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抵押
有这么一大群年轻学生聚在一起跨年的缘故,这个除夕夜热闹得远超徐翠翠的想象。
娃娃们偶尔兴致上头,玩玩乐器还是轻的,可怕的是这群夜猫子玩游戏囔得超大声。
太可恶了!
这不是引诱她步入歧途么。
徐翠翠翻来覆去一阵,最终探出只手,将冰凉的手机摸进被子里。
不多久,又探手寻了眼镜戴上。
她薅薅绿头发,心想,这是合理利用时间,就算徐青君找她要说法,她也有道理。
何况楼下这么些人,她轻易不会下来打搅。
如徐翠翠所料,和游戏青年难以玩到一处的徐青君确实窝在楼上,反复观看公演视频。
大部分唱词沿用了小调原本的唱腔,新的旧的,徐青君都听过很多遍,演员前句才过半,她已在心中续上后句。
二楼相较而言,是属于徐青君的私人空间,寻常不会有外人上来搅扰,在这样熟悉又放松的环境里,之前始终无法开口唱出声的歌谣,轻松自肺腑喉舌里流淌出来。
她指尖点着节拍,轻声跟唱。
宁简正是这时候上来的。
小客厅里没人,这个点,蓁蓁应该已经睡了。
他循着声音停在徐青君半掩的房门前,静静听着,直到歌声告一段落,才叩响门,开口轻声喊:
“菩萨。”
徐青君面色骤变,飞速清空后台,故作镇定看过去。
“有事?”
“刚有了新想法,我们制作一首宣传曲吧。”
宁简本来没什么事,此时见她面色不善,又想起方才的哼唱,忽生急智。
既是正经事,她当即去外边和人讨论。
然而宁简原是头脑空空过来,眼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拿了茶几上的文具飞速起草份手稿,谱了段旋律。
旁边正好有之前哄小孩买来的电子琴,他顺势演奏一遍,两眼发亮扭头,还未看到徐青君是何神情,便突遭舌头洗脸。
“黄霸天!”
徐青君喝住狗,忍着笑意扶人起来,示意他看刚才随手抓了当坐垫的狗窝。
有黄霸天闹这么出,宁简拿湿巾擦着脸,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意见,颇为丧气。
耍帅一旦中止,就再难续上了。
“很好。”
他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徐青君看得好笑,没忍住揉过人脑袋,边夸赞,边递给他个红封。
宁简无奈接过,反手回过去一封。
今年他没再找理由,只伸着手臂,直直和她对视:“小禾苗,你要不收,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孩子气的话,被他说得铿锵有力。
如果忽视他仍坐在狗窝里的状况,瞧着还挺有气场。
徐青君捏捏手指,按捺住给人拍照的冲动,接过红包。
“其实我没什么意见,就怕霸天会不开心。”
她本意是打趣,可宁简却是惯常好蹬鼻子上脸,捡着爱听的听过,理直气壮问:
“我今夜睡哪儿?”
这问题有些突兀,徐青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宁简指指楼下,厚着脸皮坐上沙发,又道:“那群夜猫子今晚肯定得后半夜才回山下旅馆去,菩萨,今晚我可真赖这儿不走了,分床被子我呗?”
“你不会回去拿吗?几步路的事。”
话是这么说,她短暂犹豫后,还是拿出床新被子来。
“客厅冷,需要电暖吗?”
“不用。”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宁简抱着被子,看着徐青君,眸光闪烁。
他拜的活菩萨,似乎特别灵。
宁简的视线盯得她颇不自在,徐青君忍不住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提前派发小朋友的红包。
这事儿,宁简自不会落入下风。
两道黑影刚在小孩床前站定,灯“啪”地一声亮起。
整齐穿戴了一身新衣新鞋的徐蓁蓁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她双手举着呆头鹅抱枕,洋洋自得:
“哈,今年蹲到了两个笨蛋贼!”
看她踩着鞋子在床上蹦,徐青君额角一跳,脸才垮下,就被宁简拦在身后。
他拎着小孩衣领将人放下床,整理好乱糟糟的床,嗔怪:“小姑奶奶,你要玩蹦床,等过几天带你去就是,咱们家这床可经不住你日渐增长的体重。”
徐青君眼皮一跳:“谁和你咱们家,你家在隔壁。”
姓宁的有恃无恐:“都一样。”
听着这俩家来家去,小姑奶奶一双眼睛在大侄子和自家姐姐身上来回转,总算对小姐妹的话有了几分实感,她心中警惕,小声问:
“你们在谈朋友吗?”
楼下正好爆发起一阵欢呼,小孩的声音夹在其中并不明显,却足够身旁耳聪目明的人知道。
但两人不约而同忽视了这小小的杂音。
宁简拿出格外厚实的红封,转移小孩注意力。
“小姑奶奶,今年压岁钱还分我一半?”
“那当然,我可是长辈。”蓁蓁大方挥手。
糊弄过小孩,哄人睡下,两人再单独相处,却没再对视。
“孩子话,别往心里去。”
宁简蹲下狠狠揉搓着狗头,轻声说。
徐青君停在楼梯口。
“蓁蓁有说过什么吗?”
宁简低笑,从善如流:“没。”
小姑奶奶说的话,关黄毛丫头徐蓁蓁什么事。
黄毛丫头揣着红包美滋滋入睡。
刚秀过波操作的爱门翠翠徐正在小年轻们膜拜的眼神中飘飘然,却看见楼梯那儿下来个徐青君,可慌张,她将手机往旁人手里一塞,双手往袖子里一揣,事不关己般往自己房里去。
像她这么个上了岁数的小老太太,起个夜出来溜达溜达,很正常吧!
