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言

　　大年初一。
　　宋时欢惦记着秦贺还要和父母一起过年，尽管昨天折腾到半夜，还是撑着定了一个闹钟。只可惜他的闹钟铃声还没传到他那里，就被秦贺掐断，然后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
　　“大年初一不能早起，不然接下来一年都会很辛苦。”起床后秦贺这样解释道。
　　宋时欢没力气也没脾气，只好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明天都不走，我们家一般初三才开始走亲戚。”秦贺解释道，“秦家世代经商，过年都不闲着，年前催欠款年后见客户，没什么讲究。”
　　“初三是去贺家吗？我记得思思说是州哥小姑生日。”
　　“嗯。”
　　秦贺想起自己母亲说过初见宋时欢那次，向导他孤独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贺家人多，很热闹，如果去还能遇到陈思。”秦贺缓缓开口，“宝贝，今年……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来之前明明被贺山云嘱咐过，不要勉强宋时欢。可他现在已经有名分了，实在是舍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宋时欢想了会儿。
　　他有很多顾虑，比如还没正式拜访过秦毅中夫妇，直接去参加贺家聚会并不算合适。比如贺家其实对同性恋人并不算友好，贺州当年出柜闹得很大，老一辈也是这些年才接受了陈思。再比如他们才刚在一起，一切都还不稳定，甚至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开。
　　但宋时欢看着秦贺专注深邃的目光，压下这一切想法，冲秦贺点了点头。
　　他说过，要勇敢一点。
　　秦贺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在得到宋时欢的反应后，先是笑了下说：“没关系，今年不想去，明年……等等！你点头了！”
　　宋时欢看着秦贺这幅样子，抿唇笑起来。
　　长大一岁的学长好像变得更加不稳重了。
　　“嗯，我想和你一起去。”宋时欢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不过在此之前，也许我们应该先去拜访下你父母。”
　　秦贺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反复道，“好，好！现在就走！”
　　虽然是初一，但大型商超基本都开始营业，宋时欢不担心买不到伴手礼。两人在启程的路上给秦毅中夫妻打了电话。贺山云很高兴，叮嘱秦贺不要急，她要亲自下厨。
　　“那确实不能太急，我妈的厨艺，做四个菜至少要三个小时。”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便抵达B市。
　　秦贺在B市的家很符合他富二代的身份，独栋别墅和冬天依旧精致的小花园，让宋时欢不得不再次正视两人的财富差距和阶级差距。
　　秦贺看出他的局促，停好车后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拉住宋时欢的手，让他看向自己。
　　“宝贝，跟你说个八卦。”
　　“嗯？”宋时欢疑惑，“现在吗？”
　　“是的。”
　　秦贺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讲述，“当年我爸跟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其实是有婚约的。当然，那个婚约是我爷爷给他定的，他自己从没承认过。他跟我妈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带我妈回家，我爷爷气他不服管教，就把那女生也叫来一起吃饭。”
　　宋时欢第一次听长辈的八卦，不禁咂舌，“好可怕的修罗场。”
　　“我爸妈到家看见那女生，当即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妈看了眼我爸，转身就走，连带来的东西都顺便提走了，还好我爸眼疾手快拉住她。”
　　秦贺讲得绘声绘色，好像在现场一样，宋时欢不由得笑起来，问，“然后呢？”
　　“然后我爸转过头问我爷爷，‘怎么，这是你给我找的小妈？’，据说当时我爷爷脸都气白了，我爸还嫌不够，又补一句，‘这件事我妈同意就行，我不管。’，我爷爷当时就要冲上来打他，你猜我爸又说了什么？”
　　宋时欢已经哈哈笑起来，摇头说不知道。
　　“他说，‘你娶媳妇我管不着，我娶媳妇你也别管’。”秦贺捏了捏他的手，“宝贝，咱俩的事，只要你点头，其他谁也管不着。”
　　宋时欢这才听出来，秦贺是在安慰自己。
　　“我……”宋时欢笑还挂在唇边，试着解释，“我知道你会选择我，可就因为这样，我更不想让你难做。”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咱家老秦总和贺女士有多喜欢你。”
　　宋时欢的心因为秦贺这句话稳了些，他跟着秦贺坐上电梯，提着礼物的手已经有些回温。
　　勇敢一点，宋时欢再次对自己说。
　　电梯门打开，秦毅中和贺山云早已等在入户门的门口。秦毅中穿着衬衫和西裤，看上去颇为正式，贺山云则是一身休闲装，手里还拿着一条围裙。
　　“爸，妈，我们回来了。”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宋时欢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听过了。
　　他垂下头，又抬起，认真跟秦毅中夫妻打招呼，“叔叔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时欢。”贺山云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贺礼，“年前不是让秦贺捎东西回来了嘛，怎么又拿这么多？”
　　宋时欢只道，“又挑了点，不知道您喜欢什么。”
　　“你买的什么阿姨都喜欢。”她亲亲热热拉着宋时欢的手，带他往里走，“我听秦贺说你喜欢吃糖醋小排，特意让人送来新鲜排骨，马上就能做好了。”
　　“谢谢阿姨。”
　　宋时欢心里是感激的，不管贺山云在外面是院长还是教授，在家里，她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和蔼的母亲，她会等着孩子回家，会认真为孩子准备饭菜。
　　他是被她接纳的孩子。
　　再说客套话就有些浪费秦家人的心意了，宋时欢换下大衣，卷起袖子说要一起帮忙。秦贺在宋时欢家都不让他下厨，又怎么会让他来自己家里干活，连忙把人拉回自己身边，说要带他参观一下，然后把自己老爸安排到厨房帮忙。
　　于是宋时欢只好跟着秦贺走。
　　秦贺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别墅一共三层，很多地方都有秦贺生活过的痕迹。
　　“这里是我小时候记录身高用的，后来嫌自己长得慢，过了初三就不再量了。”
　　“我在这里摔下去过，据说当时因为姿势太好笑，我妈笑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去看我有没有受伤。”
　　“高三是在这个书房里学习，当时压力挺大的，总怕给我妈丢人，憋着口气可算是考上了A大。”
　　宋时欢从秦贺口中，逐渐拼凑起一个他没见过的秦贺。一个有些调皮，有些任性，甚至不太可靠的男孩。
　　“如果早点就遇到你，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秦贺把人带到自己卧室，指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几张照片，“那时候天天打架，老师提起来都头疼，欢欢这种乖学生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宋时欢见他把门关上，顺从心意抱住他，将自己安稳放在秦贺怀里。
　　“不会的。”宋时欢笑着说，“无论什么时候遇到，我都会喜欢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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