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

　　三个人都没有吃完，碗里剩了好多。椰子在地上欢快地蹦跶，好像没有察觉到屋内的情绪变化。

　　林念佳上二楼洗漱了。餐桌上祁东和周易北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不是说今天要回北华吗？”祁东突然想到。

　　周易北闻言一笑，“骗你的，不回，就在南桉。”

　　祁东：“南桉的井潭寺你去过吗？”

　　周易北：“我没去过，但我母亲去过。她经常拜佛，求平安。据说很管用。”

　　祁东：“好。”

　　周易北又问：“你要去井潭寺？”

　　祁东：“我一会儿去。”

　　周易北：“我和你一起去。”

　　祁东摇了摇头，说：“你去查一下杜林。”

　　周易北一脸疑惑：“他是？”

　　祁东：“一中的一个学生，”

　　周易北扬眉，点了点头。

　　祁东上楼，和林念佳说了一声，拿着车钥匙，迅速出门。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井潭寺。

　　踏入寺门，一派静谧祥和。大雄宝殿内，香烟袅袅升腾，在佛前萦绕、消散。佛像慈悲含笑，双眸微阖，似能洞悉世间一切悲欢离合，静静凝视着殿内之人。

　　寺里人不多，祁东穿着黑色外套，尤为显眼。他径直走到蒲团前，缓缓屈膝跪下，双手合十。
　　他轻闭双眼，双唇轻启，喃喃低语：“我求你，保佑林念佳平安健康，如果可以，也能用我的命抵她的命。我不能没有她。希望佛祖能保佑她早日恢复健康，不要让她离开我。”声音微微颤抖。

　　此时，微风悄然拂过，殿内的经幡轻轻飘动，似乎是佛祖在回应。

　　祁东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蒲团之上，洇湿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继续说道：“林念佳善良，勇敢，优秀。经历种种磨难，仍有向上的勇气。我愿倾尽所有，换她顺遂无忧。病痛莫侵，灾祸远离。”

　　说完，“咚——”一声闷响，他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细小的汗珠从发梢滚落。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每一次磕头，都带着全身的力气。地上的蒲团已被他的汗水浸湿，额头上血迹斑驳。

　　他一次次重复着磕头动作，口中念念有词，皆是祈求平安顺遂的话语，声声悲切，字字泣血。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日光在殿内悄然位移。老僧人从内殿走出，脚步一顿，目光扫向男生，面露动容。他轻捻佛珠，微微摇头，嘴唇微颤，欲言又止。然后，向着男生与佛像深深鞠躬，满是敬意。

　　后来，老僧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了，轻轻移步至男主身旁，双手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声如洪钟却饱含慈悲：“阿弥陀佛，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女施主定能得佑安康。”

　　男生身形微颤，站稳后，接过帕子，轻轻点头示意感谢。然后他对着佛像深深鞠了一躬，缓缓离开大殿。他心中笃定，佛定能听见祈愿，护她健康。

　　祁东悠悠走出了寺庙，寺前树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在为他送行。

　　林念佳洗完澡，脑子清醒了许多。她坐在书桌前，拿出抽屉里的纸，微微低头，目光专注，笔尖轻触，随即，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写完后，林念佳又塞回了抽屉。

　　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巷子里，青石板路蜿蜒向前，微风悠悠拂过，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舒爽。

　　林念佳先去了女装店。各种服装，配饰应有尽有。她选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和一件蓝色开衫，然后走到了收银台。一阵细密的沟通后，她付了款，然后留下时间和电话。

　　下一站，她去了男装店，买了一套西装，同样留了时间和电话。

　　从商场出来，林念佳准备回家，穿过青云巷，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华门宜玺。

　　巷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混杂着邻里饭菜的香气、潮湿木头的腐朽味。

　　走着走着，一阵轻微的“叮叮当当”声传入耳中，空灵而又神秘。

　　跟着声音，林念佳走到转角处，有一位手工艺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年事颇高，脸上沟壑纵横，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身着一袭深蓝色的布褂，衣角微微卷起，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内衬。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巧的物件，有桃木雕刻的小梳子，有用五彩丝线编织的手链，还有一排挂在架子上的护身符，形态各异，有的是绣着神秘符文的布袋，有的是用银质薄片打造，上面錾刻着灵动的神兽，在光影下栩栩如生。

　　林念佳看到这些护身符，眼中满是好奇与期许。

　　“姑娘，可是对这些护身符感兴趣？”

　　林念佳微微点头，然后轻声问道：“护身符有讲究吗？”

　　“每个护身符寓意都不一样，你可以选一个，我仔细给你解释。”

　　林念佳拿起一个绣着莲花的布袋护身符，递给他。

　　“这莲花寓意清正纯洁，保平安顺遂。”

　　林念佳仔细端详，莲花的每一片花瓣都绣得栩栩如生，针线疏密得当，她又问：“它可以送人吗？”

　　“很重要的人吗？”

　　林念佳点点头。

　　“可以，它是平安符。希望他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林念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放进了兜里。

