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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相隔燕国边境百里开外的空地上,一支阵容堪称庞大的军队驻扎在此处。
在世间万物沉睡时分,这支军队却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若是忽略军士眸中流露出的惊恐,这会是一支高素质的军队。
队伍最前方,察牧站在简易搭起的高台上,一把扬起大刀,猖狂大笑,“哈哈哈,今夜我们就去踹了燕国那群龟孙子的老巢!“
军士中有人身子微颤,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感到恐惧。
军师从一旁走近,顺从地跪于地面,“大将军,此事尚有蹊跷,您不该如此冲动。”
察牧如毒蛇般的眼神盯住她,“怎么,军师大人这是觉得我们会输给群龙无首的骁勇军?”
军师额头直冒冷汗,“不是,只是这消息来得过于凑巧,属下认为应当……”
“停,别再废话了!”察牧挥手打断,“斥侯已经传回消息,这段日子确实未见到于泠出没。”
军师头埋更低,“可是……”
察牧俯睨着她,语气阴冷,“军帅大人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军师瞬间像被毒蛇圈住脖子般,声音发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惹怒了察牧,她重重磕头,连声求饶,“大将军明察,属下绝无此意!”
“是吗?”她拖长语调,危险气息不由散播开来。
军师顿时磕得更用力,连声道歉。
片晌,丝缕血迹染上沙地石子。
察牧厌恶地皱眉,“军师大人这是发病了吧?”
“来人!将她带下去,莫要在此发疯!”
很快便上来两名壮女子,直接拖走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的军师。
望着地面上被拖行的斑驳血迹,在场的军士都控制不住浑身发颤,惊骇不已。
直到碍眼的人没了,察牧扬起浓眉,傲慢看向众人,“一柱香后出发,势必将骁勇军的头颅通通砍下!”
见无人回应,察牧扫视垂首而立的军士,“没听见我说的话?”
一众军士顿时立正站好,大喊:“遵命!”
察牧这才满意。
她望向远方,嘴角染上嗜血的意味。
于泠,今夜便是你命丧之日。
夜色如一张厚重的幕布,悄无声息地盖过旷野。
燕国军营的不远处,宜国军队的尘烟与火把在黑夜里拉出一条长长的橙光线,马蹄声像低沉的雷,在平地上滚动。
提前去探路的斥侯回报,“报,燕国军营一切正常……”
不待她说完,察牧阴冷一笑,“可有看见于泠的身影?”
斥侯垂首,“并没有,只是……”
察牧睨视她,“嗯?”
“只是营中诸位副将皆不在,实在蹊跷。”
察牧讥讽,“该不会晓得死期将至,提早逃跑了吧。”
思及此处,她猖狂大笑,“于泠不在,她们就只是一盘散沙,如何能挡我宜国军,真是天助我也!“
她盯着不远处军营摇曳的暖黄灯火,眼神嗜杀,“宜国军听令!都给我杀!”
战鼓在这一瞬间击鸣,铁骑奔踏,沙尘飞起。
“杀!”一众军士眼神发狠,直冲燕国军营。
察牧扬声大笑,“哈哈哈,骁勇军就长眠于此吧!”
伴随着她张扬的笑声,另一道震耳欲聋的擂鼓声蓦然响起。
燕国军营两侧突然冒出数千骑兵,直奔宜国军而去。
为首的穆易高扬着矛,目光战意灼热,扬声大喊,“姐妹们,杀!莫让此等狗贼踏入我国!”
“杀!”骑兵全体握紧手中武器,一手甩动缰绳,如一支箭般直冲入宜国先锋队。
察牧见状,眸中更是露出势在必得的厉色。
既然领头的是穆易,那么看来消息不虚,于泠真的重伤病危了。
她全然忽视为何骁勇军能如此讯速应对她的夜袭。
她高声吆喝,“都给我杀!骁勇军此时只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少了于泠,她看谁还阻挡得了她宜国军!
