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

　　干娘走了，大房这边就更冷清，鱼淑瑶入夜后还往兰姨娘那头走了走。兰姨娘院子里有花香，她先瞧见院子里那株海棠，之前兰姨娘送她的花，就是从这株上剪下来的。

　　这海棠，她来赏过不止一次了。

　　“姑娘，进屋喝茶吧。”兰姨娘在窗口摆弄她的花瓶。

　　兰姨娘老早就看见鱼淑瑶进她院子，不过两人暗中有些交易，从董家夜宴回来后不知不觉竟走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也没有拦着人进来。

　　鱼淑瑶连忙笑着走进她的屋里，“姨娘！”

　　兰姨娘爱摆弄花草，囤的好茶也多，都是刘老爷朝中获得的赏赐。上次鱼淑瑶在董家就爱喝铁佛山下的雪芽，三房这头虽说只有小三袋，但每次鱼淑瑶来，兰姨娘都是拿雪芽招待。

　　毕竟诚心才能换来诚心。

　　“我听丫鬟说，你打算将衣料铺和善居堂关门三日，便是你干娘跟着长公主去了妙法寺，也不必关门这般久，之后可是有事？”兰姨娘跟鱼淑瑶说话早卸下防备，没再伪装成那幅温雅的模样，看着阴冷精明了许多。

　　鱼淑瑶拿出配茶的点心来，“还是姨娘聪明。”

　　兰姨娘嘴角噙笑，却清醒着，并未被鱼淑瑶的甜言蜜语给哄得迷了心智，“那你找我也是有事？”

　　鱼淑瑶笑着说：“我今日在大房里头，听到二房闹出点动静，觉得挺好玩的，过来跟姨娘说道说道。顺便想问下姨娘，可要帮我一起打理衣料铺的生意，每月我都会给姨娘分红。”

　　兰姨娘垂眸给她倒了杯茶，“你这是要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鱼淑瑶捧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清口甘洌，沁人心脾，“不是，我只是想给姨娘一些钱赚，总不能姨娘和我合作做事，却得不到一丝甜头吧？我又不像那个只看重名利的男人。”

　　兰姨娘笑了，“我不缺钱。”

　　鱼淑瑶说：“我知道姨娘不缺钱，但钱这种东西，多存一些总归有备无患。”

　　兰姨娘看着面前的姑娘，鱼淑瑶坦然跟她直视。

　　旁边陶炉里的水再次烧得沸腾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兰姨娘的视线才又转过去，发现火似乎烧得大了，那小铁钳夹走两块烧红的炭放到旁边的铁盆中。

　　“既然你这样说，那利润我与你五五分。”兰姨娘道。

　　鱼淑瑶点头，“可以。”

　　兰姨娘放下小铁钳，拿起陶炉，又给鱼淑瑶冲泡了杯茶水。

　　二房那头今日刚吵过一架，想来没有心思去在意其他房的姨娘小姐在做什么，鱼淑瑶每次过来，兰姨娘也会屏退左右，有话自也是敞开了说：“姑娘是要将那些官家的太太小姐当做情报来源么？”

　　火炉“毕剥”一声，火势是比之前小了些许。

　　鱼淑瑶又忍不住说：“姨娘真的是聪明人。”

　　兰姨娘总归是大家出身，鱼淑瑶便是跟官家太太和小姐们说得上几句话，在她们眼里始终只是王夫人收留的养女，是市井出身，便是偶尔有些大臣的夫人不介意说了些闲话，但说多说少，始终有些不能全然知道。

　　她干娘碍着忠义府当年站错队，肯定不能跟那些大臣的夫人深交，但兰姨娘就不同了。

　　哪怕她父亲曾犯了重罪，可到底不是立场问题，况且她如今是刘老爷的妾室，便是为了刘老爷的前程，跟那些大臣的夫人走近一些，刘老爷不会管，朝中人不会管，当今的圣上也不会管。

　　兰姨娘骤然领悟到鱼淑瑶的深思，“你从董家夜宴与我见面起，便想到了这一步么？”

　　“也不全是。”鱼淑瑶说：“只是凑巧。”

　　兰姨娘却不信这仅仅是凑巧。

　　这一瞬，竟然是连兰姨娘都觉得鱼淑瑶有些恐怖了。

　　不过鱼淑瑶确实没说谎，当初想着将兰姨娘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是觉得兰姨娘并非简单人物，她不想在这深宅中跟芳姨娘斗完，又跟兰姨娘斗。

