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我的偏执女友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血腥气，晏梨的肢体在黑暗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抬起手，一卡一顿，仿佛被牵线的木偶。

　　当她终于聚焦视线，看到的放大版的温画梨的脸。

　　她说：“小心……”

　　小心什么？

　　那张嘴动了动，说出了一个名字。

　　晏梨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是惨淡的白，她将视线从上方转到周围，见到的是一个病房的布局，静脉注射的杆子悬在床前，桌上摆放着各种封口袋包装着的药丸。

　　在她彻底意识覆盖在这具身体上时，她仿佛又听到了一个虚幻的声音，“这次……一定要成功哦……”

　　病房整体的布局以白色为主，装饰着冷静的蓝色元素。

　　她记得，她本来在停车场，接到了死去已久的周檀青的电话，对方叫她去咖啡厅见面，她出车祸了，碰到了大学时期的周檀青。

　　晏梨低下头，入眼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手，

　　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串黑檀木，中间还串着个金属环。另一只手戴着青绿色的檀木珠串，还在散发着幽幽的檀香。

　　昨天她只是大致翻了下手机，却没注意到温画梨的信息，她的社交软件背景图，是家里的照片。

　　那张照片的桌面上有一个相框，照片里是年幼的温画梨，站在中间，一左一右是她的母亲与祖母。

　　相框的右下角用纸胶带斜贴了一朵粉色的干花。

　　因为妈妈是医生，温画梨从小对于医学耳濡目染，小时候就能照着科普书，画出解剖图。

　　但她没有继续如母亲般从医。而是选择了就读于国际政治关系。

　　晏梨在退出app时，误触了备忘录，最新编辑的文档，被打开了，她只能艰难地辨识到一些英文的单词。

　　她准备点返回键，文档的下半部分露出了半张图片，晏梨往下滑去，那辆黑色的轿车格外眼熟。

　　她将照片放大，瞳孔缩紧，

　　照片里是她在十字路口的车祸现场，而有个人站在了那里，是温画梨。

　　英文字母突然开始扭曲，成了中文的笔画。

　　【我自愿成为你的时间锚点，这是我的赎罪】

　　温画梨的意识是否也在某个空间注视着自己呢？她感到一种恐惧，明明之前还一同聊过天……

　　泡在阳光里，晏梨的身体却如坠冰窖。

　　*

　　回到大学的感觉，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这是一所综合性的大学，舍友带着她绕着校园逛了一圈，可以看到草坪上躺着的大学生，教学楼边的紫叶小桃林。

　　红色的建筑，沐浴在黄昏的夕阳中，着上了暖色的光晕。

　　宿舍楼一盏盏亮起的灯，阳台上走动的人影，一种许久没体会到的鲜活与能量。

　　仿佛未来会璀璨光明，前途欣欣向荣。

　　高中的时候，她曾是周檀青的同桌，以考上同一个城市为目标，现在获得了和周檀青同一个学校的机会。

　　晏梨提着一袋子医院开的药，准备进入寝室，碰到有人从寝室拉着行李箱出来。现在才刚开学，就已经有安排实习了吗？

　　舍友面上沉重，“不是的，你忘了挂科在这个大学会被退学吗！”

　　作为top学校，学习压力只增不减，已经有不少学生被退学了。

　　舍友唉声叹气，“小张那个寝室才离谱，大一进来，现在只剩下小张和1号床了，其他人休学的休学，挂科被退学的退学，看心理疾病的……”

　　一种恐怖的挂科阴霾，笼罩在了所有人脸上。
　　高考筛选出优秀的人进入高等学府，接受更大的挑战。
　　高考根本不是一条躺平的路，而是滑向另一个山外有山之处。

　　回到寝室，晏梨向舍友打听周檀青。

　　“她长得很美，但是冷冰冰的。”舍友一手挡在嘴边，跟她这样吐槽。

　　另一个舍友凑了过来，听她俩的话题，插了一句：

　　“我们都在说，学校里的人不是异性恋就是同性恋，但周檀青两个都不是！”

　　“不然她是什么？”晏梨震惊。

　　“她显然是个科性恋！她喜欢研究生物科学。”

　　晏梨很难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她很坦诚地向舍友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但我想追她。”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很固执地那种想追她。”

　　于是，她就收获了两个舍友惊愕的目光，其中一个甚至喝水喷出，咳到不行。

　　简直难以置信，有人要追求高山之巅上的雪。

　　“我觉得周学姐不需要尘世的幸福。”

　　跟她们混寝的一个学妹弱弱举手，提出了观点，并向四周张望，是否有人认同她的观点。

　　“不。”
　　晏梨站了起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与志在必得的眼神，她有着经验丰富的轻松感，
　　“她是个凡人。”