穆易见到万军压境,嘴角勾起讥讽意味。
不愧是只晓得滥杀无辜的人渣,真是白长了个脑袋。
她看向远处,眸光坚定。
她们此战的任务是守住这条线,阻挡宜国军前进的步伐而已。
察牧若是真的以为打败她们就能攻下燕国边境,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不稍片刻,察牧便察觉不对劲儿。
在厮杀呐喊中,她突然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动静。
她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夜色阻挡下她只能隐约瞧见军队末端的灯火摇曳。
她眯眼仔细看去,赫然发现几百道黑影穿梭于军队之间,银光乍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流逝。
察牧咬牙切齿,怒火冲天,“一群蠢货!注意丛林!有敌军埋伏!”
一句话,宜国军士顿时警惕四周,目光扫视漆黑一片的丛林。
“咻!”的一声,一支弓箭精准地刺入一名骑兵的胸口,带动骑兵跌落骏马。
如同开战的讯号,一道道黑衣蒙面的人影自两旁掠出,手起刀落间,夺人性命。
余杏一脚踢飞一人,拉过缰绳夺其骏马,扬声大喊,“姐妹们,能杀几个是几个!为了燕国,为了家人,杀!”
“喏!”她们身为埋伏兵,本意就只是撩乱宜国军的阵形,以及动摇军心。
大伙儿不贪心、不恋战,手起刀落间能带走几个就几个。
宜国军反应过来,正欲反击却见她们重新藏进夜色,辨认不清。
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顿时令不少军士产生怯意。
察牧见状,气愤怒骂,“这群龟孙子,莫不是怕了我们宜国军,不敢正面迎击了?”
余杏藏身一旁,擦掉脸上沾到的鲜血,心中谑笑。
凭她们也配?
殊不知自己早已落入圈套仍在此吠叫,真是可悲。
察牧怒瞪抱团戒备的军士,“怕什么!如今于泠不在,她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都给我上!否则杀无赦!”
闻言,宜国军士不由颤栗,齐齐冲上前厮杀。
伴随着一道哨声传来,一支支弓箭极速掠过,带走一片的生命。
哀嚎声此起彼伏,宜国军尚未碰到骁勇军,就已然倒下。
一支弓箭强而有力的射向察牧,她眼明手快,拉过一旁的军士为她阻挡。
“呯!“的一声,弓箭射入血肉,军士瞳孔紧缩,满目的不可置信。
察牧随意地扔掉奄奄一息的军士,下一瞬间剑光闪现,她连忙抬起大刀阻挡。
一击不成,黑衣人回手又是一击。
在猛烈的攻势下,察牧只得被迫防守。
一连几十招后,察牧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发力将人甩开。
黑衣人身影翻转,轻巧落于一侧的马背上,回眸凝视她。
察牧心中涌起浓烈的杀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于、泠!”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于泠俊俏的面容。
她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别来无恙啊,察牧。”
见到她的瞬间,察牧若是还未发现自己中了圈套,那她就是真的蠢了。
她怒瞪着于泠,“你是故意传出假情报引我来的?”
于泠右手一甩,银光一闪,直接砍下准备偷袭她的宜国军士。
她扬眉睥睨察牧,戏谑一笑,“怎地如此愤怒,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来着?”
察牧被当众戏耍,火气旺盛,“于泠,你给我纳命来!”
话落,她直提大刀挥砍而下,于泠顿时一拍马背,腾空而起闪避攻势。
随即她脚尖一点马匹的头,伴随着嘶鸣声,直击察牧脑门。
察牧连忙收回大刀阻挡,于泠手上使力,忽视伤势撕裂,扭转身躯一脚踢向她的头。
“!”察牧脸歪向一侧,指腹擦过唇角的鲜血,怨毒地盯着她,“……你今日死定了!”
于泠挑眉一笑,目光冰冷如霜,“是吗?那我一定要比你多活一刻。”
她右手一扭,提剑而上。
察牧回头望向惊惧的军士,“看什么!还不快上!”
宜国骑兵连忙涌上,却被一旁掠出的众多黑影阻拦。
余杏领头冲上前,“姐妹们,上!莫让她们接近将军!”
