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谰语］菟丝子与红玫瑰

　　第二天早晨，因为解散得早，莱米卡终于准点到了马场。

　　但是，尽管他认为自己已经够快了，可远远往马场里一看，隔还是能看到两三个人影——有人比他还早。

　　由于庄园里不让疾行奔跑，莱米卡只能稍稍加快点步子，向马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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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把配件再检查一下。”

　　“嗯，没有问题，结实的很。”

　　“行，趁主人没来，把霜啸牵住了，我给它挂个马镫，别让它踢着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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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陌生的仆人攥着牵引绳，把霜啸拽在拴马柱旁，汉姆拎着马镫走过来，低头将马镫往马鞍侧扣。

　　一匹合格的坐骑终于新鲜出炉，两人抹了抹汗，长舒一口气。

　　莱米卡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想帮点忙却又找不到时机插手。

　　最后，等汉姆吩咐完马丁把马牵出去，才有功夫搭理在边上站了半天的莱米卡。

　　“呀，把你给忘了。”汉姆看到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先等等吧，现在顾不上你。”

　　“我能帮点什么吗？”莱米卡看着他的一头汗，觉得自己干站着有点不合适。

　　“不用，今天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不然你不会弄。”汉姆看了一眼木棚子外的太阳，“行了，快来了，跟我出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谁“快来了”，莱米卡也不敢问，连忙跟上。

　　“昨天教了你一下午摆马具，今天再教你点别的。”汉姆一边快走一边说，“刚刚那个人是马丁，你一会儿就过去，他干什么你就板板正正地站着看，要是该搭把手你就搭把手，不要吭声。”

　　莱米卡点点头。

　　走的这一截可不短，等他跟马丁会合，已经差不多走到马场边缘了。

　　莱米卡到的时候，马丁就在霜啸旁边规范地站着，见到汉姆和莱米卡只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汉姆带着莱米卡站在他的旁边。

　　为什么站这么板正？什么叫“快来了”？一会儿管家会来视察吗？还把马牵出来了……

　　莱米卡真的很想开口问问这是在干什么，但是一直逮不着机会问，心里直犯嘀咕。

　　过了没一会儿，主道的石板路传来靴跟踏出的闷响。

　　莱米卡下意识抬了一下眼。

　　早晨的太阳升起于地平线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有些刺眼，两个人影背对着光线，晃得看不真切。

　　莱米卡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汉姆按了一下他的后背，随后，两个旁边的前辈双双鞠了一个极其、极其标准的躬，标准到腰弯得近乎与地面平行。

　　还好有汉姆的提醒，莱米卡脑子没转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愣是及时跟上了他们的动作。

　　他头微微低垂，目光落在脚前的石板上，全程保持沉默，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不会是……

　　马丁是最先起身的，他拿下提前准备好的护具，恭敬地递给其中一个来人，然后帮忙牵住了马的缰绳。

　　莱米卡和汉姆全程弯着腰，对一切动静只能听不能看。

　　霜啸看见来人，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鼻孔呵哧呵哧地往外喷气，喉咙里还滚出低低的哼哼声。

　　莱米卡实在没忍住，偷偷瞄了几眼。

　　这一看，不得了了！

　　映入眼帘的深色马裤笔挺利落，将腿部线条衬得完美，衬衫下摆恰好收在腰封里，一袭绯红色的马甲在阳光下映出暖光，皮质的黑色马铠从肩头覆到小臂，金线刺绣的领结随着他的步伐微晃，连带着他的身影都添了几分迫人的气场，尽管由于视角问题，看不见正脸。

　　莱米卡心脏漏跳半拍。

　　那人没发觉他的偷看，甚至可以说从头到尾没正要看过任何人，那人坐跨在马背上，指尖绕着缰绳。

　　随即，他手腕麻利一翻，甩下的鞭子在空中划出道利落的银弧。

　　霜啸接到指令，兴奋地猛地抬起前脚，喉咙里迸出一声清亮的嘶叫，便驮着马背上的人冲了出去。

　　裤脚扬起的风在空中猎猎作响，只眨眼功夫，人和马就只剩个逐渐缩小的金红影子，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一旁的汉姆直起了身，有点吃不消地揉了揉腰。

　　莱米卡也缓缓直起身子，神情呆滞地走过去帮他揉了揉，欲言又止。

　　“你这什么表情，想问啥？”汉姆看了他一眼。

　　“呃，就是……”莱米卡喉结滚了滚，“刚刚那个是不是……”

　　“昂，就是你想的那样。”

　　莱米卡闭上嘴，心情更复杂了。

　　——真的，是伯爵啊！！！

　　不是，为什么没有人提前跟他说啊！！？见这么大人物怎么着也得准备一下吧！突然而然好吓人啊都不敢大喘气儿的……！！！

　　“唉，昨天忙活半天，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也是，前几天伯爵都在外边，我这上年纪了也记不清事儿。昨天光告给你怎么打杂了，忘了教你穿戴护具了。”汉姆呲牙咧嘴地活动了活动腰。

　　闲下来的马丁帮忙解释道：
　　“这算一个死规定了，庄园里的老仆人们都知道。”

　　“除了雷雨天气，伯爵大人几乎每天早上都要骑马到山上溜达两圈，时间特别准，什么时候到马场，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来……时间是分得明明白白，这么久以来没断过，所以给伯爵穿护具这个活儿就显得格外重要。”

　　“汉姆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现场学学，看看我是怎么帮伯爵穿戴的。但是没想到保罗今天在，完全用不着我们帮忙。”

　　莱米卡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他们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叫过来弯腰九十度站了半天的原因吗……