　　至于其他心思，也是在董家夜宴看见兰姨娘和蒲夫人交情不错，才骤然生出来的。

　　只是衣料铺刚开那段时间，很多事都没稳定下来，而且那会还未跟兰姨娘建立彻底的信任，到不久前她们才真正站上同一条船，有些事自然是真的可以敞开了说。

　　她不敢跟二房深交，却敢跟三房合作，真的是因为那句“兰姨娘是聪明人”。

　　屋外吹来一阵夜风。

　　吹得外头的花香进了屋，兰姨娘问了声，“明日去哪？”

　　鱼淑瑶没有保留，“去城南看看。”

　　城南有什么呢？

　　城南有那一座尚未建成的千字文塔。

　　而南湘楼黄金一案后，千字文塔的监管就转到宴世子的手里，由于曾经剧情的变动，本来只是用来存放书籍的千字文塔变成了避免云国立夏后文字之祸的关键。

　　鱼淑瑶上次从蒲小姐口中知道这件事时，心中便一直有个计划，只是前段时间她因状告堂哥的事牵连到相府的利益，一时间站在了风口上，为了不招耳目，低调了好多天。

　　如今她已是在慢慢行动，目的自然还是扳倒相府。

　　当然，顺手也能重创某只薄情寡义的崽子。

　　鱼淑瑶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陶炉里的水又烧得沸腾了，兰姨娘再度给鱼淑瑶添了杯茶水，“再喝一杯，老爷便要回来了。”

　　鱼淑瑶捧着热茶，两人不再讨论什么。这杯茶喝过一半，有个丫鬟端着碗补汤进屋，见到屋里还有人，微微一愣却没多言，将补汤放到桌上便退下了。

　　“这汤老爷天天喝么？”鱼淑瑶问了句。

　　兰姨娘应道：“喝着，郎中说能补身体呢。”

　　鱼淑瑶看着混着中药的补汤，说：“挺好的。”继而一口喝完剩下半杯茶，和兰姨娘告辞离开。

　　那原先送补汤的丫鬟在鱼淑瑶走后从院子里冒了个脑袋出来，又回房探头探脑地问：“夫人，你当真要跟大房这位养女打交道么？”

　　兰姨娘移目到那碗汤上，“怎么不呢？如她所说，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丫鬟闻言也没多嘴，帮忙把鱼淑瑶喝过的茶杯给拿了下去。

　　鱼淑瑶回去时正好听见刘老爷回来的声响，孙管家去门口接了，她大步走进大房，没跟刘老爷打照面。第二日睡醒，她叫鱼翎儿在家学习功课，要是有人来找他麻烦就喊孙管家，接着她便去找了枝雀，叫她一起去城南逛逛。

　　枝雀一听是去城南，顿时来了兴趣，“小姐，正巧，我之前就想去城南的花市买几盆花来着，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

　　鱼淑瑶便是记得她上次提过一嘴要去城南的花市，才过来找她一起去的，“我知道，我们先去买花。”

　　枝雀点头，也问她，“小姐去城南做什么呢？”

　　鱼淑瑶告诉她，“我想去千字文塔附近看一看，钦天监曾说那是建来以防云国遭遇文字之祸的，老早前就想去瞧瞧，正逢衣料铺休息三日，刚好有时间去看看。”

　　枝雀放下浇花的水壶，“好。”

　　两人便雇了马车，去了城南。

　　城南这头其实离城东有些远，城南这块偏荒郊，因为这头有山脉，加上当初钦天监对于千字文塔的建址求签后也是定在这山脉附近，说是山脉结合千字文塔，就能助云国避开灾祸。

　　而若不能建成千字文塔，那么这场灾祸便会动摇云国的朝堂，引发文人的震怒，这对以书育人的云国是致命一击。

　　枝雀要去的花市也在城南，这头偏僻，地段自然也便宜，花市老板能在这边租更大的场地去摆各种花。花市这头卖花不是连着盆的，老板会用大张的纸包住带泥土的花根让人带回去养，枝雀是花市的老顾客，知道这头的规矩。

　　花市老板也认得枝雀，见她来满脸笑意，忽而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姑娘，便好奇地问：“今日还带了朋友？”

　　枝雀便接茬道：“我家小姐。”

　　花市老板顿时有些诧异，忍不住打量鱼淑瑶好几眼，“原来是你家小姐。”

　　之前枝雀都是独自一人前来，她一只眼盲，有时看花不太方便，老板便会帮她瞧一些养得好的花种。老板好久前就猜测过枝雀的来历，没成想竟是人家的丫鬟，可老板心里又觉得不像。

　　不过鱼淑瑶瞧着是有几分大家千金的气度，老板一时捉摸不透，便带着笑脸跟在两人身后，“姑娘今日是专程来给你家小姐挑选花种的吗？”

