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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糯柿儿
被棉布包起的汤药摸上去温温热热,知微拿进,轻嗅了嗅汤药的味道,算不上好闻,但依照父姐姐这么多年熬药济人的手法看来,这药必定有奇效。知微这样想。
她七拐八拐,终于是到了那房门前,伸出小手推开门去,一只脚紧接其后迈入房门。
床上正正躺着两个男人,看样子是捡来没有多久,身上的旧衣还没来得及更换,变得像是从血人坑里摸爬滚打出来晕倒被民姐姐捡回来的乞儿。知微把药搁在桌上,细细打量起床上两人。
好看是好看些,不过怎么做到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的?尤其那位穿深色衣服的,连外衣究竟是什么颜色都看不出来了,等会要叫李叔叔给他们换件衣裳才行。
“父姐姐实在哪捡来这两人的来着?”知微坐在木凳上翘着腿细细思考。
对!万人坑里头!
她因想到答案而眼前一亮,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知微回头去看,正是她口中这父姐姐端着另一碗汤药走进来。
“父姐姐,知微来帮你罢!”知微跳下木凳,甩动今早父姐姐为自己编的发辫,小跑到女人眼前,扬起手就想接过汤药。
民父带着浅笑将手中那碗交给知微,轻言细语地道,“小声些,勿惊扰伤人歇息了,他们上的很重。”
知微听此言,当即噤声。
只听一声轻笑,知微看着眼前人越过自己,挽袖拾起桌上的汤药,还在冒热气。
雾气朦胧,知微也学着她的模样缓慢搅动碗中的药,动作不急不缓,等一定时间后,知微看着她舀起一勺药,置于自己虎口处,俯身触试温度,许是药温适度,民父站起身来给那穿着黑白红衣之人喂药。
知微也照做,却被烫了一下,急得她以为着口中温度可比体感高,靠近虎口吸溜一下喝进嘴中,却又被这烫人苦味打了个颤。
民父一见如此,单手执碗,拉过知微左手眯起眼看,有些泛红,看上去无大碍,她还是不放心,想着知微这小姑娘平日最喜欢的便是这双手了,还是道,“稍后我带你去敷药。”
知微嘿嘿笑说,“父姐姐,你真好。”
民父眼里染上几分笑意,继续手上动作,为床上人喝药,又回道,“下次可不能这样随便跟着我学了。”
知微捧着药小心地点点头,以表自己知道了,也不会了!
她做完动作,绕至床另边去喂药。这床与平常户人家中床要靠实墙不同,这床不但两边并无靠墙,就连床头也是悬空着的,知微记得这两边不靠墙是为了方便照顾病人,但为何床头也不靠任何东西她却不记得了。
方便救人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规矩,规矩可没有人命重要。
知微舀起一勺又一勺送进靠床头之人,方才这人睡床的另一边,知微没发觉,只觉得看着那床最外边的人如此好看,这床里头的人便是同上。
现在一看,果真不错,当真一对俊男,俊美的实在,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
她忍不住张嘴问,“父姐姐,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万人坑里头,你怎么跑到那去了。”
民父又舀起一勺送进病人口中,垂眸慢慢说道,“我去乱葬岗的万人村里给劳役死掉的人收尸,意外发现的,瞧还有气息就带回来了。”
知微眨眨眼,直接道,“他们这样貌美的男子,竟然也会被抓去当劳役。”
民父手慢了慢,解释,“在现在的处境看来,就算你再好看,也逃不过被抓去劳役的份,但你又怎么会觉得他们是劳役晕死的?”
知微喂完了药,将碗搁回木桌上,疑惑不解,“难道不是吗,父姐姐不就是从万人坑里把他们带回来的?”
“话是这样说,但也不能只看表面,他们是躲人到那的。”民父碗中的汤药快要见底。
“好罢!还好父姐姐经过那里去了,那那些劳役死掉的人姐姐把他们安放在何处了?”
民父喂完最后一口,将病床上的两人重新躺回床上,又为他们洗净了脸,把两个碗上下交叠在一起,最后轻声回答知微的话,“他们想去的地方,”她一手拿着碗,一手拍了拍知微示意她跟上自己,“走罢,刘姥的柿子还没给她收呢。”
民父带着知微走出屋子,转身将门小心关上,未发出一丝声响,随后,她拉着知微走回后厨,洗了碗,拿着几大筐菜篮子,递给知微几个好拿的筐子,走出自己院门,向着刘姥姥家的柿子林进发。
“刘姥嘎?我跟父嘎嘎来跟你摘柿儿哒咧!”知微这一话说得那叫一个迷糊,刘姥正搁院头坐在板凳上肃着脸头逗狗玩,听这一声,就转来看,眯起眼睛,瞧是民父知微两人,又挤着皱纹挥手招来。
“晓得喽,屋后头还有一林子滴嘞,麻烦哒噢。”刘姥扔下逗狗的枝条,就招呼两人进院。
民父牵着就想活蹦乱跳的知微带进院,先是和刘姥客气问候近来生气,见日子过得舒畅,也放任知微去跟院里的土狗比较一番了。
知微跑上前,揉了一把狗头,撒手后,又见这狗似是嫌弃自己一番狠甩头,弄得毛发乱糟。
知微叉腰“嘿”一声,指着狗鼻子就开始教训,“你这狗,何解咯,真的是!”
