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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前天使长
艾德里安用镊子夹着块浸了温水的纱布,往伊瑟克干裂的嘴唇上敷。纱布刚碰到皮肤,就被他无意识地抿住了。
“操,饿疯了?”艾德里安低骂一声,手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道。镊子尖的纱布渗出细水珠,顺着伊瑟克苍白的下颌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像滴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三天前伊瑟克睁眼时,艾德里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双曾经冰蓝得像极地冰川的眼睛,此刻蒙着层厚厚的白雾,浑浊得像被硫磺污染的河,连聚焦都做不到。银白的头发失去了圣光滋养,黯淡成灰扑扑的,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像堆枯草。
“醒了就吭声。”艾德里安把镊子扔回托盘,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装死给谁看?天堂的审判庭可不会因为你闭着眼就饶了你。”
伊瑟克的睫毛颤了颤,算是回应。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却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那副样子,比广场上被小恶魔扔石子时还要狼狈,连面瘫都带着种破碎的脆弱。
艾德里安别过脸,盯着墙上的弹孔。他能感觉到那道浑浊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背上,烧得他后颈发僵。
“看什么看?”他猛地转过身,“没见过恶魔?还是觉得我这张脸比天堂的壁画好看?”
伊瑟克的目光果然晃了晃,像是被他的戾气惊到,却没移开,依旧执拗地盯着他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也没有愤怒或嘲讽,只有一片茫然的依赖。
艾德里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尖锐地疼了一下。那股熟悉的、被法术压制的心疼顺着血管往上涌,逼得他眼眶发烫。他慌忙抓起桌上的空药瓶,狠狠砸在地上:“看你妈的!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在‘守时者的眼泪’里当玻璃弹珠!”
玻璃碎片溅到床边,伊瑟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缩了缩,嘴唇抿得更紧了。那道浑浊的目光终于垂下,落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针眼,是克里斯汀昨天强行给他注射“圣光中和剂”时扎的。
“废物。”艾德里安的声音硬得像块铁,却转身从床头柜拿起新的纱布,重新浸了温水,笨拙地往他嘴唇上敷,“连打针都怕,你这天使长是纸糊的?”
指尖碰到伊瑟克微凉的皮肤时,他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张开嘴,像是在配合。温热的水汽氤氲在两人之间,艾德里安看着他苍白的唇瓣被浸润得有了点血色,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抓起纱布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这诡异的平静,伴随着克里斯汀的怒吼:“艾德里安!滚出来搭把手!色欲环的狗仔队扛着摄像机爬墙了!”
艾德里安猛地回神,把纱布扔回托盘,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伊瑟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那道浑浊的目光又追了上来,紧紧锁在他背影上,像根无形的线。
“老实躺着。”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敢乱动就把你扔去喂地狱犬。”
伊瑟克没反应,但艾德里安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他背后烧出了个洞。
客厅里,克里斯汀正踩着窗台往下踹,她新买的皮靴底沾着血,手里攥着个被踩碎的摄像机,零件散落一地。看到艾德里安出来,她头也不回地骂:“这群杂碎居然敢用钩爪!老娘的新靴子都被划烂了!”
窗外传来狗仔队的惨叫,夹杂着骨头断裂的脆响。艾德里安靠在门框上,看着克里斯汀一脚踹断某个狼头恶魔的尾巴,黑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瓦伦丁的管家又来了。”克里斯汀跳回屋里,用窗帘擦了擦靴子上的血,“说只要我们肯透露伊瑟克的近况,就送一箱‘七宗罪特调’。”
“让他滚。”艾德里安的声音发紧。
“我让他把箱子留下了。”克里斯汀挑眉,从墙角拖出个雕花木箱,打开时酒香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放着也是放着,总比便宜那老东西强。”她突然凑近,猩红的眼睛里闪着狡黠,“你刚才脸红什么?给那面瘫擦嘴擦出感情了?”
“放你妈的屁。”艾德里安的耳根瞬间发烫,转身往厨房走,“药呢?”