目睹全程的徐青君很无奈,小姥姥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她的事,她不会过度干涉。
她现在,只是想出门吹吹风。
姓宁的自己尚且孩子一个,怎么好意思说蓁蓁。
蓁蓁是孩子话,他难道就不是了么。
无所事事的徐青君走出院门。
让她别将蓁蓁的话往心里去,难道就能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在宁淮热情的招呼下,她心情郁郁走进隔壁院子里。
仔细想想,她对宁简的话,好像还真挺上心,再想想,她也无法将宁简全然当作小孩对待了。
徐青君心中涌上几分恼怒,抬眼看到在宁简精心照料下活苗微死的盆栽,给它套进大号的花盆里,顺手往姓宁的挂在一旁的外套上擦去手上的泥。
“这个点,怎么还在外边转?”
宁淮递来杯热饮,和蔼问。
“睡不着,太吵了。”徐青君暖着手,答。
“这些小年轻,确实闹腾,半点不懂体贴人。”宁淮点头认同。
“也不全是。”徐青君脑海中闪过个身影,下意识反驳。
“这……”宁淮屏息小心试探,“比如说?”
徐青君凝神细想过,觉得某个宁姓小年轻麻烦多过体贴,便道:“没什么好说的,小年轻,再体贴也是麻烦。”
宁淮气顺了:“是这样没错。”
那些毛头小子,别想胡乱攀上他大闺女!
姓宁的小年轻窝在徐青君的小客厅,枕着人目前最常用的抱枕,相当自在。
他一双眼睛左瞧右瞟,最终停在那扇虚掩的房门上。
如果二楼是徐青君的领地内圈,那扇门后,大抵能算处禁区。
越是未知越叫人好奇,宁简禁不住回想之前误入时的场景,却发现自己对室内的状况毫无印象,反倒是胸膛和肩上,似乎又出现了某种束缚感。
小禾苗看着不显壮,但两条手臂相当有力。
凉风拂过,宁简打住思绪,再看那扇门,却发现它开了道缝。
无灯的室内,有“咔嚓咯吱”的响动,像木头在锋利的齿尖不堪重压的声响。
他整个僵住,一动不敢动,只小声唤:“黄霸天。”
人类的好朋友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来。
也许是清醒梦。
宁简下狠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他立即支棱起来。
世上没有鬼,就算有,也肯定不敢乱闯徐青君的房间,那可是他的活菩萨。
走出恐惧,宁简的大脑总算正常运作起来。
“黄霸天!”
他低喝一声,站在外边推开门,只见床脚那趴了只四脚猛兽,睁着双莹亮的眼。
灯一亮,黄霸天乖巧蹲坐在木屑里,无辜歪头。
再看床脚,三缺一不说,其中一脚还只剩小半在苦苦支撑。
宁简向苦主通话说明情况,拿罐头诱捕祸首归案,低喝:
“少装!”
他抓着黄霸天的项圈,避免坏狗逃逸,边等小禾苗回来。
这可怎么办呐!
他要养的狗拆了小禾苗的家。
宁简暗地里估量自己一番,盘算:也不知将他当作抵押交给徐青君,她收是不收。
徐青君独自出的门,归来却多了个宁淮。
后者一听臭小子蹲在人房门口,当即打着长辈的旗号跟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看好霸天。”宁简低眉道歉,却没真提拿自己做抵押。
他自诩对徐青君多有了解,真那般胡说八道,别提二楼,他以后怕是连徐家院门都进不了。
“不关你事,是我没关好门。”她原本想通通风的。
徐青君看着室内没多大变化的布置,暗中庆幸黄霸天只来得及祸害这么点地方。
养狗的这一年来,小客厅的装扮早修补置换过不知多少回了。
她看着夹起尾巴乖乖端坐着的黄霸天,不禁生出几分迷信。
黄霸天这名字,取的可真是坏。
徐青君的床不好睡人,又不想打搅蓁蓁,准备干脆熬个通宵。
宁简却让出大沙发,到一边的单人座裹成蛹:“小禾苗,你休息吧。”
宁淮看大侄子这副做派,不由翻个大白眼。
“臭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家就在隔壁啊?你要不打算回去睡,干脆把房间让出来一晚上得了。”
宁简“噌”地起身,抱起徐青君刚收拾好的被子:“也不是不行。”
宁淮气结。
臭小子的心偏得没边了。
他说的是让给青君丫头吗?
他这睡了沙发好一阵子的舅舅就不配正儿八经睡次床吗?
“没必要。”
徐青君拦住宁简,后者浅笑。
“小禾苗,对自己好点,蓁蓁我守着,好好休息。”
拗不过臭小子,徐青君坐在他的书桌前沉思。
宁简抢了黄霸天的窝,黄霸天拆了她的床,而她,即将占据宁简的房间。
不管怎么想,这一遭都很多余。
刚才还通情达理的徐青君,现在被硬拉过来,又看室内殷勤忙碌的身影不顺眼了,她故意找茬。
“都怪你,没事抢狗窝。”
“是,我这不正在赔罪嘛!”
宁简笑得可灿烂,脚步轻快地从她面前经过。
宁淮站在门边,不屑撇嘴。
哪有赔罪赔得嘴角翘天上去的。
外来的小子,诡计格外多。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