
说罢,她又为高玉明斟满一杯茶,眼底闪烁着笃定的光:“我信你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往后咱们在府里相见,说不定还要仰仗高小哥多照拂呢。”
三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香回甘间,高玉明起身整理了下衣襟,语气带着几分不舍又格外坚定:“天色不早了,齐王府规矩森严,我得早些回去销假,免得再生事端。张柔姑娘、冯兄弟,改日咱们再相见,今日的盟约我记在心里,绝不敢忘!”
他攥了攥手中的苏绣手帕,目光落在张柔身上,郑重说道:“往后只要冯兄弟派人捎个信、或是在王府外叫唤一声,我定然想方设法出来相见。尚书府那边的事,还劳烦姑娘多费心,我高玉明定不会辜负二位的看重!”
冯德连忙拍着胸脯应道:“兄弟放心!往后有事我一准第一时间找你!你在王府也多留心,有什么动静也及时跟我说,咱们里外呼应,保管成事!”
张柔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语气轻柔却笃定:“高小哥放心,你的事我记在心上,定会妥当安排。你在齐王府也不必太过拘谨,凡事多加留意便好——既已有盟约,咱们便是自己人,往后自会同心协力。”
她顿了顿,抬眸望向高玉明,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叮嘱:“路上小心些,莫要耽搁。改日相见,我盼着能听到你的好消息,也盼着早日在尚书府与你共事呢。”
高玉明心头一暖,对着二人深深拱手:“多谢姑娘,多谢冯大哥!告辞!”说罢,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张柔一眼,才转身快步走出雅间,脚步轻快,背影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冯德望着他的背影,咧嘴笑道:“这小子总算开窍了!姑娘,你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说动了!”
张柔浅浅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却转瞬即逝:“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罢了。冯管事,咱们也该回府了,今日之事,还得回禀大人知晓呢。”
说罢,三人并肩出了静云轩,钱府的车马早已在门口等候,青帘马车停在树荫下,显得格外体面。
张柔走到车边,抬眸看向高玉明离去的方向,随即转头对他递去一抹浅笑,自然地伸出那截柔荑——指尖纤细莹白,腕间肌肤胜雪,在暮色中透着淡淡的光泽。
高玉明本已走出数步,瞥见这一幕,脚步下意识顿住,心头又是一动。冯德见状,连忙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替我好生送送张姑娘。”
高玉明心思活络,立刻会意,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那触感细腻温软,像握住了一团上好的云锦,又似触碰了初春的融雪,细腻得让他心头猛地一颤,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佳人。
张柔借着他的力道,身姿款款地迈入车架,裙摆轻扬间,一缕淡淡的茉莉香拂过高玉明鼻尖。待她坐稳,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只隐约能瞧见她端坐的倩影。
车夫扬鞭轻喝,车马缓缓启动,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渐渐远去。
高玉明还呆呆地立在原地,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清香。他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步,心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被佳人青睐的狂喜,有对未来的憧憬,更有对那份肌肤相亲的悸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紧紧攥着的苏绣手帕,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暗叹一声:“这般佳人,这般情意,便是拼尽全力,我也得抓住这机会!齐王府的憋屈日子,到头了!” 晚风拂过,他眼底闪过坚定的光,转身大步朝着齐王府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愈发沉稳有力。
车马缓缓行至钱宅大门前,稳稳停下。冯德眼尖手快,抢先一步跳下车,撩开车帘时,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殷勤笑意,连忙躬身伸手:“张柔姑娘,到府了,我扶你下来。”
张柔微微颔首,只轻声答了一句“多谢冯管事”,借着他的力道款款落地。她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抬眸望了望天色,暮色已浓,府门前的红灯笼已亮起暖光,便说道:“天色不早了,冯管事今日也辛苦了,尽早歇息吧。我还得去夫人院里回话问安,就不与你多聊了。”
冯德心里恋恋不舍,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搀扶时的触感,想再说些什么挽留,可看着张柔清丽的眉眼和一身端庄的姿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挠了挠头,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姑娘说得是!老夫人那边是该早些去,可别耽误了。姑娘路上也小心些,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
张柔浅浅一笑,颔首示意,转身便随着等候在一旁的丫鬟往内院走去,云锦裙摆扫过青石板,背影温婉利落。冯德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洞门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心里还美滋滋地琢磨着今日的光景——既能与张柔姑娘同游,又帮着大人拉拢了高玉明,真是两全其美!
张柔阔步迈进内院,刚绕过栽满翠竹的回廊,管家便从月洞门后走出,神色沉稳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张柔姑娘,老爷在书房等你,让你到了就进去。”
张柔心头一凛,敛去脸上的温婉笑意,颔首应道:“晓得了。”说罢整了整衣襟,脚步轻快却稳妥地朝着钱为业的书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夹杂着书卷气扑面而来。吏部尚书钱为业身着一袭藏青常服,褪去了朝服的威严,倒显得极为轻快自在。他并未抬头看她,只是端坐于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书细细品读,指尖还轻轻点着书页,似在琢磨字句。
“老爷,奴婢来了。”张柔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不卑不亢。
钱为业这才抬眸,目光扫过她,眼底带着几分审视,却也并无严厉之色,指了指桌旁的锦凳:“来了就好,坐下说吧。今日与冯德出去,可遇见什么事情没有?”
