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附属医院的义诊是在周六日两天，因为实习生众多，所以周沐晨只需要周六去一天就行。
　　集合地点是社区中心门口。
　　周五晚上周沐晨回的是刘力的家，第二天刘力开车送他过去。
　　“张嘴。”周沐晨捏着一小块自己刚刚做的三明治递到刘力嘴边。
　　刘力趁着红灯，偏头张嘴吃了。
　　社区医院距离不算太远，本来想着在家里吃好再走，哪曾想刚穿好衣服，医院群里就开始催促，说他们已经出发了。
　　没办法周沐晨只好草草做些简单的，边走边吃。
　　到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周沐晨揉着因吃太快而硬邦邦的胃，和刘力站在空荡荡的场地边上。
　　“他们不是说出发了？人呢？”刘力无语。
　　“不知道，可能在路上吧。”周沐晨对他们也是无话可说，还好社区旁边有花坛，两人坐在花坛上边聊天边等。
　　今天主要针对的是社区居民，年龄偏大。场地上还来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有几个手里还拿了满满当当的菜，乱七八糟的站着。
　　医院每半年举行一次义诊，不分年龄，不分地区，旨在帮助广大居民做好口腔卫生工作。
　　过了没多久其他人就到了，周沐晨让刘力先回家歇歇，再睡个回笼觉。虽说现在的天气算凉爽，但到了中午太阳还是很大，没必要在这里跟着折腾。
　　刘力点点头，昨晚睡得太晚，现在还跟梦游一样。他今天也得去店里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进货的。
　　中午周沐晨那边管饭，刘力在学校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
　　下午趁着空闲做了个简单的大尺寸水果蛋糕，切成小块放好，又搬了几箱水，一起拿走。
　　本来以为下午人会少一些，没想到下午四点了，排队的人还是挺多。
　　临时搭起来的小帐篷下面热热闹闹的，这会儿温度正合适。
　　刘力往那边看了一下，周沐晨正在一个老头旁边打下手，看到特殊的病例会给他指一指，两人偏头交流一下，时不时递递东西，倒也配合默契。
　　周沐晨也穿着白大褂，带着一次性的医用蓝色帽子。
　　一排医务工作者都是一样的造型，仅漏一双眼睛，但刘力过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周沐晨。
　　他带了眼镜，最简单的黑框，配着白大褂显得整个人一丝不苟的，也不笑，严肃认真的看着一个个过去看诊的人。
　　刘力舔了舔嘴唇，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安安静静就这么坐在小花坛边上等他们结束。
　　有穿着红色夹克的志愿者看时间到了，提前将人请走，告知好明天的时间。
　　刘力这才给周沐晨打了个电话，提前告知一下带了蛋糕过来分一分。看周沐晨往这边看，抬手打了个招呼。
　　社区的领导也在，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刘力看她刚才一直站在帮忙维持秩序，到时间了也是她第一个去协调其他志愿者。
　　他不好直接拿过去分，所以找这个阿姨过来，告知带了蛋糕和水，口腔科请客的。
　　那阿姨喜笑颜开的冲刘力道谢，然后挑了几个有力气的男生过来把东西搬走，人人有份。一时间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义诊不只有口腔科，还有几个其他科室，有熟悉的还过去跟口腔科的打趣。
　　好在周沐晨跟他们主任打了招呼，其他人开玩笑，主任拍拍周沐晨的肩膀，顺势接了。
　　“怎么坐了一天还这么累？”周沐晨整个人歪在副驾驶，把座椅调到最后。脚已经有些浮肿，刘力让他把鞋子脱了，翘到前面台面上放松放松。
　　本来回家也就一脚油门的事，电梯里周沐晨整个人都吊在刘力肩膀上，哼哼唧唧的说累。
　　刘力心疼的耙了耙他的头发，亲了下脸安慰：“马上到家了，回家就躺床上歇歇。”
