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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恋爱吗?
回到冰冷的屋子,暖气片散发的微弱暖意聊胜于无。
纪书漾闷头钻进厨房:“哥,我再烧点热水,你喝点暖胃。”
纪时泽没应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玻璃上凝结着冰花。
厨房里传来水壶烧水的嗡鸣。过了一会儿,纪书漾端着一杯热水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纪时泽旁边的窗台上。
“哥,水。”他低声说,没等纪时泽回应,又转身快步回了厨房,关上了门。
纪时泽看着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白开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雪景。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温度却暖不进心底。
厨房里,纪书漾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指尖残留的、几乎触碰到哥哥下颌的错觉,还有哥哥骤然退开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悸。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
哥只是……只是生病了,太累了,一时……失控了。
就像昨夜那个吻,就像今早那个未完成的靠近,都只是冬日里一点转瞬即逝的、虚幻的暖意,终究会被现实冰冷的雪覆盖。
口袋里的硬币硌着他。
他摸索着掏出来,那枚洗得发亮的一元硬币,被他攥得死紧。
哥的新年好运……他还能给吗?
纪时泽站在窗边,听着厨房里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纪时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脚步很轻,走向那扇紧闭的厨房门。
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压下。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厨房里,纪书漾像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一双通红的、盛满了惊惶和巨大委屈的眼睛。
看到门口逆光站着的纪时泽,他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痕,试图戴上眼镜遮掩狼狈,动作慌乱又笨拙。
“哥……水、水快开了……”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视线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纪时泽对视。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却因为久坐发麻,踉跄了一下。
纪时泽没说话,只是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客厅的冷寂隔绝在外。
厨房的空间因为他的进入显得更加狭小,水汽氤氲,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张力。
他走到纪书漾面前,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垂眸看着他。
纪书漾终于站稳,胡乱地把眼镜推回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依旧湿润泛红,却努力睁大,强装镇定地看向灶台上嗡鸣的水壶,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我……我拿杯子……”他嗫嚅着,转身想去拿橱柜里的杯子,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书漾。”纪时泽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厨房里的沉默。
纪书漾的动作瞬间僵住,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
纪时泽看着他单薄倔强的背影,洗得发白的毛衣领口下,一截清瘦的脖颈线条紧绷着。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怜惜,终于冲破了沉重的壁垒:“路还长。”
这三个字,和当初在医院里他说的一模一样。
此刻听在纪书漾耳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不再是冰冷的提醒,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承诺,一种沉重的、带着暖意的羁绊。
纪书漾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瞬间又蓄满了水汽,嘴唇微微颤抖着:“哥……”
他想说什么,想问“长路你会陪我走吗?”,想问“树下你为什么要躲开?”,想问“昨夜那个吻算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巨大委屈和依赖的哽咽呼唤。
纪时泽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向前迈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纪书漾能清晰地看到他镜片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深不见底的疲惫、挣扎,还有一丝纪书漾不敢深究的、近乎心疼的柔软。
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带着药味的微凉气息。
在水沸声炸响的瞬间,纪时泽抬起手,没有犹豫,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开了纪书漾额前汗湿的碎发。
指尖的触碰冰凉,却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纪书漾所有的防备。
纪书漾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定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耳欲聋。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
纪时泽的目光落在他额角那块已经转为深褐色的淤痕上,那是昨夜被他失控推开撞伤的印记。
他的指尖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抚过那道伤痕的边缘,仿佛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动作里蕴含的怜惜和懊悔,无声地传递过来,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纪书漾猛地摇头,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不疼……早就不疼了……”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纪时泽打断他,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目光紧紧锁住纪书漾泪流满面的脸。
“从来都不是。”
这句话瞬间打开了纪书漾心中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和不安。
他再也控制不住,向前一步,将额头抵在了纪时泽微凉的颈窝里,像寻求庇护的小狗,发出压抑许久的、破碎的呜咽。
“哥……你别推开我……别不要我……”
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纪时泽颈侧的皮肤。
那灼热的温度和怀中少年无助的颤抖,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纪时泽的心上。
那些关于责任、伦理、未来的重重顾虑,那些自我厌弃和恐惧,在这一刻,在纪书漾滚烫的眼泪和全然的依赖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沉重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环住了纪书漾单薄颤抖的肩膀。
另一只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落在纪书漾柔软的发顶,笨拙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如同很多年前那个高烧的夜晚。
“傻话。”纪时泽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的温和,气息拂过纪书漾的耳廓,“哥在的啊。”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纪时泽,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希冀和小心翼翼的确认。
纪时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掠过他湿润泛红的眼角,冻得微红的鼻尖,最后停驻在那微微颤抖、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上。
昨夜那个带着饺子汤咸味的吻的记忆,夹杂着树下那未完成的靠近的悸动,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纪时泽的眼神里面翻涌着纪书漾从未见过的、浓烈而复杂的情感旋涡。
他缓缓低下头。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纪书漾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哥哥清俊的、带着病容却异常专注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
温热的触感,带着纪时泽微凉的气息,轻柔地、准确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不同于昨夜那个在绝望和混乱中带着试探意味的、短暂的触碰。
这个吻,缓慢、清晰、带着一种郑重的确认和小心翼翼的珍惜。
纪书漾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软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细微的、近乎呜咽的鼻音,不是抗拒,而是全然的接纳和沉溺。
他生涩地、笨拙地微微仰起头,迎合着这份迟来的、渴望已久的亲密。