她瞥一眼于泠,心底掠过担忧。
她们只能速战速决,若是战局延长,局势恐怕有变。
思及此处,她目光一冽,银光掠过带走一缕血丝。
禾和城,随着擂鼓声震天,熟睡的百姓蓦然惊醒,婴儿啼哭。
客栈中辗转难眠的陆悠惊起,心底慌乱。
他快速起身,赤脚行至窗台处,眺望远方。
双手攥紧窗台,目露忧心。
回想几个时辰前的于泠,他抿唇微抖。
不是他的错觉,她是真的来与他道别的。
他双手合十,内心祈祷,“阿泠,你可要平安归来……”
思及她尚未好全的伤势,他心脏揪紧的痛。
他的嗓音沙哑颤抖,“我等你,我会等你的,可是你一定要信守诺言啊……”
叩门声在此时响起,是木沐放心不下过来看情况。
随着房门打开,木沐瞥见陆悠泛红的眼角,以及苍白的脸色,他顿时疼惜不已,“少爷,今夜请允许小的陪着您。”
陆悠紧握住他的手,尽力安慰自己,“……嗯。”
不仅是他,禾和城的百姓都推开窗户,眺望战鼓响起之处。
一名夫郎抱起哭泣的孩儿,柔声安抚,“不怕、不怕,很快会没事的。”
他的妻主揽住他,目露坚定,“是啊,有骁勇军在,宜国人别想踏入禾和城!”
类似的对话在禾和城各处响起,全是对骁勇军的信任,亦是对她们的支持。
晓得骁勇军正在为护佑他们而战,百姓都闭眸祈祷,默默为她们祈求平安。
察牧见她身边的骑兵一个个相继倒下,她暴躁如雷,“废物!一群废物!”
于泠剑光掠过,一剑划破她肩膀,“说谁呢?”
“你!”察牧目露血丝,大刀挥下却被于泠扭身避开,只劈落她几缕墨丝。
她挑眉,“那你眼光真不好,我可不是废物。”
她一拉缰绳,骏马径直撞上察牧。
察牧为了闪开,再一次被于泠划伤手臂。
骏马翻倒在地,于泠脚尖一点地面,提剑与察牧厮杀在一块儿。
刀光剑影间,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在一次闪避时,胸膛伤口钝痛,于泠动作一顿,只在千钓一发之际避开致命伤。
她连跃几下后退,嘴角溢出丝缕血迹。
察牧见状,哈哈大笑,“看来这情报也不全是假的!”
她直冲而上,大刀划过,空气破裂声响。
于泠目光一狠,指腹一擦,身影掠出。
“哐啷!”一声,大刀与剑相撞。
四目相对间,杀意纵横。
不等察牧反应过来,于泠翻手掏出匕首狠狠刺入她腰间。
察牧双目瞪大,“你!”
于泠忍住浑身的痛楚,爆发战意,不要命地进攻。
她这身子拖不得,骁勇军的姐妹们完美的履行了她的计划,她说什么也不能在此处拖众人的后腿!
城中还有个人儿等着她归去呢,她才不要浪费时辰在察牧身上。
察牧见于泠气势磅礴,万夫莫敌的架势,顿时大喝一声,提大刀迎击。
于泠目中凛冽,杀意浓郁。
沙尘飞扬,被黑夜吞没的她宛如夺命的死神,招招狠辣,直击要害。
察牧身上伤势增多,再一次被她刺中胸口后,她“噗!”的喷出一口血,溅上于泠的脸上,却掩不住她凌厉如剑的目光。
鲜血早已染透于泠的黑衣,她却全然不理会,越战越勇。
一刹那,察牧眸中闪过退意。
尤其周身接二连三的响起宜国军的惨叫声。
军心涣散,军士早已四散逃亡,无人理会她这个将军。
另一边穆易等人亦杀至此处,一支支弓箭精准锁定,一箭带走一个生命。
察牧不由咒骂,“一群疯子!”
