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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反击
凤凰村的风带着湿冷的土腥气,刮过楚一言铁青的脸。
林晚晚的话像烧红的铁钎炙烤着他的心脏,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伟就葬在这里吧,这地方…他喜欢。”
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点上,火苗燎到指尖也浑然不觉。
“日子定了,告诉我。”
烟蒂被他狠狠摁在粗糙的树皮上,转身钻进车里,引擎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卷起尘土绝尘而去。
车厢里死寂。楚一言攥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林晚晚的话,他当然不会全信,萧杭宇的面子他给,但大伟的血债,他要自己一笔一笔算清楚!
油门踩到底,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颠簸得如同他此刻翻腾的心绪——查!掘地三尺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江婉柔……他眼底掠过一丝狼性的寒光。
但若林晚晚敢骗他……方向盘在他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
天刚蒙蒙亮,萧杭宇推开林晚晚那间小屋的门,一股凉气扑面。
林晚晚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桌上摊开的账目出神。
晨光勾勒着她单薄的侧影,眼底密布的血丝像蛛网,衬得脸色惨白。
“晚晚!”萧杭宇几步抢过去,想拉她坐下,“你这是一宿没合眼?听我的,今天就在家歇着!厂里那点破事我去顶!”
林晚晚猛地转过头,那眼神,刺得萧杭宇心头一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等?”她声音嘶哑,“等她江婉柔把刀磨得更快吗?”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去厂里!”
萧杭宇被她眼底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慑住,喉头动了动,终究只吐出几个字:“成!我跟你!”
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扬起的灰尘扑在挡风玻璃上。萧杭宇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林晚晚。
“晚晚,”他试探着问,“厂里那俩祸害,你打算……?”
“扔出去!”林晚晚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说碾死两只臭虫,“以前是我蠢,还想着留余地。现在……”
萧杭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之后呢?”
“踢走渣滓,你立刻联系楚一言。织梦厂,必须捏在我们自己手里!一点缝隙都不能留给她江家!”
林晚晚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顾震那边,暂时断了。江婉柔现在还得靠他撑着江氏的门面,只要我们不贴上去,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他这根顶梁柱。”
萧杭宇沉默地点点头。
后视镜里,林晚晚的脸在灰蒙蒙的光线里,只剩下玉石般的冷硬。
他知道,那个在江府里小心谨慎、在向阳镇埋头苦干的林晚晚,已经和楚大伟一起,葬在了那片焦土之下。
……
织梦厂破旧的大门敞开着,机器的轰鸣带着一种病态的疲惫。
林晚晚脚步生风地跨进去,对着迎上来的大强,
“通知所有人,大堂集合!立刻!马上!”
大强被她煞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萧杭宇。
萧杭宇烦躁地一挥手:“看老子干啥?聋了?总经理的话听不见?!”
不到一刻钟,空旷的大堂挤满了人。汗味、棉絮味、机油味混杂在一起,窃窃私语像闷雷在低空滚动。
王铁秤和赵柱最后晃进来,背着手,腆着肚子,脸上挂着惯常的倨傲,仿佛只是来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
林晚晚站上前面一个破木箱。居高临下地扫过一张张或焦虑、或麻木、或躲闪的脸。
“厂子要垮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为什么垮?蛀虫啃的!”
王铁秤嗤笑一声,刚要开口——
“王铁秤!赵柱!”林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劈开空气,“你们俩,被开除了!现在就滚去办手续!”
死寂。
随即是炸锅般的哗然!
王铁秤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抖,指着林晚晚的鼻子跳起来:“林晚晚!你他妈算老几?!敢开除老子?!老子是江总的人!是江氏集团派来的!”
“放屁!”赵柱瘸着腿往前冲,唾沫横飞,“你他妈血口喷人!你说谁是蛀虫?!”
“不承认是吧?”林晚晚冷笑,朝萧杭宇一扬下巴。
萧杭宇“啪”地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拍在旁边的破桌子上,震起一层灰。
他三两下扯开袋口,掏出一沓照片,哗啦一声甩在两人脸上!