　　还有，一定得让他全程观看“伯爵”是怎么穿脱护具的吗，全程光顾着弯着腰看地了，这不是学也白学吗……

　　而且，因为先前不知道要在伯爵面前这么大礼，自己还差点儿因为没守规矩触霉头，要不是汉姆关键时刻突然提醒他一下，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和马丁联起手来一起整自己呢。

　　莱米卡暗暗叫苦：“请别的仆人做做示范，会不会更方便一些呢，或许伯爵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观呢……”

　　结果，汉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的：“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

　　汉姆叹了一口气：“哎，其实在之前，这种细致活都是交给保罗了，完全不需要我们这些糙汉干。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得学着干了。”

　　“而且，这个活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一般来说在马场干活，除个马粪配个草料什么的，这谁的手都干净不到哪儿去，哪能碰伯爵大人的衣服，所以说就是固定那么几个人。现在你跟着马丁学学，免得保罗和马丁都不在的时候能没人干这个活。你这看着形象就好，人也机灵，肯定能胜任。”

　　“保罗先生又是……”莱米卡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忘了说了，他是伯爵的贴身男仆，唯一一个。”

　　他想起来了，汉姆说的和凯西透露给他的信息一样：贴身男仆目前确实只有一个，而且由汉姆所说，好像留下的那个保罗，地位不是很稳定……

　　莱米卡点点头，顺着自己的猜测问：“那那个保罗先生呢，现在是离职了？还是调岗了？”

　　“不是啊，还在呢，只是家里有人生病，经常不在庄园。”

　　“哦……”莱米卡了然地点点头。

　　“那……那位保罗先生多久才回来，我们要替多久他的活？”

　　汉姆闻言一愣：“今天他就在啊，你没看到吗？还帮伯爵穿护具来着。”

　　“……？”

　　“ 喏，人就在那儿啊。”汉姆很随意的往莱米卡身后一指。

　　“……？”莱米卡一转头，顿时给他吓的差点跪地。

　　只见一位穿白衬衫黑马甲的男人垂着手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白手套衬得银纽扣冷光毕现，一看身份就不普通。

　　要怪就怪莱米卡当时的注意力全被伯爵的气场吸走了，完全忘了过来的一共有两个人。

　　那岂不是……自己和汉姆在跟前说了一堆人家的闲话……？

　　莱米卡两眼一黑。

　　汉姆倒是乐呵呵的跟没事人一样，还向背后那位保罗先生挥手致意的一下。

　　莱米卡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扭过头，却看到那位看起来生人勿近的贴身男仆温和地笑了笑，也向他们点头致意。

　　“……”感觉还挺好说话的是怎么回事。

　　不过，没等和那个保罗多接触一会儿，汉姆又招呼着莱米卡该走了。

　　“伯爵骑马的时候，保罗一般都在旁边等着，这时候咱们就不用守着了，等到时间了去拿回卸下来的护具就行。”汉姆领着他往食槽那边走去。

　　“所以你再在那里待着估计也学不到什么了，等有空让马丁直接交给你，趁这会儿跟我去拌拌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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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边捣鼓草料，一边继续闲聊，聊着聊着又聊到莱米卡的身上了。

　　“如果你试用期过了留下来了，不想干养马这种脏活累活，也可以选择去送信。只不过这个差位呢需要有点眼力见，一般来说，这活儿都是马场这边的人有空了就操持着，谁有空了谁去送信。而且伯爵前两年刚刚回来，多半也只是收信而不送信，专门安排送信的，用处不太大，所以到现在都没什么固定的人。”汉姆建议道。

　　“不过以后肯定跟之前不一样了，你要是有想法的话，可以争一争这个位置。”在一旁冲马槽的马丁补充道，“论地位得有个……中级男仆差不多，也算是比较轻松的活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识字，不过要求也没有多高；缺点的话，要是真碰上要送又急又重要的信，免不了要在外边奔波个几天回不来，不过也有人觉得这是份美差，得看你自己怎么想的了。”

　　莱米卡一边听着，一边把拌匀了的草料均匀撒进食槽里。

　　他倒是有点被说动了。

　　“中级男仆”这个职称听起来真的很不错，而且，自己既符合识字的要求，又喜欢不时地四处往外跑跑，权当放松了。

　　这么琢磨，这个活倒真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职务。

　　可话又说回来，这么好的待遇，为什么汉姆、马丁他们这些有经验的老仆们不争一争呢。

　　于是莱米卡换了个说法：“这工作又清闲又赚得多，按理来说应该留给更多有经验的人吧，我觉得很多人都比我合适，。”

　　他本来想再套点话，或者捕捉一下汉姆或者马丁脸上犹豫或者心虚的表情，谁知……

　　“别提了，我真就是讨厌跟别人打交道，年轻了是，老了更是。”汉姆深恶痛绝地一砸掌心。

　　马丁表示赞同：“就送个信还得穿得紧绷绷的，生怕影响了庄园形象，装模作样的。来了信件又要登记，又要分类，信件有污损、分的不及时、丢信漏信……逮住一件都得被管家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年轻的时候，管家还不是阿什顿。对前管家印象特别深，光记着他骂送信的了，谁还没有个出岔子的时候？憋屈活，谁爱干谁干。”

　　“……”

　　莱米卡突然悟了。

　　虽然这个活清闲，但确实有人打心底里不想干，并不是坑他。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习惯性拿坏心思揣摩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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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米卡铺完草料，又跟着汉姆清理马棚，转眼就过了一上午。

　　在对话中得知，汉姆和马丁的家离得很近，所以不常在城堡吃饭。

　　于是到了饭点，莱米卡一个人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路上，莱米卡突然看到前方有两个身影一人拎着一桶牛奶艰难地走着，其中一个背影竟然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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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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