张柔依言落座,腰背挺得笔直,语气条理分明,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明:“回老爷,今日冯管事如约带我去了曲江池,席间我按您的吩咐,对他虚与委蛇,既不疏远也不迎合,稳住了他的心思。后来逛灯谜摊时,恰巧遇上了齐王府的高玉明。”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笃定:“我见他眉清目秀,心思活络,便借着偶遇的由头,邀他去静云轩小坐。席间我温言宽慰他在齐王府的委屈,又赞他见识不凡、踏实可靠,还将灯谜赢来的苏绣手帕送了他,顺势透露出尚书府求贤若渴的意思。”
“冯管事也在一旁帮腔,说愿为他在老爷面前美言。高玉明本就对现状不满,又见我真心相待,甚至为他的遭遇动了情,已然彻底动心,当场立了盟约,说日后只要冯管事传信,他便设法出来相见,还直言愿为老爷效力,盼着能来尚书府谋个前程。”
最后她总结道:“如今高玉明已然归心,后续只需冯管事与他保持联络,待时机成熟,便能从他口中套取齐王府的内情,全了老爷的布局。”
钱为业放下手中书卷,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又藏着几分告诫:“张柔啊,你可为本老爷办了件好事。你是个聪明人,这点很好——但记住,世事复杂,得闭口时须闭口,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露;得放手时须放手,不必过分牵扯,点到为止即可。”
张柔心头一凛,眼神瞬间收紧,连忙起身躬身应道:“老爷此话极有道理,张柔记下了,绝不敢有半分逾矩。”
钱为业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些:“既已拉拢住高玉明,便不可断了联系。日后再有机会,让冯德去传信叫他出来,多探探齐王府的动静。”
说罢,他转头对守在门外的管家吩咐道:“管家,下次高玉明来,你亲自去见一见,替我把把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几分真心。”
管家应声:“是,老爷。”
钱为业又看向张柔:“你也一同过去,旁敲侧击再探探他的底,顺带稳住他的心——记住,别露了咱们的底牌,只当是寻常接洽便可。”
张柔躬身领命:“奴婢明白,定不辜负老爷嘱托。”
翌日天光大亮,辰时已过(约莫辰正时分,正是七八点的光景),府里各处早已炊烟袅袅、人来人往,管家却按着钱为业的吩咐,迈步朝着冯德的住处走去。
刚踏进院门槛,一阵震天响的鼾声便从屋内传来,粗重绵长,竟盖过了院外的鸟鸣。管家眉头微蹙,抬手在门板上重重敲了三下,沉声道:“冯管事,醒醒。”
屋内的鼾声顿了顿,随即传来冯德迷迷糊糊的嘟囔:“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再睡会儿……”说着,鼾声又起,比先前更响了些。
管家耐着性子,再次敲门,语气加重了几分:“我是府里的管家,奉老爷之命来找你,有要事吩咐。”
“管家?”屋内的冯德猛地一个激灵,鼾声戛然而止。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寝衣还歪歪扭扭,嘴里慌忙应道:“来了来了!管家稍等!” 话音未落,便听见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管家抬眼望去,只见冯德头发蓬乱如鸡窝,寝衣扣子扣得歪歪扭扭,眼角还挂着未干的眼屎,模样狼狈又凌乱。
管家眉头皱得更紧,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威严的厉斥,又藏着几分劝诫:“冯德!如今都辰时过半了,你还这般浑浑噩噩!老爷器重你,让你管着府里不少事,你倒好,日上三竿还睡懒觉,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冯德,语气稍缓却依旧严肃:“你能有今日的体面,全靠老爷抬举。往后该收敛心性,多办正事,少贪睡享乐,莫要辜负了老爷的信任——否则,这管事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冯德被训得满脸通红,连忙低下头,搓着手连连应道:“是是是!管家教训得是!我这就改,往后定早起办事,绝不再贪睡了!”
管家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便不再苛责,话锋一转:“罢了,今日暂且饶你。过几日,你去一趟齐王府外,找你的同乡好友高玉明,就说我有要事想见他,让他寻个方便的时辰出来。”
冯德闻言,精神一振,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好的好的!管家放心!我这就记下来,过几日一准找到高玉明,把话传到!”
管家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此事要紧,莫要耽搁,也莫要声张。办好了,老爷自然记着你的功劳。”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留下冯德站在门口,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暗自庆幸——还好没真惹恼管家,这下可得好好办这事,再立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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