纪时泽环在他背后的手臂收得更紧,将他完全圈进自己怀里,隔绝了厨房的冰冷和门外世界的喧嚣。
另一只抚在他发顶的手滑落,捧住了他的脸颊,拇指带着安抚的力道,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他湿润的皮肤。
唇瓣的厮磨从最初的试探渐渐变得深入。
纪时泽的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描摹着纪书漾的唇形,舔舐掉他唇上微咸的泪痕,然后耐心地、带着引导的意味,轻轻叩开了他的齿关。
纪书漾浑身一颤,像过电一般,从脊椎升起一股酥麻的战栗,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无措地攥紧了纪时泽腰侧的衣服,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他被动地承受着这份陌生的、汹涌的亲密,感官被无限放大。
哥哥身上清冽的药味混合着干净的皂香,唇舌间温软的触感,耳畔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那捧着他脸颊的手心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暖意……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晕眩、沉溺。
他生涩地尝试回应,舌尖怯怯地碰触了一下对方。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纪时泽压抑已久的火焰。
他的吻骤然加深,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温柔,攻城略地,却又在察觉到纪书漾细微的退缩时,奇迹般地克制住,转而化作更绵长、更缱绻的吮吸与纠缠。
时间失去了意义。
水壶的嗡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沸腾的热水在壶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咕嘟咕嘟的余响。
厨房里弥漫着水汽和一种无声的暖意。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交织的、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和唇舌交缠的细微水声。
纪书漾完全迷失在这份陌生的感官洪流里。
所有的委屈、不安、自我怀疑都被这个吻温柔地抚平、驱散。
他忘记了额角的淤青,忘记了竞赛的失利,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拥抱,这个吻,和眼前这个人。
他更紧地依偎进纪时泽的怀里,手臂不知不觉环上了哥哥的腰,笨拙却用力地回抱着,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对方的骨血。
纪时泽感受着怀中少年的全然交付和青涩回应,心底那沉重的冰壳彻底碎裂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疼痛的柔软和一种深沉的、令人战栗的满足。
他吻得更深、更投入,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压抑、挣扎和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吻传递出去。
三四分钟,或许更久。
直到纪书漾因为缺氧而发出细微的、抗议般的呜咽,轻轻推了推纪时泽的胸膛,纪时泽才如梦初醒般,极其缓慢地、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绵长到令人窒息的吻。
两人的额头相抵,鼻尖轻蹭,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地拂过彼此的脸颊。
纪书漾的脸颊染着动人的绯红,嘴唇被吻得微微红肿,湿润泛着水光,眼神迷蒙,像蒙着一层水雾,失焦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纪时泽。
纪时泽的呼吸同样不稳,镜片后的眼眸深邃得如同暗夜的海,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情潮和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珍视。
谁都没有说话。
厨房里只剩下两人尚未平复的喘息声,以及窗外雪花落下的、几乎听不见的簌簌声。
纪书漾的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纪时泽的衣角。
纪时泽捧着他脸颊的手没有松开,拇指依旧眷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微烫的皮肤。
那枚被纪书漾紧紧攥在手里的硬币,不知何时掉落在两人脚边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但谁也没有低头去看。
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所有的试探、不安、挣扎,都在那个漫长的吻里得到了最直接、最滚烫的确认。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但厨房里,相拥的两人之间,是劫后余生般的宁静和足以融化寒冬的暖意。
新年的第一天,在这间狭小、清冷的厨房里,真正的春天,似乎提前降临了。
纪书漾额头顶着纪时泽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濡湿了对方微凉的皮肤,身体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纪时泽环抱着他,掌心一下下轻抚着他单薄的脊背,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安抚。
下巴轻轻蹭着少年柔软的发顶。
“哥……”纪书漾的声音闷闷地从颈窝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你不推开我了?”
纪时泽的动作顿了一下,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低哑却清晰:“嗯,不推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以后…都不推了。”
这句话像暖流瞬间注入纪书漾心底。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纪时泽,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希冀和小心翼翼的确认。
纪时泽镜片后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里面翻涌的疲惫被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珍视取代。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纪书漾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带着生涩的怜惜。
“傻。”纪时泽低低说了一句,目光扫过纪书漾微微红肿的唇,又飞快移开,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薄红。
纪书漾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这才注意到地上那枚掉落的硬币。
他弯腰捡起来,冰凉的金属握在掌心,又塞回纪时泽病号服的口袋里。“你的好运符,收好了。”
纪时泽隔着布料按了按口袋,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水都烧开了,”纪书漾这才想起灶台上的水壶,连忙转身去关火,“哥,你坐会儿,我给你倒水。”
他动作麻利地找出干净的杯子,倒了热水,小心地吹了吹才递给纪时泽。
纪时泽接过杯子,指尖感受着温热的杯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看着纪书漾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将剩下的饺子汤锅盖好放回灶台,拧干抹布擦拭溅出的水渍,动作间还带着点刚才激动过后的微颤,却又异常专注。
“书漾,”纪时泽开口,声音温和了许多,“别忙了,过来坐。”
纪书漾依言放下抹布,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挨得很近。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厨房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零星鞭炮声。
“哥,”纪书漾忍不住又开口,声音带着点试探和雀跃,“我们…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问完,他自己先红了脸,眼神却亮晶晶地等着答案。
纪时泽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镜片后的目光看向纪书漾,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纵容。
“你说呢?”他反问,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刚才…不算吗?”
“算!当然算!”纪书漾立刻点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纪时泽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见对方没有躲闪,便大胆地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指尖带着点凉意,却固执地扣进纪时泽的指缝。
纪时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
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和他自己偏高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奇异地熨帖着那颗饱经煎熬的心。
他反手,轻轻回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少年人的手。
“哥,你饿不饿?早上那点面条……”纪书漾想起那两碗清汤寡水的面,有点懊恼。
“不饿。”纪时泽摇摇头,胃部的不适在药物和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后似乎暂时蛰伏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平静。“歇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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