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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的真相与苏婉婉的结局
太平间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里面那个令人心碎的世界。顾夜寒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脊背佝偻着,倚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额头抵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混合着血腥味和绝望,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低低回荡。手背上,自己造成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与额角撞出的青紫和泪痕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如同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流浪者。
王主任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悯和叹息。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这个男人从这灭顶的打击中,勉强捡回一丝支撑躯壳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压抑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肩膀无法控制的、细微的抽动。
顾夜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那双曾经锐利冰冷、洞悉一切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死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份被他的血和泪浸染的婴儿死亡证明,又看了一眼紧紧攥在手里、几乎被揉碎的信纸和医疗报告。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烙下永世无法磨灭的、罪孽的印记。
他错了。
罪无可赦。
良久,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几乎再次栽倒,但他死死扶住了墙壁,稳住了身形。
他转向王主任,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死水般的平静:“……安排后事吧。”
两天后,一场极其低调却依旧引人瞩目的葬礼,在市郊一处静谧的墓园举行。天空阴沉,飘着冰冷的细雨,如同无声的哀悼。
到场的人并不多,除了顾家几位必须出席的长辈和神色各异的集团高层,便是林晚晚娘家悲痛欲绝、却又在顾夜寒冰冷的气场下敢怒不敢言的父母。媒体被严格隔绝在外,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夜寒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和死寂。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薄唇紧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樽并排摆放的一大一小两具昂贵的楠木棺椁。
大的棺椁里,躺着的是他误解、辜负、直至逼死的妻子。
小的棺椁里,躺着的是他未曾期待、却最终用生命为代价换来、又匆匆离去的孩子。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毫无所觉,仿佛一尊失去感知的雕像。只有那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早已天崩地裂的痛苦和绝望。
葬礼流程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沉默中进行着。牧师念着千篇一律的悼词,声音在冰冷的雨声中显得遥远而模糊。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即将盖棺的时刻,一辆黑色的轿车却疾驰而来,不顾安保的阻拦,猛地停在了墓园入口。
车门打开,苏婉婉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甚至带着点娇俏的米白色套装,撑着一把精致的蕾丝阳伞,快步走了下来。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担忧,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前方那个挺拔却孤寂的身影。
“夜寒!”她声音带着哭腔,快步穿过人群,想要走到他身边去,“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听到消息我难过死了,你一定要节哀……”
她的出现,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葬礼凝重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愕、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顾家长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晚晚的母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瞪着这个“害死”她女儿的罪魁祸首!
然而,顾夜寒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没有看到她的到来。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前方的棺椁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婉婉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试图靠近他,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挽他的手臂,声音愈发哀戚动人:“夜寒,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啊……晚晚她……她虽然以前做了些不好的事,但毕竟……唉……”
她的话语,听起来是劝慰,字字句句却都在暗示着林晚晚的“不好”,试图巩固自己“善良懂事”的形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顾夜寒手臂的瞬间——
顾夜寒猛地动了!
他倏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寒风!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厉芒,死死地钉在苏婉婉脸上!
苏婉婉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淬毒般的恨意和杀意吓得浑身一僵,伸出的手猛地顿在半空,脸上的悲伤表情瞬间凝固,转化为一丝真实的惊恐。
“夜……夜寒?”
顾夜寒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足以将人冻僵的冰冷目光,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她精心打扮的脸庞,扫过她那身刺眼的米白色衣服,最终,落在她那双写满了虚伪和算计的眼睛上。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那张被血和泪浸染、被他反复摩挲、几乎要碎裂的泛黄信纸。
他将其展开,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冰冷的目光重新回到苏婉婉脸上,他的嘴唇翕动,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冰冷清晰地穿透雨幕,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苏、婉、婉。”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落。
“这,是晚晚留下的遗书。”他举起那张纸,目光如同利刃,剜着她,“需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念给你听吗?念给你听,她是如何‘对不起’你,如何‘占了你的位置’,如何‘把一切还给你’,祝我们……‘幸福’的吗?!”
苏婉婉的脸色在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褪!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一步,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者,”顾夜寒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残忍的、撕碎一切的快意,“你需要我找来当年的出警记录和仓库附近的勘察报告,跟你对质一下那颗‘蓝色玻璃珠’到底是谁的?那个通风口到底是谁每天去送吃的?那个在黑暗里给我讲故事唱歌的小女孩,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响,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怒和被人愚弄的耻辱!
“你偷了她的过去!享受了本不属于你的深情!甚至在她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还在用你虚伪的眼泪和谎言,加深我对她的误解!苏婉婉,你的演技,真是好啊!好到让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有眼无珠的蠢货!一个好恶不分的瞎子!一个逼死自己妻子的刽子手!!”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苏婉婉就惊恐地后退一步,最终狼狈地跌坐在泥泞的草地上,精致的阳伞摔在一边,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让她看起来滑稽而可怜。
“不……不是的……夜寒你听我解释……是林晚晚她陷害我!是她……”她徒劳地挣扎着,试图做最后的狡辩,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却再也激不起任何人的怜惜。
“解释?”顾夜寒嗤笑一声,那笑声却比哭更令人胆寒,他猛地将那份厚重的医疗报告狠狠摔在她面前!文件散开,那些触目惊心的诊断和记录散落在泥水中!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胃癌晚期的诊断!这些病危通知!这些她为了孩子拒绝治疗、忍受剧痛的记录!也是她陷害你吗?!也是她为了博取同情演出来的苦肉计吗?!啊?!”
苏婉婉看着散落一地的、铁证如山的医疗文件,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周围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从今天起,”顾夜寒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如同最终的宣判,“苏婉婉,以及苏家,与顾氏集团所有合作,即刻终止!苏家之前依仗顾氏获得的所有利益、资源,我会连本带利,全部收回!”
“我会让你们苏家,为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骗局,付出代价!我会让你,尝尽从云端跌落泥沼,被所有人唾弃的滋味!这是你,欠她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两具棺椁,背影挺拔却弥漫着无尽的悲凉和决绝。
苏婉婉瘫在泥泞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她知道,她完了,苏家也完了。顾夜寒的话,就是最终的判决书。
葬礼在一种极其诡异和沉重的气氛中继续。没有人再去理会泥泞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盖棺,落葬。
冰冷的泥土,一点点掩埋了那两具棺椁,也掩埋了所有的错误、痛苦和……来不及说出口的爱与悔恨。
顾夜寒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直到最后一抔黄土覆盖,墓碑立起。
他缓缓走上前,将两束纯白的百合,轻轻放在并排的两座墓碑前。指尖拂过墓碑上林晚晚那张温柔微笑着的照片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俯下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破碎地呢喃:
“晚晚……孩子……对不起……”
“等我……赎完罪……就来陪你们。”
声音消散在冰冷的雨声中,无声无息。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转身,决绝地离开。没有再回头看那个泥泞中崩溃的女人一眼,也没有再看这个让他痛失所爱的世界一眼。
他的背影,在凄冷的雨幕中,渐行渐远,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毁灭的气息。
真相大白于天下。
仇人身败名裂。
可他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场迟来的、惨烈的真相,最终没有带来任何救赎,只留下了永恒的伤痛和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心已死去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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