　　鱼淑瑶其实不太懂得花的品种，她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花盆，看得有些眼花。枝雀还在跟老板攀谈，她说：“倒也不是，只是小姐对花市感兴趣，顺道跟我过来。”

　　老板点点头，反倒松口气，生怕这千金小姐非要什么他花市里找不到的花，那他就欲哭无泪了。

　　就像那相府的千金一样。

　　前几日便有人要过来这边找一种稀罕的花，说要送给相府的千金讨她欢心，老板不敢不给对方找，那可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找不到自己脑袋就没了。

　　这个花市的老板比较话痨，还爱跟人攀谈，他忽然回想起那天的心惊胆战，就忍不住跟枝雀这个熟客吐槽起来。

　　枝雀在听，鱼淑瑶也在听，她冷不防问了句，“兵部尚书的公子喜欢相爷的孙女？怎么没听人说过？”

　　她一句话将老板吓了跳，老板看她一眼，比这小声点的手势道：“肯定是单相思。”

　　鱼淑瑶想了想，觉得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她没想到过来城南一趟，还能听到兵部尚书的公子和相府千金这样的八卦，等着老板继续说。

　　可老板吐槽的也只是兵部尚书家的那位公子来为左如仪寻找一种稀罕的花朵，别的八卦倒也不知道，要说也没什么可说的。鱼淑瑶听话痨的老板说完那天的事情，就很快转了话题，渐渐觉得有些无趣。

　　也只有枝雀在认真挑着花，她便转头去瞧南面那处山脉。

　　花市这块地很大，往左去还有几个零星的小铺位，城南本来是块好地，但碍着山脉阻隔，也就导致住户不多。上京城最繁华之处，便是城东、城北和城西。

　　城南这里也有一处山庙，便是她还是谢菱时常跟母亲过来的山地庙，那庙在山脉的另一面，从花市这头看不见，要绕开花市再往南走，才能瞧见那座有些破落的庙宇。

　　不过花市这头看不见山地庙，却能看见她此行想要去瞧一瞧的千字文塔。

　　那千字文塔便建造在山脉旁，塔高九层，用的是琉璃青瓦，檐角翻飞，上头挂着马头铃，四周用来固定塔身的竹子早已撤离，据说只差塔身内的红漆上完，千字文塔便算彻底建成。

　　枝雀跟着花市老板走进各色的花盆里头，鱼淑瑶没有跟上去，转了个方向往山脉那头走了几步。

　　千字文塔与那头的山脉离花市这边其实还有些远，只是那塔身古朴巨大，远远瞧着便很有气势，隐约间还能见到第九层的塔门之上画着太极阴阳鱼，微风吹过时，檐角的马头玲还微微晃动，分明无声，却好似遥遥听到那铃在响。

　　“小姐想去看那千字文塔吗？”花市老板措不及防的一声，将鱼淑瑶吓了一跳。

　　她往后头看，枝雀已经抱着两朵紫色包好的花枝回来了，花市老板也没想到鱼淑瑶看得那么入神，顿时额头冒出些汗，“小姐，我并非故意吓唬你的。”

　　花市老板就怕自己遇上蛮不讲理的疯子。

　　他又想到兵部尚书的公子了。

　　鱼淑瑶和气地说：“没事。”她这一句又让老板的心放回肚子里。

　　花市老板又开始絮絮叨叨，“小姐要是想去看千字文塔，这边有条路能过去，那塔快建成了，近来不止小姐震撼于它的塔身，特别是那些读书的学子，都专门过来瞻仰呢。”

　　也正是如此，他花市的生意也比以往好很多，这都要感谢千字文塔。

　　鱼淑瑶过来城南，还真的就是要来看一看千字文塔的。

　　她询问花市老板，“哪里能过去呢？”

　　花市老板便开始给鱼淑瑶指路，“从我这出去，向着右边走，那里有条大路，是官家专门用来运输石材的通道，不过如今不用运输什么东西，只需要拉红漆上去，那条路也很好走。”

　　“可需爬山？”枝雀也问。

　　“不用。”花市老板说：“当初宫里的人说，这塔只能建在平地，因此就算靠着山脉，其实地方也没有偏僻到哪里去，相隔着两里地还有处村庄，不过那小村里的人不多，有年突然搬得一个不剩，早成了鬼村。”

　　鱼淑瑶听完对花市老板说了声谢，“那我们去看看。”

　　花市老板没拦着她们，毕竟他在这看见那千字文塔也觉得磅礴大气，也想去瞻仰瞻仰。

　　不过等两人走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说：“姑娘啊！你们瞧归瞧，可千万别去那鬼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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