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便是天道

　　彻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刺入林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冰冷的潭水包裹着他，沉重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他碾碎。胸前的剑伤在冰水中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小片水域，又迅速被稀释、冻结。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与剧烈的痛苦中沉浮，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楚昭然那一剑，虽因意外干扰未能将他立毙当场，但筑基中期修士的含怒一击，又岂是易与？剑气中蕴含的极致冰寒与毁灭剑意，正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冻结他的气血，侵蚀他的神魂。
　　更要命的是，体外是万载寒潭的极寒之水，体内是狂暴肆虐的冰璃剑气，冰寒交加，几乎将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连思维都要被冻僵。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切。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三年蚀骨之劫都熬过来了，黑风谷绝地反杀都闯过来了，刑堂暗流审讯都挺过来了……最终，却要无声无息地冻毙在这冰冷的潭底？
　　不甘！
　　一股极端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寂灭的意识深处猛地炸开！
　　我之道，便是天道！岂能死于此地？！
　　轰——！
　　仿佛被这股不屈的意志引动，一直沉寂于道种最深处的那截地脉煞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暗金色的磅礴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携带着大地深处的炽热与狂暴，悍然冲向他几乎被冻僵的四肢百骸！
　　冰与火，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残酷、最激烈的交锋！
　　“呃啊啊啊——！”
　　极致的痛苦让林渊在冰冷的潭水中猛地弓起了身体，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吼！一边是楚昭然剑气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寒，一边是地脉煞髓那焚尽万物的狂暴炽热！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战场，经脉在两种极端力量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出冰霜，时而又变得通红滚烫，甚至浮现出丝丝裂纹！
　　这种痛苦，远比蚀灵之劫更加凶猛，更加直接！
　　但在这毁灭性的痛苦中，生机却在强行勃发！
　　煞髓的能量霸道无比，强行驱散着冰寒，修复着被剑气撕裂的伤口，滋养着近乎枯竭的气血。而楚昭然的剑气虽带来破坏，但其极致冰寒的特性，却也阴差阳错地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煞髓能量那过于狂暴的副作用，使其破坏力稍减，更多转化为纯粹的生机。
　　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林渊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疯狂运转《戮灵刃》法门和道种之力，引导着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诡异共存的力量，如同走钢丝般，在毁灭的边缘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并试图将其一点点炼化、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便是爆体而亡或彻底冰封的下场。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肆虐的冰璃剑气终于被磅礴的煞髓能量一点点磨灭、吞噬殆尽。而煞髓能量也在与剑气的对抗中，消耗了大半，变得不再那般狂暴难驯。
　　林渊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虽然依旧冰冷彻骨，剧痛钻心，但至少……活下来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暗金色的光芒在深邃的潭底一闪而逝。
　　还活着！
　　他立刻内视自身。伤势依旧沉重，胸前的剑痕狰狞可怖，但总算不再恶化。修为因煞髓的消耗反而从三层巅峰跌落回了三层中期，却变得更加凝练扎实。道种内核那缕能量，颜色愈发深邃，隐隐带着一丝极淡的冰蓝光泽，竟是融合了一丝楚昭然的剑意特性！
　　《戮灵刃》的运转也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纯粹的凶戾，多了一丝冰寒的锋锐。
　　福祸相依，莫过于此！
　　他强忍着剧痛和冰冷，挣扎着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寒潭极深之处，光线昏暗，水压巨大，四周皆是嶙峋的黑色岩石，看不到任何生灵迹象，唯有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死寂。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刑堂的人随时可能下水搜查！
