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绣娘

　　待沈凝馥离开了艺绣堂后，江绮霞的心思有些沉浮，一时间也猜不透究竟是谁快了沈凝馥一步，想要将她调离针线房。但以她的性子，既然暂时想不透的事儿，也着实没什么必要过于执着其中，干脆就将此事暂且放下，先把手上的活计统统都给做好了，再说别的。

　　是以，江绮霞便领着粉玥和紫瑛往花园行去，果然瞧见了园子的南面，有几簇新开的菊花，紫的，绿的，粉的，白的，黄的，色彩纷呈，灿若云霞。

　　粉玥立即执起炭笔描摹菊纹，而紫瑛则开始挥笔写下绣制菊花需要哪些彩色丝线，江绮霞却并不着急动笔，只盯着其中一朵绿菊出了会儿神。

　　紫瑛见江绮霞只盯着那朵绿菊看，便问道，“绮霞姐姐，很喜欢那朵绿菊？”

　　江绮霞点点头，道，“是呀，这朵绿菊生得清雅多姿，好似碧湖清波般，清冽柔婉。”

　　“它有个名字，唤作春水绿波。”沈聿谨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她们却不知他是何时来的，竟这般神出鬼没。

　　江绮霞忙回过身来，领着两个小婢子，同他福身见礼，他则抬手道，“都免礼吧。”又和声问道，“你们这是在这儿画菊么？”

　　江绮霞遂道，“回三公子的话，奴婢想描下这些菊花，做了绣样，好给七姑娘绣制发带！”

　　“这里的菊花，原本也是七妹妹让人种下的。你想着将这些菊花描了绣样，好给七妹妹绣制发带，这想法倒是不错。”沈聿谨道，又指着不远处的那朵绿蕊紫瓣的蟹爪菊，道，“七妹妹最喜欢那株！”

　　江绮霞顺着沈聿谨的指尖望去，果然瞧见了花簇中那朵绿蕊紫瓣的蟹爪菊，开得正是灿烂，且艳而不俗，还有几分清贵之姿。难怪七姑娘会喜欢它！

　　“若是让你去七妹妹院子里服侍，你可愿意？”沈聿谨忽然问道。

　　江绮霞稍稍怔了怔，遂道，“奴婢只是略会些针线活罢了，只怕去了七姑娘那里，未必能将七姑娘服侍好。”

　　“七妹妹很喜欢你的一手绣艺，前儿还同母亲讨你去她院子里服侍。不过，母亲并没有立刻应下。且这事儿也叫丽姨娘和四妹妹知晓了，她们便特地去同父亲讨了绘屏过去锦春院。”沈聿谨说着，顿了顿，又道，“母亲虽说执掌中馈，也自有考量，但我却觉得你还是暂且留在针线房的好。一则，七妹妹年纪尚小，院子里的丫鬟大都是家生子，你是后来的，想要融入并不简单。二则，七妹妹院中的掌事大丫鬟香蓓素来严苛，凌妈妈又是她的亲姨母，她们早已自成一派。”

　　“是，多谢三公子为奴婢考虑，奴婢知晓了。”江绮霞福了福身，却听沈聿谨又道，“既不去七妹妹那里，你就安心待在针线房一阵子，或许往后还可以去到别处。”

　　江绮霞又恭谨应了是。

　　沈聿谨只是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事儿，出趟府。”言罢，随即举步离去。

　　江绮霞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福身道，“恭送三公子。”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江绮霞便又同粉玥，紫瑛一起描绘菊纹绣样。却听紫瑛同粉玥低声说道，“昨儿，你被四姑娘绑了去，绮霞姐姐好说歹说，四姑娘就不是放人。后来，还是三公子来了，带了金鸯来作证，这才彻底解了困。”

　　粉玥讶然，道，“是吧，可我当时是又气又怕，并没仔细瞧他，今儿这么一瞧，真是个仙姿卓立的模样儿。”