　　酱油听到俩人回来了，哼哼哧哧的往身上拱，刘力抬手包住他的嘴筒子往后轻轻一推：“别闹，你哥累了，一会跟你玩。”
　　说着直接背着人，身后周沐晨轻呼一声：“哎呦……没事……我……”
　　却还是不由分说被刘力背进屋，将人轻轻放到床上。
　　脖子上的手没松开，刘力上仰着整个人压在周沐晨身上。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垫垫。”刘力和他商量。
　　身后周沐晨却依旧没放手，甚至还将腿盘在他腰上。
　　“饿不饿？”刘力往后伸手摸了摸周沐晨的脸，确定没有发热，又不放心的扭头看过去，确认没有哪里不好才放心。
　　刘力扭了扭，面对周沐晨躺着，搂着他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睡着了。
　　怀里人动了动，刘力睁开眼睛。周沐晨已经醒了，也抬头在看他。
　　刘力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下鼻子：“饿吗？”
　　周沐晨冲他笑着回：“饿的要死，被饿醒了……”
　　刘力坐起来伸了下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周沐晨依旧躺着，看着窗外透过来的光，屋里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向起身的刘力，说：“哥，提个小要求呗。”
　　刘力扭头看他侧身悠闲地躺着，一时间又想起来下午他戴着黑框眼镜认真坐着的样子，两种状态真的像不同的人，而这两种样子，只有他能看的完全。
　　“怎么？今天不想吃什么？”刘力问。
　　“不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是窗帘太透了，要不要换更遮光一点的？”周沐晨指了指只有一层薄薄布，尺寸还不合适的粉色窗帘。
　　“好啊，明天去买？我认识有家窗帘老板，可能会给咱们优先做，估计明天就能挂上。”刘力爽快点头应允。
　　因为刘力窗户对面没有住宅，刘力睡觉又不讲究，本来当时都不打算装窗帘的。后来刘眉屋里的窗帘太厚，取下来一片，实在没处放，才挂在了刘力屋里。
　　已经凌晨了，怕这会儿吃顶了胃不舒服，刘力简单做了两碗鸡蛋清汤面，切了半盘卤牛肉配着吃，吃完整个人都熨贴了。
　　浴室里蒸汽升腾，浴缸在这两个星期被宠幸了整整两次，此刻有水不断漾出去。刘力的手紧紧抓住壁沿防止自己滑下去，却被人失控的紧抓住臀肉和侧腰，皮肤顺着修长的手指力度扭曲着。
　　刘力就算再不怕痒，此刻也像是被虫咬一样，轻轻哼了声……
　　“动一动，消消食……”周沐晨头后仰，一手向上，愉悦地看着刘力。
　　“别去买窗帘了吧，报个尺寸和颜色让老板直接做吧。”周沐晨懒懒的揉捏着刘力的耳朵，太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刘力从他怀里出来，拿过手机翻着看了看，手指翻飞：“要什么颜色？”他扭头问。
　　“你喜欢什么颜色？”周沐晨想了想，先征求房主的意见。
　　“灰色？黑色？奶白？”刘力让周沐晨看了看样品图，又问：“要不要图案？”
　　“你喜欢哪个？”周沐晨问。
　　“我无所谓。”刘力又翻了翻看看，感觉都一样。
　　最后为了和房子墙漆搭配，还是选了款灰色纯色的，简单又大方。
　　“你过年现在都去哪过？”周沐晨问。
　　“从上一年开始就跟着霍叔家，他们回老家的话我和刘眉就开车去找刘金。”刘力回。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喜笑颜开的打开手机聊天记录，让周沐晨看一张B超图： “刘金这傻小子要当爸爸了，昨天刚发过来的，刚满两个月。”
　　周沐晨凑过去看了看，笑着回：“恭喜恭喜，要添丁啦。你弟弟也开心死了吧。”
　　“可不是，刚检查完就打电话过来疯狂跟我炫耀，茜茜在旁边都被他吵死了。”
　　“真好……”周沐晨摸了摸刘力的头。
　　“过段时间中秋节放假你回家吗？”刘力问。
　　周沐晨想了想，以往在学校假期多是每年都回，今年看科室安排。不过他们实习生应该也没啥要求，有值班大夫就行。