　　如果周檀青是一潭湖水，她已经在高中看了三年又一年，用爱意将她自己映照。

　　周檀青从来不是完美的人，她有脆弱、会孤寂。而她会成为周檀青志同道合的支持者，结伴而行的同伙。

　　*

　　查了课表，有一门课是全校性的选修课，据舍友说在那门课上，就见过周檀青。

　　大清早，她对着寝室的镜子，换了一件漂亮的衣衫，准备去课堂上旁听，偶遇周檀青。

　　来到A幢教学楼，她从底层开始爬楼梯，一想到在顶楼的那个阶梯教室，反而越爬越轻松，仿佛楼梯的尽头就是能解救出公主的目的地。

　　爬到了顶，晏梨喘了几口气，猫着腰从后门进去。

　　有的人气质出挑，在人群中一眼可见，像是风，像是雨，像是人间的美景化形。

　　对于晏梨而言，周檀青的美是难以描述的，是一种抓住了她所有眼球的美，并让她的世界为之而沐浴于湖水中。

　　周檀青的头发是散开的，没有再像高中时抓起来。

　　她坐在空旷的阶梯教室，黄色的桌子如海洋，只有她一人入了晏梨的心中央。

　　晏梨抓紧了手里的书本，走得很轻，似乎生怕打碎了这幅镜花水月的画。

　　她不自主地靠近她，然后她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教她如何和现在的周檀青相处。

　　站在门口的她，混乱的情感如海啸，腾起几米的高度，扑向了她，吞噬了她。

　　发梢挠得晏梨脖颈的皮肤发痒，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最后蜷曲成了空心的拳头。

　　【我读过所有美好的文字，都是关于周檀青。】

　　她会记得曾经她指尖的温度，触碰书籍时划过的指腹，
　　她记得她瞳孔中的倒影，像夜空中灿烂的星宿，
　　她记得细腻的过往里，她们曾经在黑夜中相依……

　　“你好，能坐这里吗？”

　　晏梨小心翼翼，忐忑地想要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周檀青微微扬起了脸，看向她的眼睛澄澈明亮，她的发丝柔软，一如既往地让她迷离。

　　对方拧眉，注视了她许久，唇瓣轻启：“有人。”

　　她拒绝了不熟悉的人坐在她旁边。

　　周檀青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面前的笔记本上，光打在她的面中、鼻梁，像是一幅油画。

　　阶梯教室庞大的四块黑板上写着数学公式。

　　晏梨抱着书包站在中间的过道上，没有再强求。她在离周檀青有两米远的另一侧桌子处，放下了书包。

　　仿佛回到了高中校园的教室，她也曾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周檀青的侧颜。

　　那是一种触摸不到的隔阂，但可以用眼睛去测量。

　　前面椅子的背后画着爱心。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偷看了不远处的周檀青，空气中仿佛能闻到周檀青身上淡淡的香味。

　　空调的风呼呼在吹，教授正讲着高等数学。

　　她看到周檀青的左手抬起，将滑落的碎发用一字夹，妥协地理好。

　　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外缘透出金色的光，

　　雪白的衬衫，挽起的袖子到小臂的高度，她的右手捏着一支钢笔，正转动。

　　一下课，晏梨就不假思索地跟着人跑出了教室。

　　地砖闪闪发光，玻璃斜射进来的自然光，落在干净的走廊上。
　　墙面上挂着油画、剪纸、照片。
　　空旷、安静、没有熟悉的身影。

　　灯光耀眼得刺人，将昏暗的走廊照得油光发亮，晏梨慢慢往尽头的方向走去。

　　尽头的阳台，围着白色的栅栏，高度只到腰间。

　　从阳台可以看到榆钱树的枝干，只要仰起头，就能望见一片片绿色的圆叶，偏开不同的角度，穿成一串。

　　晏梨的手搭在栏杆上，掌心能感受到，油漆白日被晒裂的粗糙感，她的身体前倾，昂首去看一楼出口的大道。

　　她寻找着路上的人影，却没有找到让她头脑发热的女孩。

　　踮起的脚尖，踏回了地面。

　　她探出脑袋，看屋檐前的薄薄云彩，在无尽的深蓝中，缓缓舒展，飘向了远处。

　　总是有遇见周檀青的错觉。

　　“你找我？”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味，风吹动圆形的榆钱叶，光滚动在透明的叶边缘。

　　晏梨头脑冲动地转过了身，她惊喜极了，

　　“好巧！”

　　晏梨眼底所承受的情绪，是一种看熟人的眼光，带着熟稔的态度同她交流。

　　她的初恋女友穿着木耳边的串珠连衣裙，独自站在灯光中，也不言语，只是沉默地打量她。

　　“周檀青……我是说如果。”
　　晏梨的手扣着栏杆上，“如果有个女生想追你。”

　　她鼓足勇气抬起眼睛，“你会什么反映？”

　　看到周檀青冰冷的视线，她的手僵住了，垂下了眼眸，

　　“哦，我开玩笑的，是我有个朋友想问问。”

　　“你脸上藏不住东西。”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人，淡淡说道。

　　“是，是我想追你。”

　　晏梨小心地将视线放到她脸上，有些胆怯地抿了下嘴唇。

　　“那……可以给我你的课表不？”

　　虽然知道肯定会被拒绝，但如果不试就一定不会得到。

　　结果，对方直接转身走了，没给她一个眼神。

　　这种忍辱负重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周檀青没给她白眼吃，也算一种进步了。

　　晏梨自我安慰地提起书包。

　　她说：“我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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