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听我的话
陆池鱼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身影正是他曾幻想过千千万万次,他长成后,那高壮伟岸的模样。
正好比黄金将军高出半截。
而将军也卸下了面具,只是那面容仍不分明。但偏生那双湛蓝的瞳眸,他却能看得很清楚。
像一轮清明澄澈的无际海,阳光析下后,便是海底的礁石也泛着透亮。
黄金将军应是笑着看他的,但那清亮的眼眸中却没有半点温度,残余零星的漠然。
“陆池鱼,你骗我骗得好辛苦。”
他从未见过这双眸子里竟能迸发出这般冷寂的眼神。
恍若一瞥过后,双肩一重。他的身子便极速往下坠,被呼啸的狂风裹挟着,终点在那无尽的深渊。
那巨大的冲击力足以让他骨肉尽碎,但他内心里无形的面具,却仍没有断开一丝裂缝。
他突然觉得,黄金将军就算戴着面具,也是无比坦然的。
而他可以为将军挡箭,去豁出性命,却没有勇气道出自己的真名,说出自己的身份。
当真是可笑。
陆池鱼张着身子,真切的感受到浑身的麻木刺痛以及血液汩汩析出,偏生不能挪动分毫。
那一刻,他心跳得很快,仿佛快要跃出那震碎的胸骨。
他再不能分神思考,是支零破碎的身体更痛些,还是蕴藏着谎言而麻木跳动的内心更荒唐些。
就这样笑着,陆池鱼闭上了眼。
时间停滞着,又像是在霎那间走了极远,远到耳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再有意识时,他试着颤动双睫,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倏然一阵光亮从左边照来,依稀描摹了黄金将军的身形。
他没死。
可转动眼眸,他始终觉着右边的视线有所遮挡,像是只有一只眼睛的视线一般。
他颤颤举起手抚上脸颊,那右边的眉眼处裹着几层厚纱布。
他看不见了。
陆池鱼木讷地睁着那只正常的眼睛,耳边似乎传来黄金将军的声响。
“小鱼你醒啦。你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适……”
接二连三的问题只砸得那大脑涨痛。可他一句也没回答,只是吃力地侧躺过来,喉间发出那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将军……你无事便好。”
这七个字已然耗费他所有的气力。而黄金将军眼睁睁看着那白色纱布再度被血红洇湿,那昔日里热血的少年又闭上那只呆滞的眼睛,陷入昏睡中。
不过半日,陆池鱼的神智终于清明起来。
他眼前的纱布已被重新换好,现在正半枕着柔软的靠垫,等着黄金将军给他喂米粥。
“将军那么忙,莫要再花时间在我身上了。”
陆池鱼虽是那么说着,但看着眼前人耐心地舀起一勺粥,用手扇风摇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模样,心里便融暖许多。
“你一连昏迷了半月,先前长胖的肉也没了,只有皮包着骨头,别人照顾你,我多少不放心。”
黄金将军说着说着,便举着勺子往这小病号唇边凑。小病号面无表情地噙了一口,但那惨白的嘴唇肉眼可见的被烫得发红。
毕竟是戴着面具,无法用嘴来将粥吹凉,更莫说感知温度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便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将粥给咽了下去。
“小鱼你……是不是烫到了……”
黄金将军上前捂住了小鱼的双颊,微微摇动着,直到看见那只有些失神的瞳眸再有了焦点,才暗自叹了口气。
“我没有照顾过人,我……”
面前的少年直勾勾地望着他,试探着伸出一点粉红的舌尖。
那抹绯色之上,俨然多了一点刚烫出来的燎泡。
“好痛……”
少年顺势从被窝里伸出那捂得温热的手,附在那贴着面颊的、微凉的手上。
黄金将军掩在面具后的眼随之瞪大,心头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却没有将手给抽出来。
他近乎是笨拙的,在几近思考后,想到一个不错的法子:“那我以后,找个人专门给你吹粥。”
小鱼眼里的光随着他的言语而黯淡下去,便有些不高兴的瘪了瘪嘴:“我不要,还是你给我扇扇罢。”
“瞎讲究,多个人照顾你还不好吗。还是说,”黄金将军顺手捏了捏小鱼那没什么脸颊肉的面庞,“你有洁癖?”