照片雪花般散落,清晰地映着劣质棉花入库、贴着织梦商标的垃圾布匹、还有几张模糊却指向明确的银行流水单复印件!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六级棉当三级棉收!勾结外人贴牌卖烂货!吃里扒外掏空厂子!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萧杭宇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王铁秤脸色煞白,抓起一张照片就想撕:“假的!全是假的!是江总……”
“这厂子姓林不姓江?!”林晚晚厉声打断,“你要想说江总,去跟军警说吧!”
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两个穿着笔挺制服、面容冷硬的军警像铁塔般出现在门口,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面无人色的王铁秤和赵柱。
“王铁秤、赵柱?跟我们走一趟!”
王铁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赵柱死命架着,兀自嘶喊:“林晚晚!你敢报军警?!江总饶不了你!饶不了……”
声音被军警铁钳般的手扼断,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死寂。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和掌声!
工人们涨红着脸,用力拍着手,有人甚至激动地跳了起来,积压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痛快淋漓地宣泄出来。
林晚晚抬手,压下声浪。目光冰寒,再次扫过人群。
“跟着那两条蛀虫,喝过厂子血的,”她的目光如山岳一般让人不敢直视,“一个星期!把吞进去的,一分不少给我吐出来!退干净,我当没这回事!想蒙混过关?”
她顿了顿,“那就等着进去,跟他们作伴!”
人群里,几个脑袋瞬间耷拉下去,后背的衣裳肉眼可见地洇湿了一片。
……
接下来的日子,织梦厂刮起了一场飓风。
江氏的眼线被连根拔起,楚一言的资金像滚烫的钢水注入模具。
顾震的影子在暗处若隐若现,提供着关键的信息。
一套全新的、铁板一块的规矩砸了下去,工人拿到了前所未有的分红承诺,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织梦棉纺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猛地抖落了满身的泥垢和枷锁,筋骨爆响!
从收购棉花的第一道关口,到成衣打包出厂的最后一道工序,一条崭新的、完整的巨龙在极短的时间里昂起了头颅!
“织梦集团”的金字招牌,成了品质和信誉的代名词。
当这头巨龙在西南的版图上稳稳盘踞,它的头颅,带着无声的咆哮,缓缓转向了东方——那里,盘踞着它最后的猎物,江氏集团!
……
江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冷气开得十足,却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燥热和怒火。
“啪!”
一份厚厚的财务报表被江镇岳狠狠摔在光可鉴人的长桌上,纸张四散飞溅。
“上个季度!五十万金熊猫币的窟窿!”他指着江婉柔,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额角青筋跳动,“你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这个季度能填上!结果呢?!”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两百万!整整两百万金熊猫币的窟窿!你把江氏当什么了?!你的游乐场吗?!”
江婉柔脸色煞白,精心修饰的妆容也盖不住那份狼狈,嘴唇翕动:“爸,市场环境……”
“住口!”江镇岳厉声打断,像一头发怒的老虎,“在公司!叫我董事长!”
他胸膛剧烈起伏,“西部市场!是谁哭着喊着要的?!是谁跟我拍桌子保证一年之内拿下西南?!好!我把顾震调去啃东北的硬骨头!你呢?!你倒好!把整个西南!给我拱手送人了!送给那个林晚晚了!你干的好事!”
“爸……”江婉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和委屈。
“滚!”江镇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盖叮当作响,“现在!立刻!把你手上所有的工作,给我全部移交给顾震!然后,”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下,“给我滚回家去!好好反省!”
“爸!”江婉柔失声尖叫,猛地站起,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江镇岳那双久经风浪、积威深重的眼睛猛地瞪向她,里面的怒火和失望如同实质的鞭子。
江婉柔所有的不甘和辩驳瞬间被抽得粉碎。
她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肩膀颓然垮下,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了血印子。
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掩住了那双瞬间爬满怨毒、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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