　　“如果正常放假就回去。”周沐晨说。
　　“那你……想不想抽一天时间跟我去霍叔家一趟？”刘力试探的问。
　　周沐晨看着刘力小心翼翼的眼睛，笑着安抚：“犯傻呢？这不取决于你想让我呆几天我不就呆几天。”
　　“那不行，中秋节当天你该回你家回你家，两不耽误。只是前两天霍叔问起来了，我就把咱们两个的事跟他们提了下，他们老两口希望我有空带你过去吃个饭。”刘力说。
　　“你想去吗？如果不想……”刘力怕他为难，最终还是要看周沐晨的意愿。
　　周沐晨捏住他的嘴，急忙回道：“想！哥！我想！”
　　“那……”刘力迟疑。
　　“等下周估计中秋节的假期表就出来了，如果没我们实习生什么事儿，那我最少有一周的假期，假期没什么事，到时候听你安排。”周沐晨算了下。
　　“好。”刘力笑笑，眼睛弯弯的。
　　周沐晨捏了捏他的鼻子，无奈叹气：“你啊你啊……”
　　他想起什么来，犹豫的看着刘力问：“你霍哥来吗？”
　　“当然也去，他是家族群里第一个说过来的人。”刘力哭笑不得，别人当了老板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偏偏霍哥这个老板当的越来越轻闲，群里一有什么消息，基本秒回。
　　“那你霍哥对我？”周沐晨有些不确定，当初最后一面两人可是不欢而散。
　　“放心……有我在呢，都说清楚了。他们……”刘力顿了顿，解释道：“之前不是公开了我们两个的事情以后就带着我弟弟妹妹们走了吗？怕拖累他们，有两年故意断了联系，过年也不回，还钱只跟当时做主签字的长辈联络。虽然定期发平安信，但是他们还是担心的不行。对比其他，我们的事情反倒是最小的事情，所以他们虽然不理解，但是最终还是以我的意思为主。霍哥他当时确实很生气，但是他拿我没办法，有我在他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他最终想看到的是我过得好就行了。”
　　周沐晨没说话，将人搂到怀里，愧疚的说：“我家……我从小在姥姥姥爷家长大的，他们现在年纪大了，不好说什么刺激他们，他们知道的模糊，也顾不上太多。高考完那年暑假，自从和你失去联系之后我就有些受不了，一整个假期都没出家门，天天就是打游戏，睡觉，屋里也乱的下不去脚。仝念叫我我也不出去，也不说话。给我爸妈吓死了，他们刚开始一直觉得我之前坦白的，喜欢男生是在找借口，开玩笑。后来又看我这样子，从仝念嘴里知道我和你谈恋爱，并且失恋了以后，就像是天塌了一样。他们想说我，但我的状态不对，那时候再说教只会让我的情况更差。”
　　“对不起……”刘力往旁边蹭了蹭。
　　“不要说再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你不是故意的。”周沐晨安慰。
　　“后来他们只能托仝念多来我家玩，开导开导我，希望能让我好一些。也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沟通，后来再想沟通的时候，两个人居然统一战线，避而不答。好像不说这个，我就还是之前的我。”周沐晨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有想过跟他们彻底的聊一聊，但是那个暑假让我们让我们之间的隔阂更深。再聊起来也还是各持己见，没什么结果。我曾经以为我的父母比其他人的家长开明很多，后来才发现他们其实都一样。这种事情对于所有家长来说都不好去理解支持，毕竟在他们看来是反伦理道德，是邪魔外道。接受需要时间，也需要理解包容。”
　　刘力看着周沐晨平静的脸，这一路过来其实谁也不是一帆风顺，各自的苦难只有各自知道。
　　但无论怎么，以后的日子都要过好。
　　“我都明白，都清楚，我们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行，开心就行。你不要逼他们，慢慢来吧。”刘力说。
　　屋里归入沉寂，好久才听到周沐晨的声音：“我爱你。”他说。
　　刘力抬头看他，凑过去亲了亲：“我也爱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