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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
第二天傍晚,沈近阳落地京都。临近九月中旬,空气中增了一丝凉意。
他在地图上搜了地址,风尘仆仆地赶往集训机构。
听说祝可昕经历的事后,沈近阳连着几天心情烦躁。
晚修做题时,脑子里映着的却是她独自在角落拭去眼泪的模样。
沈近阳长那么大,国内国外遇到过数不胜数的人,喜欢过的仅此一个。
赴外地集训七个月,联系次数固然减少,沈近阳本来就担心她会不会焦虑,会不会遇到不好的人。
如果真遇到了人际上的麻烦,祝可昕会不会挑拣自己的问题。
沈近阳想过,要是她心情十分低落,那他一定要来找她,不然也不会安心。
到了机构门口,沈近阳往里瞧了眼,好巧不巧看见了想见的人。
祝可昕和刘婷婷正坐在校道边的长凳上,偶尔开口交谈。
前者低着头,目光落在掌中的手机里,未有偏移。
大门和长凳靠得不算远,沈近阳刚要开嗓叫她,就见一个清瘦高挑的女生拍了下祝可昕的背。
那个女生对她似乎说了什么,惹得两人面露愠色。
刘婷婷往前一步,抬高下巴,指着对方的鼻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祝可昕拦下来,示意让她来说。
她们位置互换,成祝可昕在前,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有力坚定:“你脑子有泡去医院看看,我人好心,可以给你推荐医生,但别每天在我这刷存在感,人要多专注自己,免得让嫉妒冲昏了头。”
一直以来,祝可昕都想着容忍,忍多了甚至会被带跑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坏蛋嘴里的那样。
情绪一旦复杂低迷,就会多了胆怯,少了勇气。
那女生一时无言以对,可能没想到平时都选择忍耐的人,会在这一刻让她哑口无言。
看到这里,沈近阳轻轻靠在墙上,嘴角微微上扬。
祝可昕都不用等他来开导,自己想清楚了一切。
沈近阳曾仔细观察过她,他觉得敏感的人总比别人多感受到一份世界的柔软或凌厉,内心经历无数次翻云覆雨后,仍然用力地拥抱世界。
这何尝不是勇敢?
因为是勇敢的人,那自然也能披荆斩棘。
清瘦女孩的心思被戳穿,脸色顿时黑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又对祝可昕说了几句话,但都一一被回怼。
互骂了几回合后,女孩实在受不了了,咬紧下唇,大声地说了一句她要换宿舍,愤愤离去。
一切结束,刘婷婷像是有点事,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剩祝可昕在原地平复心情,沈近阳见状喊她的名字。
对视的一瞬间,祝可昕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直奔他的面前。
沈近阳站直,眼底笑意不止:“请个假呗,带你出去吃饭。”
祝可昕来不及缓神:“你不上学的吗?”
沈近阳:“明天就回去。你怎么不回答我?”
祝可昕想了片刻:“嗯……你等等。”
说罢,她就去隔壁保安亭打了个电话,看表情和嘴型,像在老师反复拉扯。
拉扯完后,祝可昕趴在桌子上写请假条,看来是请假成功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出机构门,沈近阳挑了一家离得近的餐厅。
餐厅面积小,整体装修明亮,只有零星几人。他们坐在角落,用手机点了几道菜。
等菜过程中,祝可昕才对他的到来有了实感。
“我想过你会来。”
沈近阳白天被学习折磨,又赶来京都,现在略显疲惫,翻了翻桌上的宣传单清醒了一下,说:“没想到那么快?”
“是的。”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沈近阳对上她的眼睛,恍惚间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浮躁的心像被湖水冲了一番,变得踏实。
祝可昕眉开眼笑道:“还不错,你没想到我会自己骂回去吧?”
“当然想过。”沈近阳说,“我知道你不会一直陷在自我怀疑里。”
毕竟,她可以自己拉自己上岸。
沈近阳认真而平静的样子着实少见,祝可昕问:“高三还挺累吧?”
沈近阳不置可否,反过来问她:“你呢?”