　　走出巷口，就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像是失控的猛兽，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了过来。车头歪歪斜斜，显然司机已完全失去了对方向的掌控，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冒出滚滚浓烟，刺鼻的橡胶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此时，一位小女孩背着书包，脚步匆匆地走在斑马线上，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察觉。眨眼间，轿车狠狠撞上了小女孩，她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

　　未等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轿车由于惯性并未停下，右前轮又无情地从小女孩身上轧了过去。鲜血从小女孩身体下方缓缓渗出，在滚烫的路面上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刺目的血泊，那鲜艳的红色与周围灰色的柏油路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周围的路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纷纷朝着事发地涌去。有人惊慌失措地捂住双眼，有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还有人试图上前帮忙，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林念佳呆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滩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想要呼喊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凝固。

　　片刻，她冲进了现场，嘴里不断地喊着：“姐姐，姐姐，我马上送你到医院。”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听到林念佳的声音，有些呆愣，眼神里流露出关怀。

　　“你没事吧。她应该不是你的姐姐吧？”

　　“怎么出来一个傻子？”

　　“这小女孩真可怜。”
　　……

　　过了五分钟，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达。警察把肇事司机控制住，医生走到小女孩身边，拨开小女孩脸上的发丝，手指迅速搭上她纤细的颈动脉，缓缓起身，摇了摇头。

　　林念佳跑到医生身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医生，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低沉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然后将小女孩轻轻抱上了担架，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救护车。

　　救护车开走了，林念佳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机械地望着远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

　　梁溪原来准备去游戏厅，她看到前方人影重重，好奇地钻了进去。听路人说，刚才发生了车祸，小女孩当场死亡。梁溪心里一阵唏嘘，刚想走，就看到了林念佳，和昨天的状况一模一样。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祁东一顿，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念佳的肩膀。

　　林念佳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呆愣地看着梁溪。

　　梁溪没说话，直接坐到她身边。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街道上，围聚在一起的人渐渐散开，只剩下她们俩。

　　路口又恢复了原来正常的通行，没有任何变化。

　　良久，梁溪轻声问：“你想不想去玩？”

　　听到她的话，林念佳歪头，有些疑惑不解，也有些不知所措。

　　梁溪先站起身，然后直接拉起林念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游戏厅走去。女生脚步飞快，林念佳就这样被拖进了游戏厅。

　　还没进门，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就已扑面而来，混合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仿佛是一曲独特的“欢乐交响曲”。

　　一进游戏厅，五光十色的灯光疯狂闪烁，令人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游戏机整齐排列，赛车游戏区，模拟赛车酷炫逼真，方向盘、刹车、油门一应俱全；跳舞机区域，彩色的箭头随着动感音乐在屏幕上飞速跳动；抓娃娃机那边更是围满了人。

　　梁溪先去门口兑了一盒币，拉着林念佳走到了跳舞机前。她迅速地投币，音乐随即响起，双脚精准地踩着屏幕上的箭头，身体随着节奏剧烈摆动，手臂在空中有力地挥舞，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林念佳站着没动，梁溪直接拉着林念佳的手，引领着她一起舞动，左右摇摆，前后晃动。

　　她感受着梁溪手心传来的力量，以及源源不断的活力，慢慢放开了手脚。她紧盯着屏幕，随着音乐的节奏，努力跟上梁溪的步伐，脚下的动作愈发流畅，身体也越来越协调。

　　一曲终了，两人满头大汗，梁溪又拉着林念佳去了赛车区。

　　从赛车区下来，又开始抓娃娃。

　　最后，林念佳手里抱了三个娃娃，都是梁溪抓的。

　　坐到出租车上的时候，林念佳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并排坐在后座。梁溪轻声问：“你住在哪儿？”

　　林念佳回过神，说：“华门宜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梁溪“啧”了一声，语气不善：“祁东今天怎么又没陪在你身边？”

　　林念佳解释道：“他有事，我今天遇到车祸是意外。”

　　梁溪：“男人就是不靠谱。以后你有事直接找我。”

　　林念佳茫然地“啊”了声，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梁溪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她。“你把手机号码输进去，如果有事，你和我说。”

　　林念佳拿着手机，语气呐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知道梁溪今天带她去游戏厅，是为了放松心情，但她不知道梁溪的意图。

　　梁溪看着窗外的树，思绪飘回了初中时期。

　　李佳薇不只针对过林念佳，还针对过自己。准确地说，是林念佳救了现在的梁溪。

　　梁溪在初中时，因为家里资金的问题被李佳薇盯上了。有一次，在路上，李佳薇带着两个男生，光明正大地找她要钱，那时她没有力量，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忍气吞声地交给李佳薇。就在交钱的时候，林念佳正好从旁边经过，因为女生长得好看，所以男生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林念佳身上，然后她趁李佳薇不注意，拿着钱直接跑了。

　　后来，她就记住了林念佳，开始慢慢学习拳脚功夫，名声大噪。

　　梁溪没有告诉林念佳实情，只说：“我和你一见如故，不行吗？”

　　林念佳点点头，然后输了手机号码。

　　没过多久，出租车缓缓停在了华门宜玺。林念佳认真问：“你要进去坐会儿吗？”

　　梁溪扬眉，“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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