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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伴
“喂白哥?你们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
这是陈宇峰从前天晚到现在打的第六十七通电话,且仅有这一次才被接上。
“你前天就丢一句人找到了给我,然后再怎么联系你俩没一个给信儿的,如果你那天没发消息我当晚就去报警了!”
但有时候吧,他老想到小情侣之间的惺惺相惜好像没他什么事,纠结纠结着就一拖再拖,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抱歉,这两天事情有点多。”
白承侧躺在床上,怀里的人把他当成人形抱枕环着,睡了个回笼觉。
他小声将事情经过复述,直到要说明昨天的翘课原因才稍作含糊地收尾。
“卧槽?!云哥手不得痛死啊!幸好抓住那狗东西了,不然我死都要把这口气存到你们墓里!”那头的愤愤不平听着像随时要把人撕了,一激动声音就大,白承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些,怕扰了梦中人。
“……我们还没死,这两天请假休息。”
陈宇峰这才平复下语气,低声回:“行,你好好陪他,需要的话随时喊我,找天出来给我说说,我这边教授来上课了,先挂了啊。”
掐断通话,白承放好手机,然后去摸人后脑的软发。
“陈宇峰吗?”
他低头一看,林云不知什么时候睁的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瞳里有雾。
“嗯,把你吵醒了?”
“没有,本来就要醒了。”
触感换成脸廓,刚抚上的瞬间有点凉:“还想睡吗?”
林云被他暖得舒服,习惯性往人身上埋,躲进温度里感受浓香。
“睡饱了。”声音大半没在怀里,“我要吃饭。”
白承听完,笑道:“不是说睡饱了。”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快抱我下去。”对方将脑门往他胸口怼了一下。
今天的午餐是红虾面。
“难得看见这么清淡的菜单。”林云边说边蹭亮双眼,小手一甩就从隔壁碗里夺来碗筷开始嗦面。
白承无法,只得重新再去厨房后头拿一副。
林云之前没尝过这道,他是第一次吃,味道却恰到好处地命中味蕾,精准到一颗盐粒的程度。
“这个好吃,以后让人多做吧?”
有时出现在林云家的饭不一定是柳姨做的,也不一定是他男朋友做的,那位向来会给出预告。自从两人搬回家里同居后,对方的做饭阿姨都获有他家厨房使用许可,他又对寻常日子的饭菜专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厨师身份往人身上想。
“我做的。”白承也吸入一口面。
只听身边“哐当”一声,汤勺敲在瓷碗。
“……你早上离开房间了?”
他转头看那动静,得到一双找不着路的眸。
“十五分钟,很快的,有在你醒来之前回来。”
林云脸色不太对。
他赶紧改口:“之后等你醒了再做,但得等会儿。”
“不是这个。”
白承发现他眼睛在盲目地躲,最后藏到底部。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又……”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是怕还是什么。
也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后,保护壳再怎么完美,有裂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尽管过去给足了安全感,如今遭受攻击同样要用时间慢慢修复。
筑好的巢让暴雨经过,是时候爬上树梢,亲手添枝。
“好,这次真的寸步不离,说到做到。”
白承握住被不安操控的手,以诚心逐步感化漫寒。
“可是像这种很突然的情况以后可能还会有,我不能保证他有多少仇家。”
“我都陪你。”
林云觉得自己要被坚定到堪比磐石的眼神给看穿。
暗暗的,又亮亮的。
“我知道了。”他没舍得收回牵住的左手,只用剩下那只抬筷夹面,虽然看起来有点傻。
但是我爱你。
午饭后仍是躲在房里舒展的时间,鉴于林云躯体疼得快散架,他提前向人声明了节制调度。
“你怎么不把我干死得了。”
他瘫成一片枯萎的叶,皱巴巴地落在床上。
“不是你说……”
“我错了,下次请阻止我。”他迅速打断对方的话。
白承爬上床跪在身边,弯腰亲他脸:“阻止过了。”
“……”
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毒成哑巴,每次一有情绪波动就说些糟糕话,到头来把自己害得一次比一次惨。
爱这种东西太可怕。
灵光一闪,脑子刚窜过个疑点他就猛地翻身侧对人,右臂折起来撑住脑袋问:“说,平时体育这么差,怎么这种时候就跟打激素似的,还给我无师自通?讲实话啊,是说谎还是隐瞒我自有定夺。”
他当然不会怀疑白承这个人,也比别人都心知肚明自己在干什么,单纯想找个借口闹腾。
对方陪他躺在身边,一只手去揽凌乱衣摆没遮全的腰肉,笑道:“体育方面确实不如你,但好像还没人说我过耐力不好。”
似乎是嫌距离不够近,白承又把头往前挪:“也可能是前身给我留的一些天赋?”