祝可昕:“会焦虑,但这很正常。”
沈近阳点头,说他也会。
“其实不用过于执着结果的,你能做到不浑浑噩噩已经超越以前的自己了。”祝可昕说。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份狮子头,一颗颗浑厚饱满,上面淋满汤汁,滋滋冒着热气。
沈近阳看着这道菜,想了想说:“我没有很注重结果,不要求圆满,不过,我还是想搏一搏,看看自己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从前漂浮不定,游戏人间的沈近阳好似越来越远。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想撕掉无所事事大少爷的标签,靠自己活得出彩而生动的沈近阳。
研学时,祝可昕看透他有心改变,有上好大学的愿望,但碍于成绩有限,连梦都不敢有。
所以,她就主动地肯定他,用承诺作导火索,助力他梦想的火焰燃烧。
那时,祝可昕认为他能因此有一点改变就行,不曾想沈近阳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和喜欢的人聊天感受会不同,这顿饭,他们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跨年夜后,两人经常聊天,心照不宣地认为互相袒露内心是一种感情联结。
在聊天中,沈近阳得知了祝可昕被软霸凌的原因——祝可昕专业实力强,常常被老师挂在嘴边夸奖。
而那个女孩相对较差,考核成绩排在倒数,在嫉妒的心理下,把一切的不顺归咎在祝可昕的身上,经常会明里暗里对她说些贬低的话。
聊到晚上八点,沈近阳不舍地嘱咐了她很多,拉着她在机构门口又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目送着祝可昕进校门,直到消失不见,沈近阳才转头离开,匆匆回了学校。
-
学校的电话机历时一个月,终于更新维修完,并供大家正常使用。
新的电话机建在楼梯间,江予从早学到晚,累得不行,晚修一下课就到楼梯间,打算和林裕新打电话倾诉。
不料被几个同学抢先一步,只能排队等候。
十几分钟后,终于轮到她了,她却有点不敢拨了,因为怕对方不接电话。
下课有一会儿,江予的后面排了人,她来不及思考,只能把话筒贴在嘴边,抬手摁下数字,快速打完这场电话。
嘟声持续了几秒后止住,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听到声音,江予鼻尖一酸,手指控制不住地扣墙,哽咽地说:“我是江予,学校电话机今天修好了。”
“不开心?”
还有同学在后面等着,江予不好意思哭出来,低头掩盖憋泪的眼睛:“嗯。”
“怎么了?”林裕新放轻声音,带着一丝缱绻。
江予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还有我音乐老师说我唱的不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学了。”
林裕新:“累就请假休息一天吧,我明天回去一趟。”
江予目光闪烁:“真的吗?”
“真的。”
江予:“那我们明天去江滩公园走走吧,透透气。”
林裕新:“好。”
江予回头看了眼排队的同学:“那约好啦,我要挂电话了,后面还有人在等,拜拜。”
“嗯。”
-
翌日课间,江予去找叶梅请假。因为劳累,面色显得苍白,叶梅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快就给出了假条,流程还算顺利。
拿到手机后,江予打开相册,照了下自己的脸。
她下方的眼皮泛着一层乌青,在惨白的脸上尤为明显。
高三像个吸血鬼,能把她身上的血都吸干,留下一具空壳。
真是造孽。
江予从书包里掏出遮瑕和口红,在校门口精心地把脸装饰一遍。
她向来素面朝天,只不过步入高三,人的精神气容易不好,因此买了化妆品维持表面的生机。
江予在约定时间之前先到了江滩公园,她蹲在江边,边向水里扔石头边等。
投掷了十几块石头后,她渐渐失去力气。一块石头不受力,砸到了旁边的小花,她拍了照片发给林裕新,模仿韩女说话的语气说:“欧巴,我等得花都谢了。”
发完消息,江予重新投石,又投了十几个,对面仍然没消息。
她退出微信,转到电话界面,找他名字的过程中,一个电话插进来。
江予一看是林裕新,便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小予……”
“你怎么还没来呀?”
林裕新轻嘶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等等。”
江予察觉到事情不妙,问:“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对面一声不响,紧接着就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在江予脑子里回荡,她着急地叫他的名字,可手机里回应她的是通话结束四个字。
江滩公园离林裕新的家近,江予几乎是用跑的,直奔雅居苑。
风把眼睛吹得干涩,她的眼睛被泪水淹没,视线变得模糊,脚步却未慢一秒,耳边充斥着方才听见的金属声。
江予一步跨三个台阶爬上楼梯,映入眼帘的是敞开的大门。
她加快脚步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乱成一团的客厅,椅子倒了两张,杯子碎了一地。
再偏头,江予就看见林裕新闭着眼睛,靠坐在玄关处的墙边。
他的脸上和手臂上都在流殷红的血,血珠缓缓向下颚线滑落,滴在衣领上晕染成一片。手臂更是惨不忍睹,是一大块刺眼的红,伤口往外不断冒血。
江予蹲在他旁边,嘴里不断叫着林裕新,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紧握着手机,拨打120。
她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说话仍带着哭腔:“雅居苑一栋201,有人受伤了,出了很多血!”
眼前的血流不止,她的泪也在跟着涌,抬起手小心地触碰他的手,浑身颤抖个不停。
林裕新眉头紧蹙,在哭声中半睁开眼,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反握住江予的手:“不哭了小予,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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