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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灵双这次和吴祺见过面后,没想着再出去。
整日就是在屋里看看医书,练练针灸,翻翻画册,就连偶尔要去采买药材,几乎也会托府内的大夫代劳。
天气愈发炎热了,府上供了冰,每日会在屋内放上一桶。凉凉的冰块驱散了暑气,也让施灵双能静得下心来。
她这几日的日子过得悠闲,季怀瑾那边却十分忙碌。
除了关于她的事,最近手上的另一桩案子也有了眉目。
这是一桩拐卖案,拐卖案不算罕见,在偏远的小镇子层出不穷。
很多年前朝廷也镇压过一次,只不过这几年拐卖又猖狂起来,而且竟然在天子脚下京城当中出现。光是前段时间,报案的一天就能来两名百姓,连大理正的小孙子都险些被拐,这才一层一层向上闹,闹到了大理寺。
原本这件事是大理寺下属的官员管理,只不过季怀瑾从案件的蛛丝马迹中发觉此事不仅仅是拐卖。
似乎还和皇室扯上关系。
皇室内斗频繁,可任何一名皇室中人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猖獗的拐卖案出现京城中,这不仅有损颜面,还有损威信。
目前得来的线索只能分析到这里,不过刑部这两日找到了拐卖团队的窝点,尽管他们前往的时候已经楼空人去,但是那间宅子里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东西。
季怀瑾这样想着,处理完公文后便打算去一趟那处宅子,亲自看一看。
他到的时候那处宅子都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全全封锁起来,季怀瑾亮明身份后穿过封锁线进入宅子中。
宅子中各处都有人在搜集线索,季怀瑾也没有随意乱走,他目标明确地避开了宅子的主屋,直接走去了杂物房与偏房。
杂物房里东西不多,只放置了绳索布袋大缸一类的东西。灰尘很大,这些东西上统统都被覆盖上了一层灰,大理寺的人分了三个到杂物房来,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剥除灰尘。
季怀瑾在这里面看了看之后走到偏房去,这间宅子不大,主屋就占了大半,偏房只做了两间,站在偏房门口就能把整个偏房看全。
除了床榻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其他地方也是灰,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他在偏房里走上了一圈,仔细地看完墙角与床榻的纱幔这些细微的东西后才从偏房中退出去。
“世子殿下。”这班人手的领队过来朝他行礼,“您想看看哪里,我让他们给您腾出空。”
季怀瑾摆手:“我随便看看,你们做事不用管我。”
他去对面看了另一个偏房,里面也同刚刚那间无异,除了床榻上有睡人的痕迹,其他地方没有留下丝毫。
这样看来,先前过来禀报的那人说这宅子里有许多东西可堪细究应当指的是主屋。
季怀瑾顿了顿,迈步走进主屋。
这里果然留下的东西多,大理寺的人手在主屋里的也是最多的。
不仅是主屋里桌椅的摆放位置,抑或是散落一地的麻绳,还是茶杯茶盏口的白药粉,确实是值得好生察探。
但季怀瑾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明显了,就像是把证据摊开来放在屋中等着他们查一样。
季怀瑾拧眉,离开了主屋。他不想在主屋里再看,既然对方留下了这么多证据,不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这些证据足以让手底下的人好好分析了。
过来一趟,什么都没找到,季怀瑾心中沉沉地站在前院中。
前院里也有许多人正在逐步找着线索,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离去。
就在他迈步向前走的霎那间,眼角似乎被什么东西的反光给闪了一下。
他倏地停住脚步,猛然转头盯上刚刚角落里那个闪了他的东西。
是一根细细的银针。
银针恰好落在墙缝与地缝之间,卡得死死的,乍一看就像是和地面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他站得角度恰巧能让日光照射到银针的光反射到他身上,兴许这跟银针在大理寺第一轮搜查的时候还不一定能搜出来。
季怀瑾抬脚走去,蹲下来将那根银针一点一点扣出来。
他拿到手上,细细看了看,轻轻吹了一下附在上面的灰尘和泥土。
又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脑海中这才不确定地冒出了一个答案。
好像是一根针灸用的银针。
他之前看过施灵双的针包与针,这跟针长得与她针包里的某一根针几乎是分毫不差。
而他们常用的用来做暗器的针往往会更短更利,前后粗细也有很大差别。
“世子殿下,这里是有什么吗?是否要我叫人过来仔细搜查?”领队见他站在这里不懂,走过来询问道。
季怀瑾不动声色地收起这根银针,转过身来:“无事,你们按计划来便可。”
他说完大步离开,直到坐上马车后才将袖中藏起来的银针拿出来。
季怀瑾直觉这根银针会是这件人贩子案的重大线索,不是案件本身的线索,而是能扯出背后事情的线索。
而这背后的事情,他目前不打算全盘告诉手下大理寺的人。
他将银针托到眼前,目光沉沉地看了又看。
忽然,如墨一般的视线凝住。季怀瑾放下手中的银针,掀开帘子对外说:“掉头,回去。”
车外的马夫调转马头,驶回刚刚离开的巷子。
季怀瑾这次进去之后一路往前走,走进宅子最后方的小厨房里。
他一边环视小厨房,一边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厨房里做菜的台面。