“……他给你留这种优势还不如把后遗症解决一下,debuff多得能把我们俩整死。”
林云忽觉腰间一松,手心贴上暖,有人把它牵走,覆在对方心口。
“情感上我绝无异心,云先生大可亲自审阅。”
掌中传来重跃,但那绝不是寻常人的心跳,林云辨得清。
“因为我爱你。”
因为你爱我。
那张脸离他很近很近,近到容不下世界,可一双漆黑中的宇宙恰好补足了这点,甚至绰绰有余。
星瀚过分璀璨,他该把心脏藏深一些,却怎么也办不到。
脉搏在说话,他对眼前人的心动似乎永远没有免疫期。
林云撇开视线,随机放到屋里的一个角落,但没有抽手:“……行了,你明知道我承受不来。”
可他偏偏喜欢。
耳朵又在发烫,还得迎合房里冷空调的窥探,他不敢看那两滴墨点。
“那什么,回头去找解签人吧,他帮了大忙,请人吃个饭犒劳犒劳之类的。”
“先过段时间,再找个周末去。”
怎么说都要休息一阵才适合出门,不单是心灵需要调理,身体也需要。
手背搭着几道暖,抚顺血液循环。
忽至的惊故暂且由薄云抹去,剩平缓常态取代时间,无人再用愁苦过滤未来归径,更愿看如今。
而陪伴是心振最基本的起始。
-
林云开始容易发呆。
眼皮也不眨,一动不动地,像随时能定格在原地,阻止流速前行。
“怎么了?”饭店里,趁着人少及陈宇峰没注意的功夫,白承将脸凑到他耳边磨蹭,试图唤醒进入待机模式的灵魂。
被蹭痒了他才回神,低头继续捞碗里的面:“突然想起些事。”
从回归课堂的那日起,他天天都要接受陈宇峰的“出气”洗礼,三句话骂得比他这辈子骂的还脏,就差把人从牢里薅出来给剁成肉泥。事到如今已经过去至少两周,陈宇峰也在他耳边骂了两周,罗苑恒还会偶尔配合着义愤填膺。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去柜台点单的空隙以重新运行大脑,启动途中被某位这么一干扰,回忆刚续上一半又被淡薄情动打散。
“我能听吗?”白承点的餐还没送来,左右无人,便更加肆意妄为去若有若无地吻耳垂。
林云突然想卖个关子。
“回家再告诉你。”他避开旁侧投来的目光,将专注力放在食物里,再疯狂加固自己易软的心。
但这次那只白色大犬并未强行纠缠,反而很听话地本本分分坐好,可能是笃定了他说到做到的个性。
说起来生活近况还算平静,至少没有什么同身梦萦,也没有旧过新伤。
手上的疤消得很快。
“幸好云哥是不易留痕体质,不然每次看到得多烦心。”
这是林云经过陈宇峰的仔细观察才重新意识到存在自身已久的特质,印象有些久远,上一次受惠还是几年前的事。
“你不说我都没记起来,还以为以后要带着它跟不良少年似的在外面晃。”他低头看那些心惊肉跳的横竖条,切割处早已治愈,同时抹除痛意,令其不留一点余地。
还有部分功劳归于男朋友养得好。
揭过灾难的篇,几人还是和以往一般畅谈,总用音量做广众下的聚焦点,最后快把饭店聊个底朝天才各自回家。
林云两人近几天轮到在白承家睡,主要是白母想见人了,不惜留白父一人独守公司也要提早下班亲自给林云做饭吃。
日子何止安逸。
晚饭后,他们一如既往猫在房间里看课程资源。
窗台留了缝,是刻意教唆香风入屋灌注的新氧。
“刚刚不是答应了,回来要跟我说什么。”
