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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神界,以北极殿、四辅宫为中,向西为将归楼,专司天官调动,人间称作“吏部”;向东为尘岫台,专司神仙飞升;向北为清风阁,专司物件管理;向南为赏罚部,专司律法,大都以人间道德标准管理神仙行为。
天上,清风阁。
自上一任阁主再次投胎以后,不还委任代理阁主已有十二个年岁。她如往常一样,看着眼前不断翕动的悬浮画面,一目十行的阅过,嘴里不禁嘀咕,“每月怎么都有这么多法器借出?这些神仙分明香火旺盛的,怎么连专门的法器都不肯打造?”
不还手指滑过金色的悬浮画面,似乎瞟见什么,画面陡然一停,好似看见新鲜事,“半月前借出寻迹香一袋。怪了?这东西时部长不是明令禁止借出的吗?”她再一看借出者——“洛川”,叹息道:“这种一次性的玩意儿,有借无还的,应该不碍事吧?”
要说这寻迹香,乃粉末状,撒在人身上蒸发,会在耗尽之后幻化成固体香,点燃即可显示出被撒之人所历之事,比笔墨记事方便的多,但却只能用一次。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事的。”正自言自语,轰然一声,门外侍卫闯了进来。不还顶着苍白困倦的脸,毫无波澜悠悠道:“发生什么了?”
“这家伙总想往里闯,被我给逮住了,你看怎么处置?”侍卫道。
被抓之人身形偏小,尚未脱去稚气,相貌平平,但那眼神凌厉,不还只消一眼,便好似全身紧绷的肌肉得到了放松,一改萎靡的模样,不顾形象的喊道:“甄阁主,你回来啦!我又是从前那个快乐的小仙子了!”她满眼期待,恨不得下一秒就奔将出去,“我终于不用再当牛做马了!”
侍卫见这个往常秀丽矜持的仙子双目泛红光,四肢并驱的爬过来,愕然一惊,转身逃跑一气呵成。
那模样不过总角之年的“甄阁主”语气十分平静,“不,你还要继续。”不还全身过电,满脸不可置信,两泪纵横,“阁主,你骗人的吧?你不是投胎后恢复记忆了,不然怎么知道回来?”
她鼻涕横飞的说:“您明明答应我十年后就回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做代理阁主。”突然,她不顾形象的哀嚎道:“您知道那些牛鬼蛇神天天跑来问我哪个法器可以提升香火,虽然我们清风阁管理着法器、古籍等等东西,也致力于帮助那些一点业绩完成不了的小神小仙,但他们竟然借长极棍来烤鸽子吃,有的还借利风爪来挠背,不……还有更可怕的……最重要的是所有法器的损耗全由我们承担,我的业绩全部被抵消了,而且我的香火数已经倒欠五十年了……”
这位甄阁主从容淡定的听着眼前人喋喋不休,语罢,不还总结一句,“所以,您会可怜我的吧?”
他笑道:“不还啊,我听闻鬼门洞开折损了不少香火率,你想想,香火的多少是由什么决定的?”眼前人一张稚嫩的面孔并着语重心长的话语让不还有种听孩童“说教”的为难感,“信徒数?”
“鬼门打开,我猜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老成的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愤怒,“我知她定有什么要解释……”
不还沉默的看着他,不一会儿,他继续道:“所以说抓了背后那人是不是就保护了信徒?”不还点头,“嗯。”“保护了信徒是不是就保护了香火?”不还渐渐明朗起来,“好像有道理,但感觉哪里怪怪的?”
甄阁主立马打断她的思路,“此言差矣,天界香火数决定着业绩,正所谓富且贵长人一辈,你不想还清抵扣的香火数吗?”
不还突然振奋,“想!做梦都想!”
“这就对了,你照看好清风阁,我才能去抓住那人,保住你的香火数,乖孩子,好好干。”
被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称作孩子,不还颇为尴尬,再者,听闻自己的任期被延长,对于这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她不禁哭道:“等那人被抓到了,记得一定要回来啊。”
夜间,仓皇的月下看去,不知是不是在惨白光下的原因,一切显得十分萧索。寥寥几盏灯下,在雪天里摇摇欲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者看着屋内的场景陡然一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一个妇人抱着孩童,整张脸埋在暖光里,此外,旁边有个高大的男人隐在阴影中含笑对他点点头,“你来了?”他的身后有扇开着的窗呼呼吹着风。
甄纯归?你这家伙搞什么?