“在锅里炖着。”克里斯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这次是从贪婪环的医院偷的,据说是治大出血的特效药,闻着跟记忆面包一个味。”
厨房的锅里果然咕嘟着粘稠的液体,泛着诡异的棕色,散发着股铁锈和面包混合的怪味。艾德里安皱着眉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了搅,里面沉着几片不知名的草药——克里斯汀说这是“天使专用止血草”,只有天堂边缘的废墟里能找到,她为了这玩意儿差点被守林的天使卫兵射中。
“他能咽下去?”艾德里安看着那碗糊状物,胃里一阵翻腾。
“总比喝硫磺啤酒强。”克里斯汀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笨拙地用勺子舀起一点,吹凉了才往嘴边送,突然低笑一声,“你现在这样子,像色欲环那些给幼崽喂奶的母魅魔。”
艾德里安的手猛地一抖,药汁溅在伊瑟克的下巴上。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动作却顿住了——伊瑟克正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艾德里安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却没再骂难听的话,只是把勺子重新递到他嘴边,“张嘴。”
伊瑟克顺从地张开嘴,药汁滑进喉咙时,他明显瑟缩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却没吐出来。那副隐忍的样子看得艾德里安心头火起,不是气他,是气自己——气自己连碗像样的药都弄不到,只能让他喝这种难喝的糊糊。
“难喝?”艾德里安的语气刻薄起来,“难喝也得喝!这可是克里斯汀冒着被圣光烧成渣的风险弄来的,你敢吐出来试试?”
伊瑟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用力咽了下去,喉咙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他看着艾德里安,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光。
喂完药,艾德里安把碗往床头柜上一墩,转身就走。手腕却被突然抓住了。
伊瑟克的手指冰凉刺骨,力气却大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是在说“别走”。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股被压制的心疼差点冲破法术的禁锢。他用力甩开那只手,声音冷得像淬了毒:“放开!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命令我?”
伊瑟克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无力地垂下,指尖还残留着艾德里安手腕的温度。他看着艾德里安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层水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操。”艾德里安低骂一声,却没再往前走,只是背对着他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带着委屈和依赖,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消失在视线里。
客厅里,克里斯汀正对着记忆结晶算账。屏幕上列着密密麻麻的条目:“殴打色欲环狗仔队:收入3块灵魂碎片(从他们口袋里摸的)”“偷窃贪婪环人类医院药品:支出0(顺手牵羊)”“瓦伦丁管家的‘七宗罪特调’:收入1箱(等价50块纯净灵魂)”。
“你看,”她冲艾德里安扬了扬结晶,“这生意比开‘真话当铺’划算多了。莫尔领主刚才还发消息,说只要拍到伊瑟克喝药的照片,就送我们一箱‘脂肪蛋糕’。”
“滚。”艾德里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别装了。”克里斯汀收起结晶,从箱子里摸出瓶“七宗罪特调”,往他手里塞,“喝点。你这三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再熬下去,不等那面瘫死,你先猝死了。”
艾德里安没接,只是看着卧室的方向。门没关严,能看到伊瑟克躺在床上,目光越过门缝,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他到底在怕什么?”艾德里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怕我把他扔出去?还是怕天堂的人再来抓他?”
“都怕。”克里斯汀靠在沙发上,拧开酒瓶喝了一大口,“但他最怕的,是你走。”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天我去偷药,你在客厅处理契约,他就一直盯着卧室门,眼珠子都没动过。我回来时,他那眼神,跟见了救星似的。”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拿起那瓶“七宗罪特调”,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股混合了七种罪孽的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明天我去色欲环。”克里斯汀突然说,“梅杜莎说她弄到了‘天堂圣水’,稀释了能当消炎药,就是要价高,得用五十块灵魂碎片换。”
“我哪有那么多……”
“我去抢瓦伦丁的宝库。”克里斯汀打断他,“那老东西最近新收了批‘诚实者的灵魂’,据说能卖个好价钱。”
艾德里安看着她红头发下闪烁的猩红眼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一直觉得克里斯汀是为了钱,为了那些灵魂碎片和特调酒,却忘了她每次出去“采购”,回来时身上总会多几道新伤,忘了她明明最讨厌麻烦,却为了伊瑟克这个“累赘”,天天跟狗仔队和卫兵打架。
“别去。”他低声说,“我去想办法。”
“你?”克里斯汀挑眉,“你去跟莫尔领主卖笑?还是去求瓦伦丁那老东西?”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卧室走。他走到门口,看着床上的伊瑟克。那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看到他回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些。
“看够了?”艾德里安的语气依旧刻薄,却走到床边,拿起刚才被打翻的椅子,在床边坐下,“再看收费,一个眼神一块灵魂碎片。”
伊瑟克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
艾德里安别过脸,从怀里掏出那本《地狱契约漏洞大全》,假装翻看。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伊瑟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硫磺雨停了又下,客厅里传来克里斯汀打盹的鼾声。艾德里安的书一页都没翻过去,只是觉得身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
他悄悄抬眼,发现伊瑟克睡着了。即使在梦里,他的眉头也微微皱着,嘴角却带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安心的事。
艾德里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拂过伊瑟克汗湿的额发。
“傻子。”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不走。”
至少现在,不走。
第二天一早,艾德里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地狱契约漏洞大全》。伊瑟克已经醒了,正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的关切。
“醒了?”艾德里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慌忙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衣服,“看什么?没见过睡糊涂的恶魔?”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咚咚咚——”敲门声更急了,伴随着克里斯汀的怒吼:“艾德里安!快滚出来!莫尔领主带着记者来了!说要给我们颁‘地狱最佳护工奖’!”