那狗毛发黝黑发亮,知微说完又不管其他,胡乱揉上狗头,故意道,“这多好看噻,还嫌弃我,真的是。”
黑狗终于放弃挣扎,任由自己的狗毛被知微弄得一团糟,躺回去左瞅瞅右看看,不理她了。
知微见黑狗如何欺负都再没了反应,也没了逗它的兴趣,回去去找站在那早已等候的民父。
民父见她奔来,额前汗珠顺着鬓角留下,和民父见过的无忧孩童并无差别,她伸手替知微擦擦汗,依旧轻言细语问,“热不热?这时候入秋了可还没见天冷下来,你穿这身衣服要闷着了同我说,我去给你改件不热的。”
知微穿的正是一件带有细小毳毛袄子这样一件花衣裳,民父本是不容易的,怕给热着了,但小姑娘总是对些漂亮衣裳有种固执,便只说要穿,民父也没在多说。
知微对自己身上这件格外满意,想也不想就回道,“不用,谢谢父姐姐。”
民父也没过多劝说,只带着知微赶去柿子林,“刘姥已经在那等着了,我们快些,她老人家腿脚不舒服。”
知微加快速度,后道,“我已经很快了,父姐姐。”
民父看着她这小跑模样,又怕她左脚绊右脚摔着了,只好跟在她后边看着,就怕她一个粗心马虎,给自己摔疼了。
等跑到柿子林深处,不远正有一个小小老婆正走路一高一低搬梯子,知微跑上去把梯子结果,走得路也没比刘姥好上多少,就是没那么晃了罢。
她将梯子搬出,抹了把汗,叹道,“业坏我了,刘姥嘎我等会要尝几个柿儿来要得罢?”
刘姥笑得露齿,“要得要得,想吃多少吃多少。”
知微满意点头,稍后开始忙碌。
她从柿子树头摘下一颗柿子,捏了捏,软的发烂。知微想现在就来吃上一口,却看着手里的这颗柿儿沉默,最后忍着口水放进篮筐里。
“反正等会要吃多少吃多少!又不急于这一时。”知微这样想着。
这样一想,她又是干劲十足,连摘上好几颗柿子树,扔进筐中,一声沉闷。
进行到三分之二之时,知微早已吞咽好几番口水,在柿儿面前几次垂涎欲滴,想要咬上一口。
忍住,忍住,你不能随便吃,这可是刘姥要拿去卖钱的。
随着知微跑上跑下,堆积在仓库中的好几大篮柿子被送往库中,知微身上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好咧!这么多要得啦!”刘姥看了眼,收获颇丰,一连扔了好几个柿儿给知微和民父来那个人,吆道,“不要你们白干活,给几过柿儿,常常味道哪们养?”
知微心里高兴,表面装矜持,同民父一起道声连连,后就剥皮尝了一口,柿子入口软糯香甜,解口得很,让人吃了一口便好想再去尝一番这人间美味。
知微啃完一个,伸手从筐里拿出一个长得最美,摸起来最软的柿子塞到民父手中,强令道,“父姐姐这个必须要吃嘞,这么甜一个,不尝尝多可惜。”
刘姥也坐在一旁附和,“是咧!看哈我滴手艺如何。”
民父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得剥开皮细细尝起来,良久,她才在知微和刘姥的注视下开口说话,“甜,甜的过头了,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见是得到了民父的认可,刘姥心里实打实地高兴,拿着扇子给两小只扇风去热,“一看就晓得,这今年柿儿红滴跟知微儿一样乖,不用想都是甜的,这收成可又要涨咯!”
知微也替刘姥高兴,傻笑着说,“知微也想去外头试试买柿儿,莫一人家瞧我乖,给多买几斤那可不好呐?刘姥嘎!我也要去!”
多个算账的助手,刘姥怎么想都是自己赚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好了咧,赚滴前多了还要分点给知微儿滴。”
知微随同民父手提一箩筐柿子跟刘姥打完招呼,走在路上,两花辫子被她甩的一晃一晃,清新又不俗气,反是充满这段年龄该有的活力。
走到院子里,知微将箩筐放去院中,又转身去找民父的身影,看她端着两碗白粥走向房中,便问,“父姐姐,何不叫我帮忙?”
民父两只手被热粥烫得发红,也就端不住了,才点头应允知微的话。见她同意,知微扔下手中拿起不久的柿子,跑到民父跟前嘿嘿笑说,“父姐姐近来都没怎么休息,要不两碗热粥要我来罢!”
民父端出一碗热粥,淡声提醒,“小心些,烫。”
知微却笑,“不烫!这粥热的才好吃。”
民父道,“给他们喂粥去,总要吃些东西的,跟我来。”
知微依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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