“坐。”他道,似乎很是投入的扮演着一家之主的角色。
时璋不明所以,只觉氛围诡异,若不是为了令牌,他才不愿与这怪人多打交道。
他将信将疑的坐下,那妇人很尽礼数的退让开来,渐渐的她的身影消失在里间。
时璋开门见山,“东西呢?”语罢,甄纯归隐入黑暗中的头抬起,光弥散了半侧脸,“我找了师父好久,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我就知道他不肯轻易给我,难道偷了令牌就是为了和我谈条件?”时璋心下忖道,表面不动声色,“你说甄无为?要我告诉你也可以,先把令牌给我。”
出乎意料的是甄纯归很爽快的将令牌递给他,这下松了口气,他依旧警惕道:“你师父是守门人,距离上次死后投胎,应该已经过去十二年,他具体行踪我不知晓,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投胎在卢溪郡,今日还曾在清风阁出没,不过……”你找他做什么?这句话他没再问下去,毕竟好奇心害死猫。
守门人,与神、仙作区分,这是个天官却由人类担任,只此一任,便是甄无为。守门人负责为神界物色适宜飞升之人,死后入轮回且继承上一世记忆,但这记忆并非生来就有,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这时,甄纯归整张脸暴露在烛光下,她张狂的咧开嘴,皮肤泛着红晕,笑声与门外风声杂糅一团。时璋向来谨小慎微,经她这么一嗓子,寒毛直竖。
“这里有部好戏上演,你看不看。”她一半脸没入阴影,霎时间冷静下来。还不等时璋反应,甄纯归身后的窗外有个东西亮眼如烟花般炸开了。
她又陡然兴奋起来,“欲望是燃不尽的,只可惜他不识时务,竟然自爆了。”
时璋一听这话,毛骨悚然,问道:“你说的他……是谁?”问罢,他便后悔了。
甄纯归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她那副粗狂汉子的身体向前倾,两人将近脸贴着脸,时璋一动也不敢动。
“白拓。”她道。
时璋心里大感不妙,“白拓,她说她让南方主神白拓自爆了?她果然是个疯子!”于是颤颤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在害怕什么?”甄纯归又回到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手上缓缓拿出一个锥形的香来。
时璋顿时惊慌失措,怒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香,我分明……”他突然想起刚进屋时那妇人和孩童没有影子,说明他们都是寻迹香点燃后显示的画面。这意味着甄纯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令牌要挟自己,而是用自己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香。
兴许不是我的香呢?时璋自上次交手失策以来,便吸取了教训,沉着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甄纯归:“我还是那句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时璋虽内心的防线已溃败,表面却仍佯装镇定,至少她找自己过来就不单单只是威胁这么简单,想来有条件要谈,他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并且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对方变幻莫测,说话前后混乱,但为了活命,只能顺着她的思路走下去。
“人心叵测,欲壑难填,你越是想往上爬,看到的就越是人吃人的丑相,”她严肃的看着时璋,“我要你故技重施。”
“什么?”时璋惊道,满是迟疑。
“什么嘛,你一脸便秘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口吻轻松了许多,“你不想成为三界的主宰吗?白拓已经死了,天上必然大乱,你趁机坐享渔翁之利不好吗?”
“什么意思?你对白拓做了什么?什么叫三界……你……”时璋承认自己确实有所动摇,可他并不如甄纯归那般全无人性,骂道:“你个疯子!”
“哈哈哈哈……我是,我是,”甄纯归欣然接受,“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我知道你想,不然你这么急着要回令牌做什么?用人间的规矩去制约比你能力大的神仙,又掌握天工这般势力分布两界的精兵锐将,你难道不是想上位吗?”
“荒谬,你简直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时璋惊怒交加,满脸羞愧,好似谎言被拆穿。
甄纯归面不改色,倒显得他更加狼狈。
于是她魂灵飘出这汉子的肉身,了然道:“你考虑考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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