艾德里安的脸瞬间黑了。他冲到客厅,看见克里斯汀正用□□指着一群穿华丽礼服的恶魔。为首的是个肥胖的家伙,脖子上挂着串灵魂结晶项链,正是贪婪环领主莫尔。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举着摄像机的记者,镜头对准了紧闭的卧室门,闪烁着贪婪的光。
“艾德里安大人!”莫尔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我听说您把前天使长照顾得很好,特意来慰问!只要您让我们拍几张照片,我就把‘脂肪蛋糕’给您送来,再附赠一箱‘灵魂特调’!”
“滚。”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
“别这么绝情嘛。”莫尔搓着手,眼神往卧室门瞟,“大家都很关心伊瑟克大人的近况。您想想,等他好了,看到自己在地狱这么受欢迎,说不定会感动得……”
“感动得把你做成‘脂肪蛋糕’?”克里斯汀嗤笑一声,□□上了膛,“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这身肥肉轰成渣,给谎言环的花当肥料。”
莫尔的脸色瞬间变了,讪讪地后退了几步:“别……别冲动!我们就是来看看……”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挣扎着起身。艾德里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往卧室冲。
伊瑟克果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他看到艾德里安冲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伸出手像是在求救。
“别动!”艾德里安冲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谁让你起来的?想死是不是?”
伊瑟克没听,只是执拗地伸出手,抓住了艾德里安的袖口,力气大得惊人。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说“别让他们进来”。
“操。”艾德里安低骂一声。他转身对门口的克里斯汀吼:“把这群杂碎赶出去!谁敢靠近卧室一步,就给我往死里打!”
“得嘞!”克里斯汀的声音里带着兴奋,随即传来□□开火的巨响和恶魔们的惨叫。
艾德里安没理会外面的混乱,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伊瑟克放回床上,调整好枕头的角度。他看着伊瑟克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那只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他们走了。”艾德里安的声音放轻了些,“没人能进来。”
伊瑟克的手松了些,却没完全放开,依旧攥着他的袖口,像是在确认他不会走。他看着艾德里安,浑浊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
艾德里安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看什么看?还不松开?想让我陪你躺着?”
伊瑟克没松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渐渐平息,克里斯汀的声音传来:“搞定了!莫尔那老东西被我打掉了两颗牙,记者的摄像机全砸了!”
艾德里安没应声,只是看着伊瑟克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他突然觉得,也许就这样也挺好。
被这道浑浊的目光盯着,被这只冰凉的手抓着,至少能证明,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使长,还活着,还需要他。
“喂。”艾德里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等你好点了,我就把你扔回天堂。”
伊瑟克的手猛地收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
“看你吓的。”艾德里安嗤笑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先把药喝了再说。”
他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药碗,回来时,发现伊瑟克依旧盯着自己,眼神却柔和了些。
艾德里安舀起一勺药汁,吹凉了递到伊瑟克嘴边,黑眼睛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张嘴。”他说。
这次,伊瑟克顺从地张开了嘴,甚至在药汁滑进喉咙时,没有再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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