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爱你一人啦

　　车穿过雨后的城市，像穿过一条被水洗亮的旧胶片。

　　沈婉儿被楚岁瑶裹在外套里，戒指贴着掌心，金属的冷意渐渐被体温焐热，却仍旧一下一下，脉搏似的硌着她。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老周不知道？”

　　“老周跟着我十年。”楚岁瑶用指腹蹭她指根那圈铂金，“我让他订戒指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沈小姐的尺寸？’”

　　沈婉儿愣住，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她把自己往外套里又缩了半寸，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地的鸵鸟。楚岁瑶看得心痒，低头去咬她耳廓，声音含在齿间：“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他怕扣年终奖。”

　　车子拐进一条幽静的林荫道，路灯被雨洗得发亮，光斑一片片落在车窗，像水面上碎掉的月亮。沈婉儿数着那些光斑，忽然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我公寓的方向。”

　　“是回‘婉居’。”楚岁瑶纠正她，嗓音低而稳，“我买的。”

　　沈婉儿猛地抬头。

　　“三年前，你陪我来这边看地块，你说‘要是能在这儿种一排绣球就好了’。”楚岁瑶用指背蹭她脸颊，“我记下了。去年交房，园艺师已经把你说的绣球都种活，今天刚好是第二波花期。”

　　车子停在一扇黑色铁艺门前，人脸识别“嘀”一声，门缓缓滑开。雨后的庭院灯一盏盏亮起，照见满院蓝紫的绣球，沉甸甸缀在枝头，像无数颗被雨水泡透的小星球。空气里混着泥土、冷杉，以及一丝很淡很淡的甜——沈婉儿分辨得出，是楚岁瑶常用的那支雪松与无花果。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被楚岁瑶牵着下车。高跟鞋踩进碎石小径，一步一响，像某种倒计时。楚岁瑶却忽然停住，转身，一手揽住她腰，一手伸进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小小的、被塑封好的卡片——

　　沈婉儿一眼认出：那是她十年前夹在图书馆书里的借书卡。上面用铅笔写过一行小字：

　　“如果有一天，楚岁瑶也看我一眼，我就把命给她。”

　　借书卡背面，多了一行新添的墨水笔迹，锋利而克制：

　　“一眼已收，命归原主。——楚岁瑶，2025.11.1”

　　沈婉儿盯着那行字，眼泪毫无预兆砸在卡片上。她慌忙去擦，却被楚岁瑶握住手腕。对方低头，吻落在她睫毛，把咸涩全卷进唇齿。

　　“沈婉儿，”楚岁瑶声音哑得发颤，“我欠你十年，今天先还一半。”

　　“……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用余生慢慢还。”楚岁瑶牵着她，继续往屋里走，“利息是每天一句我爱你，复利滚到生命最后一秒。”

　　门厅的灯感应亮起，极简的黑白灰里，却突兀地摆着一只旧纸箱。沈婉儿疑惑地看去——箱子里是她大学时期丢失的那台胶片相机，机背还贴着褪色的樱桃小丸子贴纸。

　　“我托人找到的。”楚岁瑶蹲下身，打开后盖，里面竟有一卷拍了一半的胶卷，“第一张照片，是你当年在辩论赛领奖台上，我偷偷按的快门。”

　　她抬眼，目光像深海里浮出的月光：“沈婉儿，你镜头里从来没我，我镜头里却全是你。今天开始，换你拍我，好不好？”

　　沈婉儿捂住嘴，眼泪从指缝渗出。她点头，点得又急又狠，像要把脑袋晃掉。楚岁瑶笑着伸手，替她摘掉发间一枚湿黏的绣球瓣，指尖顺势滑到她耳后，托起她下颌。

　　“还有最后一个惊喜。”她低声说，用拇指擦过沈婉儿下唇，“闭上眼。”

　　沈婉儿听话地闭眼。黑暗里，她听见楚岁瑶的脚步声远去，又折返；听见窗帘“唰”一声拉开；听见打火机“咔嗒”一声脆响——

　　“可以了。”

　　她睁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偌大的落地窗外，雨停了。满院绣球被夜色吞没，却有一条由无数盏小小暖黄灯泡串起的光带，从庭院蜿蜒到远处黑幕，像一条人工铺就的银河。灯泡下方，每隔几步，就吊着一张被塑封的拍立得——

　　全是她。

　　图书馆打瞌睡的侧脸；食堂排队时踮脚张望；校运会替人写加油稿咬笔头；毕业那天抱一束向日葵低头闻香……照片右下角，清一色钢笔字：

　　“第X次心动——楚岁瑶”

　　沈婉儿呆呆地走到玻璃前，指尖碰上最后一张照片——是今晚，她在雨里回吻楚岁瑶。照片还湿着，墨迹未干：

　　“第3653次心动——也是余生第一次合法心动。”

　　背后，楚岁瑶贴上来，环住她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戒指相碰，发出极轻的“叮”。

　　“沈婉儿，”她低声说，“过去三千六百五十二天，我每天偷偷拍一张，攒到今天，终于能当面告诉你——”

　　“我对你，早已罪行累累，证据确凿。”

　　沈婉儿转身，泪眼朦胧里，却笑得比任何一次都亮。她踮脚，吻住楚岁瑶，声音混在彼此呼吸里——

　　“那就判你，终身监禁。”

　　“监牢在这里。”她牵起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楚岁瑶收拢五指，像把那颗跳得快要炸裂的心脏，一并攥进掌心。她低头，吻落在沈婉儿眉心，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绣球：

　　“荣幸之至。”

　　窗外，灯泡串一路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尽头。雨后初霁，云层被月亮撕开一道缝，银白的光倾泻而下，照得满院蓝紫像一片静止的海。

　　海浪中央，她们接吻。

　　——时间在此刻缴械投降，把余生交予她们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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