白承率先完成记忆训练,一合上电脑本就朝暖源身上贴,慢慢将姿势调成从后笼罩人。
对方沾着玩趣抬眼,面前屏幕的光泛在侧脸轮廓,描成白边。
“一点小故事。”
几天来他总会零零碎碎想起些小时候见过的场景,不是睹物思故,因为对着一扇玻璃门他也能在脑海运行回忆。
他垂了眸,很柔。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他记起有这么一段时间,那个男人在正式将他培养成“继承人”之前其实带他去过黑色以外的地方。
有个城区总是下雨,男孩坐在门外一张高脚凳上,听雨声从铁屋檐直直砸下来,面对阴森森的天。
男人在屋里同谁说着话,壁垒隔去大半人声,仅能听见和人影一样模糊的音调,混进雨滴里。
有点冷。
男孩穿着短袖上衣和短裤,衣柜里剩的几套除了颜色根本没差别,他搓搓手掌,放到嘴前呼气恢复短暂暖意。
偶尔他会被带到这里,但也只是像此刻坐在外边,一直,一直。他得等个把小时后才能离开那张为难身高的高脚凳,那个人离开时从来不会给一个回头,他怕跟不上,每次都急匆匆从凳子上摔下来,然后一声不吭追上落后大半的脚程。
刚开始的时候他当然觉得无聊,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开口,所以待着待着就学会习惯,到后来甚至对那些吵闹的水珠提了兴趣,千万场雨,他在其中数着最亮的几颗,直到归于夜幕。
只有在那扇门外他才会对着雨幕算数,因为其他时间他没法看见雨,唯是嘲哳折磨渗汗的耳廓。
雨是数不到头的,他无光的日子在当时也是。
林云忽然感觉肩上有些凉,像那天的铁屋檐下一样。
“过去了,我没事的。”他摸摸埋进颈窝的棕色脑袋,偏头慢慢亲上脸:“不是我在掀疤吗,你倒是先哭上了。”
他不傻,白承那颗心脏现在一定疼得发酸,手上动作便下意识加重抚慰。
沐浴香很好闻。
“……有多少滴?”
脑袋抬起来一点,他听到打在颈肉的弱音。
“什么?”
“你数过的那些雨,最亮的,有多少滴?”白承说话很少把音量调到这么小。
林云认真想了想,用上一分钟去细算,最后看着人的眼睛作出答案:
“忘了。”
不重要了。
“你比数数好玩得多。”
有你在谁还要去数什么雨水,都不如数你身上有多少颗痣,下睫毛有多少根,手心有多少粗纹。
理所当然地,一切前提是以白承为重点。
对方重新埋着下半张脸,其实他不太能看出白承脸上的泪痕,可能是擦过了,但手掌还是选择攀上去。
“你爱我。”他提醒这张脸的主人。
黑瞳上有睫毛在微微地颤,明明风就送不到这个角度。
“你不会再一个人了。”声音是哑的。
“我知道。”
我知道的。
从此林云前行的路上永远缀有白承这个名字,同如他先前为心脏命名的头衔。
“下个季节是夏天,记得带我看海。”
游鱼终究归从自由,纵使一生前途未卜,跃迁海底万里处,总会寻到与你同行的方向。
鳞屑扩张,他会将家称为流浪。
“我一直在。”
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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