　　他尝试运转灵力向上浮去，但伤势过重，行动极其艰难。而且，上方定然已被封锁，上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怎么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周围。道种对能量流动异常敏锐，很快，他便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潭水寒气的能量波动，从侧下方某个岩石缝隙中传来。
　　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死寂之意，却又隐隐与他道种内的煞气产生一丝共鸣。
　　犹豫片刻，林渊一咬牙，循着那丝波动，艰难地向那处岩石缝隙游去。
　　缝隙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向内游了约莫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处位于潭底之下的隐秘洞窟！洞窟内没有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空气干燥冰冷，弥漫着岁月尘埃的气息。
　　洞窟不大，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残缺不全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极其古老繁复的刻痕，但大多已模糊不清，唯有中心处，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清晰可见！
　　那剑痕狭长、笔直、冰冷，仿佛亘古以前被无上利器一剑劈裂，至今仍残留着一丝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剑意！林渊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双目刺痛，神魂仿佛要被冻结撕裂！
　　而那股吸引他而来的死寂能量波动，正是源自这道剑痕！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在石碑剑痕的下方，地面有着几片早已干涸黯淡、几乎与尘土融为一体的暗褐色血迹。血迹旁，甚至还有几根极其细微的、早已失去光泽的白色毛发。
　　这是？！
　　林渊心脏猛地一跳！
　　这剑痕……这残留的剑意……虽然更加古老、更加恐怖，但其纯粹冰冷的本质，竟与楚昭然的冰璃剑意有着几分同源之感！
　　还有这血迹和毛发……莫非很久以前，也有其他人到过此地，并且在此受过伤？甚至……发生过战斗？
　　哑翁指引他来此，绝不仅仅是躲避追杀那么简单！
　　这处寒潭下的隐秘洞窟，这面残留着恐怖剑痕的石碑，定然藏着某种秘密！
　　他强忍着剑意对神魂的压迫，小心翼翼地上前，仔细查看那石碑上的古老刻痕。大多已无法辨认，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描绘着星辰运转、大地脉络以及某种……祭祀场景？
　　当他的目光扫过石碑底部几处极其模糊的象形符文时，道种忽然微微一颤，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共鸣！
　　那些符文……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痕迹？
　　是了！混沌道痕！他眉心那自出生起便存在的混沌道痕，其某些细微的拐折，竟与这石碑上的部分古老符文隐隐对应！
　　这石碑，与他身上的混沌道痕有关？！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看得更仔细时——
　　噗！
　　胸前的伤口因他情绪激动而再次崩裂，一股滚烫的鲜血溅射而出，恰好洒落在那道恐怖的剑痕之上！
　　滋啦！
　　鲜血触及剑痕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烧红的烙铁，瞬间被蒸发！但那道冰冷死寂的剑痕，却仿佛被这蕴含着地脉煞髓能量的鲜血短暂地“激活”了一般，猛地亮起一瞬！
　　嗡！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古老的剑意碎片，伴随着一段残缺不全的信息流，猛地顺着那缕联系，冲入林渊的神魂之中！
　　“……封……镇……”
　　“……逆……劫……”
　　“……天道……不容……窃道……者……诛……”
　　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蕴含着无尽的苍凉、愤怒与一种……决绝的警告！
　　林渊闷哼一声，被这股信息冲击得头晕目眩，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惊骇。
　　封镇？逆劫？天道不容？窃道者诛？
　　这石碑，难道是某种……封印？镇压着什么东西？而这道剑痕，是执行“诛杀”留下的？
　　那自己这混沌道痕，这窃取天地法则的道种，又算什么？也是所谓的“窃道者”吗？
　　所以天道降下蚀灵之劫？所以楚昭然那般漠视众生，仿佛代天行罚？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到，上方潭水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划水声和模糊的交谈声！
　　“……搜！仔细搜！每一寸岩石缝隙都不能放过！”
　　“赵执事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鬼地方真冷！那小子受了楚师姐一剑，肯定早冻成冰渣了……”
　　刑堂的搜查，已经到了！
　　林渊脸色一变，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忍着剧痛，无声无息地挪到洞窟最阴暗的角落，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如同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
　　心跳如擂鼓。
　　被发现，便是十死无生。
　　他死死盯着那处进来的缝隙入口，指尖，一缕融合了煞气与冰寒的暗金刃芒，悄然凝聚。
　　绝境之中，唯有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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