陆池鱼哪有什么洁癖可言,在宁王府的这些年,被下人如此克扣欺辱着,什么时候在意过吃穿用度干不干净过。
只是若真派了旁人照顾自己,想来黄金将军诸事繁忙,便再没有机会时常相伴。
他便这样贪婪的,希望将军能再不管顾,只在他身边就好。可转念一想,自己既已苏醒,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料理军中事务更要紧些。
“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洁癖。只是将军如今诸事缠身,还是莫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陆池鱼这般说着,顺着那揉捏的力道,将那半张不曾缠着纱布的脸枕在黄金将军的手心。
他口中的话语,分明是要赶人的,可他用那湿漉漉的黑瞳盯着眼前人,其中是掩盖不住的眷恋与温存。
当然,小鱼就算开了口,黄金将军也不会照做。尤其是看到那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睛,一时不知是先愧疚还是先心疼。
“我已提拔了新的副将,军中的事务,他倒料理得出色。多亏有你,让我们击退了齐国的军队。让他们近来都不敢再有动作。”
“我便有空闲的时间来照看你。”
可黄金将军解释完后仍是想不明白,似乎到现在为止,小鱼都没有过问过他自己的伤情。
反倒不停的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是对自己不甚在意般。
但他一旦回忆起小鱼满脸是血、气息虚浮的瘫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便自责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被齐国人算计,是他的劫,应由他来度,而并非是让旁人豁出性命来替他。
小鱼可以不在意自己的伤情,可他却没有资格原谅自己。
那枚箭矢正好射入少年人的右眉骨处,往上一分便是头脑,往下一毫就是眼睛。
但凡有分毫的偏差,神仙难救。
可就算伤在眉骨,利器也已深入骨髓,压迫眼周。连带着这只右眼一并伤损。
也就是说,小鱼很有可能会瞎一只眼。
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来说,这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黄金将军此时却失了平日里的镇定,他无法平静地将这个噩耗亲口告诉面前这个虚弱的少年。
而在他沉默的这些时间里,他能感受到小鱼的目光也落在这幅黄金面具上。
而这个少年像是透过了面具,看到他面上的担忧一般,用玩笑的口吻问道:“我以后会变成独眼龙吗?”
“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
小鱼闻言弯了弯不曾遮住的眉眼:“那我会不会变成无眉大侠?”
“那我用眉黛给你补上。”
少年像是没了烦恼,很无所谓的拿起凉了许久的粥,小口啜着。
可小鱼越是这般模样,黄金将军便越是愠恼。
他为何对挡剑一事只字不提,又为何将这么重的伤势,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你不该为我挡箭的。”黄金将军轻叹着,语气却偏偏冷下来。
陆池鱼只是不紧不慢地喝了半碗粥,唇角仍旧浮着一抹淡笑:“将军的命比我重要。”
“没有谁的命比谁更重要。我宁可受伤的人是我。”
黄金将军看着他手中捧着的碗便气不打一处来,顺手夺了去,狠狠摔在床旁的小几上。
“我是黄金将军,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更不希望有人为了我而受伤。”
“包括你。”
陆池鱼这时候也来了气,伸手想把那半碗还没喝完的粥夺来继续喝了,可偏偏被正在气头上的黄金将军看了去。
二人各自捏着粥碗的边缘往自己这边使劲,看起来竟不分胜负。
黄金将军气愤之余更甚惊讶,这小病号才刚醒,哪来这般大的力气。倒不是说他抢不过一个病人,只是多少怜惜几分,不敢使出全力罢了。
“是将军告诉我,让我保护你的。可现在,又为何要责备我呢?”
小鱼成功夺到了粥碗,又悠哉悠哉开始喝起了粥。
而黄金将军在听到“保护”二字的一瞬,霎那间脱了力,低垂了头。
“你知道的,这不过是我为了激励你的……玩笑话。”
黄金面具后传来沙哑的笑声,又带着点鼻音,像是在抽噎着。
“因为我说了要你保护我,所以你不顾一切的冲到我面前,连命都不要了吗!”
其实黄金将军无论说不说这句话,陆池鱼都会为他挡箭。
可究其原因,那句倾慕的话,与他们身上流着的截然不同的血脉,都是无论如何不能道出的。
所以,他只能顺应那句话,违心作答:“小鱼,最听黄金将军的话了。”
“我这次,做的好不好。”
他知道黄金将军听了这句话会气恼,可掩盖在浓重爱意下,所显现出来的,只有这欲盖弥彰,所谓保护的职责。
这是陆池鱼为他的心上人,唯一可做的事了。
插入书签
哈哈哈我终于更新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宝在追读,没动力真的卡文卡到写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