　　二人的窃窃私语，被清风送入江绮霞儿耳中，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紫瑛没说错，粉玥也说得很是。沈聿谨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圆领袍，袖口处还用银线绣了粼粼波纹，瞧着确实很是细致矜贵，且他那副模样，也的确称得上是仙姿卓立。

　　江绮霞正出着神，手中的炭笔顿了顿，却又见周老夫人院中的黎妈妈走了过来。

　　“绮霞姑娘。”黎妈妈轻唤。

　　江绮霞忙上前，招呼道，“黎妈妈安好。”

　　黎妈妈便又道，“绮霞姑娘安好。”顿了顿，她又细细说道，“适才，老夫人用过了小点，觉着厨房今日做的椰奶冻糕和绿豆凉糕都很不错，又想起绘屏从前最爱吃这两样，便叫我送了两碟子去针线房给她尝尝。我也是过去了才知道绘屏竟被丽姨娘叫去锦春院绣衣衫了，原本她手上的活计都移至你手上做着呢。老夫人要的抹额，想必也是你来绣吧？”

　　江绮霞忙点头称是。

　　黎妈妈便说：“老夫人的抹额倒是不急着要，关键在于你要绣得仔细些，尽量做得精美些。”

　　江绮霞恭谨地应了是，又道，“奴婢万万不敢有所慢怠，自当尽心尽力地绣好老夫人的抹额。”

　　黎妈妈则含笑道，“你的手艺不错，又是绘屏教出来的，自是好的。不过，老夫人也知道你手上活计不少，只吩咐了我来同你说一声罢了，好叫你不必心急。”此言说罢，她又转了话锋，道，“其实啊，老夫人不知记挂着绘屏喜欢的吃食，也没忘了你的。老夫人吩咐了厨房做了陈皮豆沙酥，茉莉果茶送到玉暖阁东屋去了。你等会儿回去了，记得好好品尝。”

　　“多谢老夫人恩赏。”江绮霞福身。

　　黎妈妈便将她扶起，又轻拍着她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你那日帮了常夫人身边的筠娘子一把，老夫人也都知晓了。老夫人说，你是个良善的。还说，眼下，绘屏暂时不在针线房，你且有的忙了，却也别忘了歇息歇息，顾着些自己的身子骨。”

　　“是，多谢老夫人关怀。”江绮霞应道。

　　黎妈妈又点点头，笑着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啊，如今也算是熬出来了，升了二等绣娘了。”

　　江绮霞轻嗯了声。

　　黎妈妈便道，“好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老夫人那儿离不了太久，我这便回去先回舒康院去了。”

　　江绮霞遂道，“黎妈妈慢走。”

　　黎妈妈诶了声，遂转身离去。

　　如此，江绮霞重新收拾了心绪，又望向那支绿蕊紫瓣的菊花，仔仔细细地将它描下，绘成了刺绣用的花样子。

　　随后，江绮霞便又领着粉玥和紫瑛回了艺绣堂，却见雪晴抱着一盆青花瓷牡丹菊，搁在了她的工位旁，又等她走近了，方说道，“绮霞，你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这盆青花瓷牡丹菊，是大姑娘特地叫我送来给你的。大姑娘说了，你近来未必得空去芳芝院观赏，但这花既开的如此之美，若是不叫你瞧见了，委实可惜了。大姑娘想着你若能瞧见了它的美，或能将它画下来，或能将它绣成绣品，倒也不枉它如此盛放了一场。”

　　江绮霞则道，“真是有劳你将这盆花送来了，多谢大姑娘赠花，奴婢定当仔细养护。”

　　雪晴便道，“花儿就给你摆在这儿了，不过，你倒也不必费事打理它，大姑娘已然遣了花房的人定时过来养护的。大姑娘说了，你只管做好绣活就成！”

　　“是。”江绮霞应道。

　　雪晴交代完毕，自是告辞离去。

　　江绮霞望着眼前的这盆青花瓷牡丹菊，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早上才描好了绿蕊紫瓣的蟹爪菊花样子，如今可以再描一幅青花瓷牡丹菊的花样子。如此一来，七姑娘的两条发带的绣样便算是成了！还余下一条的花样子，便容她再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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