她再一次抵挡开于泠的攻击,转身欲撤。
于泠目光如炬,一剑飞出,直挡她身前。
她掠出拔过利剑,眯眼俯睨她,“逃什么,你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察牧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于泠扯开嘴角,眼神冰冷,“难道你能带军来此,我就不能派人去你那儿作客?”
此时许妞与别的副将应该已经攻下宜国军营了吧。
毕竟愚蠢如察牧已然将兵力全数带到此处了。
察牧暴怒,“你!”
“不必感动,你就留下来吧。”话落,她重新加入战局。
察牧得知宜国军营遭敌袭,再望周身相继倒地的军士,双目充血,气急攻心,“于、泠!”
“在呢。”话落,她一剑刺入她的大腿。
察牧“噗!”地吐血,站立不稳。
于泠乘胜追击,反手一扭直接砍断她双腿,而后一脚踢倒她,剑指她喉间,嘴角上扬,“哎呀,怎么躺下了呢?”
察牧疼得面目扭曲,咬牙切齿,“于、泠!”
于泠脚下用力,压得她喷出几口血。
于泠眯起双眸,目光凌厉,“不必如此记挂我,我对你可没有兴趣。”
“像你这般草菅人命的人渣,就下去向被你害死的人们忏悔赔罪去吧!“
察牧双目圆睁,还欲说什么,于泠手腕一动,剑尖刺入。
察牧嘴角流出更多的血,眸色暗淡了无生息,只有恨意尚存。
于泠直起身,拎起利剑轻甩几下,甩落血珠。
她咳出几口血,失血过多使她双手微抖。
她一咬下唇,跃上一旁的骏马,扬起手中银剑,气势恢宏,“宜国军听清楚,尔等将军已然丧命,尔等再拼无益,只是白白送命!识时务者,便投降,我能留尔等一命!”
宜国军本已疲惫,闻言,心神俱震。
她们看向一旁察牧尚未凉透的尸体,战意全消,武器“哐啷”坠地。
随着一人跪地,丢下兵器,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如骤雨敲击。
至此,燕国胜!
骁勇军每人静立原地,无人为此兴奋。
她们扫视过地上同伴的尸体,咬住嘴唇,忍住悲伤。
她们曾经一同畅饮,一同叙述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往后却再也无法共同欢笑了。
余杏拍拍身旁的军士,“收拾一下吧。”
那人深吸口气,目光坚定,“是!”
牺牲的同伴已然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她不该悲伤,而是该为她们自豪。
余杏快步冲向于泠,“将军,你如何了?”
于泠摇头,“无碍,我先去看一下阿妞那儿怎么样了。”
余杏皱眉,“属下去看便是,你快些回营治疗吧。”
穆易此时也来到了,她瞥见骏马上染透的血迹,眉心皱紧,“就是,将军你就安心交给我们吧。”
于泠轻晃已然有些发昏的脑袋,“无碍。”
她一甩缰绳,骏马嘶鸣,带着她直冲宜国军营。
余杏放心不下,“阿易,你随同将军前去,我留下善后。”
穆易点点头,一夹马背,紧随于泠而去。
片刻,在见到许妞等人已然镇压住留在军营的宜国军人与后勤队伍后,于泠顿时松下口气。
许妞等副将快步上前来,跪地禀报,“报,宜国军营上下五百人已然投降,姐妹们无人伤亡。”
于泠眸底划过赞赏,“干得好!”
瞥见她苍白的脸色,众人皆忧,“将军,你的伤势……”
她抬手制止她们,“我无事。”
她扫视一众将领,眼神坚毅,“敌人既已投降,接下来的善后便交予你们,务必谨守军纪,不扰百姓。”
众将俯首,齐声应道:“喏!”
于泠颔首,眼前发白,身形一晃。
穆易赶紧上前,却被她制止。
她一拉缰绳,掉头回营。
抵达军营,收到消息的军医连忙迎上来。
被众人团团围住时,于泠瞥一眼禾和城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意识陷入黑暗的刹那,她内心划过一句话。
小少爷,我打胜仗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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