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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录取
《失落三十年》进入最后的创作阶段。为了全神贯注写完大结局，陈芳华除了上厕所，整整五天没有出过家门一步。
她放任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个未来世界里，终于在第五日天色将亮时，如释重负般写完了最后三个字——“全文完”。
至此，《失落三十年》终于写完了，整整四十五万字，比开文时预计的还多出了五万字。
陈芳华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她胡乱爬上床，大脑放空，久违的睡意顷刻袭来，长长的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
这五天，她作息颠倒，蓬头垢面，饿了就吃馒头咸菜，渴了就喝红糖水，写累了直接倒头就睡，睡梦中突然来了灵感，又爬起来提笔疾书。
而现在，精气神儿终于养回来了。
醒来后，陈芳华先去邮局寄出刚完成的稿件，回来把屋里屋外彻底打扫了一遍，再去澡堂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掉连穿五天的衬衫，最后到三厂食堂吃了满满一大碗打卤面，整个人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容光焕发。
连载是很件耗心力的事，即便陈芳华开文前做足了准备，创作期间也努力调整状态，写到后面仍不免露出疲态。但相对应的，全部写完后的那种如释重负、目标达成的快感，也是无可替代的。
尤其对她来说，连载还要持续近一个月，而她已是全文存稿，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
陈芳华一身轻松地消磨了两天时光，许久未见的吴江川来找她，约她一起去学校看成绩。
如今这个时代，中考成绩是不公开公布的，一般全市集中评卷后，成绩会下发到学校，再由学校通知到个人。而随着成绩一同下发到学校的，还有各个高中和中专学校的录取情况。
也就是说，他们今日去学校，不仅能知道考试成绩，还能知道是否被志愿学校录取。
如今正值暑假，纺织中学校园里穿梭的学生却不少，都是来看成绩的。
陈芳华和吴江川到的时候，马玉刚老师的办公室里已经挤满了人，有夜校的同学，也有马老师带的初三班的学生。
两人之前估分都不错，心里有底，见这么多人，实在不愿挤进去凑热闹。尤其陈芳华，今天穿了一条无袖白色连衣裙，脚踩细跟凉鞋，清爽又优雅，更不想进去弄皱一身打扮。
于是，两人就找了个树荫，一边吹着细风乘凉，一边等着人少了再进去。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小时。
再进去时，马玉刚鼻子上架着眼镜，眼皮抬起来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俩倒挺淡定，再不进来，我就要回家吃饭了。”
吴江川嬉皮笑脸道：“我俩这是惦记师恩，不想给老师添乱，专挑您不忙的时候才来。”
马玉刚哼了一声，也不绕弯子，直接说：“考得都不差，成绩在这儿，自己看吧。”
话音刚落，两颗脑袋一齐凑了上去。
看完分数，两人更关心录取情况。马玉刚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录取通知书，分别递给他们，嘱咐道：“这是将来报到的凭证，一定收好。”
比起后世录取通知书的精美，陈芳华手里这张只是一页薄薄的白纸，但上面那句“被我校文科班录取，于八月初三报到”的字样，依然看得人眼眶发热。
吴江川激动地摩挲着自己的通知书，兴奋道：“嘿，没想到我居然考了四百零五！芳华，你更厉害，比我高了整整十五分！你这分数要是报高中多好……”
到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替她惋惜。
陈芳华却兴致不减，说道：“考上就好。分数高低都一样，等开学了，过往成绩全部清零，大家又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马玉刚点头道：“陈芳华同学说得对，中考成绩只是这一阶段的总结。以后上了高中，还要继续努力。”
“老师您放心！”吴江川踌躇满志地连连保证。
陈芳华问起夜校其他学生的情况。
“咱们班这次考上多少人？”
马玉刚早就心里有数：“高中录取五个，中专录取八个。”
加起来十三个，升学率百分之六十五，过半数了。
陈芳华心中一喜。这意味着当时的计划要成了，可以和学校再谈一年的分红。
吴江川更关心裴俊清，刚问了一句“裴俊清考的如何？”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正主来了。
裴俊清也是个心里有底的，来得比陈芳华和吴江川还晚。他剪了头发，白短袖衬衫扎在西装裤里，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马玉刚让他进来，笑呵呵地从抽屉里找出他的录取通知书，勉励道：“以后继续加油。”
“谢谢老师。”裴俊清接过通知书时，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他的成绩也很不错，四百一十七，只比陈芳华低三分。比起吴江川的惋惜，他只对陈芳华说了一句：“考得不错。”
陈芳华笑着回：“你也是。”
眼看快到中午下班时间，见没有其他学生再来，马玉刚就提起了之前卖书分红的事。
“学校这边账已经结好了，钱就这一两天发。你们班一共二十个人，你们看是统一领走私下分，还是每个人自己来我这儿领？”
陈芳华和裴俊清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一致：“让大家到您这儿领吧。签字时都看看销售单据，透明公平就行。”
马玉刚点头：“那行。你们通知到每个人，后天统一来我这儿领钱。”
吴江川迫不及待地问：“老师，一共卖了多少钱啊？”
可惜马玉刚也不清楚具体数目，只说：“账还在学校财务那儿，后天来就知道了。”
吴江川顿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后天就到。
三人从学校出来，吴江川看见裴俊清走向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你……你买新车了？”
裴俊清仔细把录取通知书放进挎包，又把挎包扎在车后座上，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家离一中远，以后骑车上学方便。”
吴江川满脸羡慕：“成绩还没出来就给你买车，你爸妈对你真好！”
陈芳华只关心价格：“多少钱？”
“一百六十八。”
这价钱让吴江川又倒吸一口凉气。
裴俊清见陈芳华好奇地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要不，我带你们兜兜风？”
他说的是“你们”，眼睛看的却是陈芳华。
陈芳华心里正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一辆，将来上中专代步也方便。可买自行车得要自行车票，不是自由市场上转一圈就能搞来的，这是个问题。
她随口道：“不用了，我家离的近，走几步就回去了。”
吴江川一听陈芳华拒绝，连忙道：“我坐，我坐，你载我！”说着就要往车后座上跨。
陈芳华喊住他，“先等等，咱们商量一下怎么通知其他同学。”
裴俊清收起眼中淡淡的失望，顿了顿，说道：“这事儿交给我和吴江川吧，我有车，通知起来也方便。”
陈芳华抬头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有些犹豫。这年头没任何通讯设备，通知人全靠两条腿。就算有自行车代步，这么热的天顶着太阳穿街过巷，不出半小时恐怕就得被烤熟。
吴江川却兴奋道：“没事！我正好过过骑车的瘾。裴俊清，说好了，你骑不动了就换我。”
裴俊清点点头：“行。”
陈芳华见状，只好答应。
此时已值正午，三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虽站在荫凉处，陈芳华还是热得浑身冒汗。
看着裴俊清载着吴江川骑车远去，她也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家里有电风扇，是刚入夏时买的。前几天赶稿，电风扇就没日没夜地连转了五天。
想到电风扇送来的阵阵凉风，陈芳华步子迈得更快了。
路过露天电影院，看见门口有卖冰棍的，她买了一根含在嘴里，燥热总算退去几分。经过厂办合作社时，又提了一扎汽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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