指腹干净,没有一点灰。
季怀瑾叫了两个人过来把墙角放置的米缸搬走,走上前去蹲下,细致地看了看这块地方。
末了,又用手在上面摸了两下。
也是干净的,没有一点灰。
他无声笑了笑,起身后面上神色恢复到方才平淡无波的样子。
“好好搜这里,多加派人手,必要的时候去医馆请大夫过来检查烧火剩下的灰。”季怀瑾出门,对着一脸紧张的领队吩咐下去。
他向外走去,炎热的日光落在他的肩上。
米缸那处怎么可能没有灰?米缸是圆形大缸,和墙角再怎么贴合都会有一定缝隙。有缝隙,不好打扫,就一定会有灰。
但那里几乎没有丝毫灰尘。
结合一日前这处宅子刚被大理寺发现紧急封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群人贩子团伙在这里生活的时候,米缸根本就不在这个位置。
米缸这处的位置放置了别的东西,而且一定是与墙角完全贴合的,或是成堆能堆叠起来的东西。这些东西挡灰,好带走,要大量用到厨房,因为厨房的台面是反复用过之后的那种干净。
季怀瑾坐上马车后,头仰靠在车壁上,再次回忆第一次来宅子中审视发现的问题。
杂物房里灰多,偏房床榻上睡过人,主屋留下大量残余的用品……
但按照最初案件刚交递时衙门向他们汇报的人贩子绑架孩童的情况,一天就能失踪两三名,这么多孩童,不绑在杂物房,偏房除了床榻上别处也都是灰,不像是安放孩童的地点。
这样看来,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孩童们被放置在主屋,这也能说明为何主屋的桌椅是拉开的,旁边还散落着麻绳与不知是不是迷药的白药粉。
要么,那处宅子中的孩童们根本就没有几个,大部分孩子们刚被拐来就立刻出手转运到别处,宅子中只留下几个孩童。
如果是这样解释的话,也能解释得明白为什么大理寺刚刚发现这处宅子,一整个团伙带着孩子便能立刻人去楼空。
季怀瑾眉间紧缩,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感受到了手中的银针的细与利。
……
这些日子,天气热了,贵女们的宴席却并没有减少。
施清元心疼她,便拦下来大半寄到施宅的邀请帖。她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难得今日一整日都无事,就叫施灵双过来用膳了。
施灵双在施清元院子中用完膳,回到自己院中时推开门恍然看见一道白影。
此时正值日落,天色正处于由金黄转至蓝黑的过渡,突然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属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施灵双的惊呼声刚起了个头,那道人影就快速向前走来捂住她的嘴。
人影越往前走就看得越清晰,她在这人距离她还有五步的时候就认出了他,只不过他走得太快了,喉咙里那声“叶哥哥”还没叫出来,他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宽大的手掌压在她的面部,让施灵双再次愣神,嘴巴无意识地动了动。
季怀瑾也没想到来的时候小姑娘居然不在屋里,而等他打算找一个好位置等她的时候,她忽然从外面开门进来。
这样做真的不太好,季怀瑾心中愧疚,却毫不迟疑地快步走过来把手捂在她脸上。
少女的脸白净温软,唇瓣湿润饱满,两瓣唇在他手心动了动,弄得季怀瑾手心有些痒。
他连忙把手收回来,十分抱歉:“施妹妹,情急之下,望你不要怪罪。”
手垂在身旁,指腹轻轻绻起来回抚摸着刚刚唇瓣贴上的地方,在反应过来后又狠握了一下拳。
施灵双渐渐回神,有些不在状态地摇头,勉强笑着:“没事,没事。”
“那个,叶哥哥找我何事?”她转开话题,带着季怀瑾往里走去。
走到房屋门口,季怀瑾停住了脚步,朝她笑道:“女子闺房,我不好入内,只是有件东西拿来想给你看看。”
施灵双见他如此规矩地站在门外,心中想的却是这两次他的突然到来。
这样想着,面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微妙的表情。
季怀瑾见她的表情心中一紧,解释道:“最近大理寺有件案子,里边搜出来一根针灸用的银针,我急着查案,就想找你看看。”
“施妹妹,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这样三番两头没给你打招呼就来你院子里……”
施灵双扑哧一笑:“叶哥哥,我也没说你,你怎么瞧着这样紧张。”
她心中还真没有不喜之类的情绪,只是觉得很有趣。
“你给我看看那根银针吧。”施灵双顺着他的话将内室的门关上,向前两步走到他身前,带着盈盈笑意看过来。
接过那根银针,施灵双仔细端详起来。和她针包里的针不一样,这根银针上面的痕迹能看出是反复使用过的,而且看着像是专门打制出来的。
应当是个很熟练的老医者,她不确定地把自己所有的结论告诉季怀瑾,可过了一会才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施灵双抬眼看了看他,见他面色深沉,也不再说别的,只把这根银针交给他。
季怀瑾接过来,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她点着灯的屋室。
不仅是这件案子有眉目了,在她刚刚讲的时候,他望着她的脸庞,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兴许这件事和影响了她十多年的那件惨案,恐怕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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