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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晒黑
第四十章晒黑
郑蓁华呆在家里不过两日，还东奔西跑的，等她第二日从外头回到家中，就被皇后的寺人请到了鹿苑。
众人皆知，郑家行四的女郎，是皇后最疼爱的妹妹，宫人们对她也是百般讨好。营帐是最大的，送水是最快的，蔬果也属她分得最多。
郑蓁华颇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当初信誓旦旦的“从凤之功”如今果然实现了！不过么，打赏也随之增加了。
阉人爱钱财，郑蓁华深知这一点，出手大方得很。再说了，人家这么殷勤，她又怎么能吝啬呢？
“女郎，”李媪开了箱栊，数了数里头的钱，劝道：“这回给得太多了，才来了三日，就已经花出去了几千钱！”
郑蓁华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有得有失，若是……别说几千钱，就是几万钱也算不上什么！”
李媪还要说什么。
郑蓁华却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保氏，宫里的这些人也是可怜人。我多给一些，于我不算什么，于他们却多了一点开心和安心。我不求他们个个真心为我着想，只要不使绊子就好。再说，没多久，咱们也得回家去了，再使钱也是有限的。”
李媪知道，郑蓁华这一手，都是跟章夫人学的。章夫人一介汉人，嫁入兀烈贵族郑家为妾，开头只能以金钱开道，赢得寺人的尊重。她知道劝不了郑蓁华，只能作罢。
郑蓁华整了整衣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似乎晒黑了一些，有些不满：“哎呀，不过出去了几个月，没想到就变成这样！”
李媪安慰道：“一个冬天就能捂白了，女郎不用担心。”
郑蓁华“唔”了一声，起身去了郑菀柔的营帐。看到妹妹过来，郑菀柔终于开颜。
郑蓁华对着姐姐行了大礼，至于混邪胭脂和李少姜，她草草一礼，口称“昭容”和“婕妤”。
李少姜性子温婉，不以为意，混邪胭脂却很不忿她的敷衍。
不过是皇后的妹妹，竟敢如此拿大？！
她瞪了郑蓁华一眼，郑蓁华却回以挑衅的一笑。
区区一个昭容，真当什么宠妃了？！仗着怀孕，是吧？可笑至极，若真诞下皇子，看她还高兴得起来不？
郑蓁华一到鹿苑，立刻发现姐姐比她离开之前更加消沉和抑郁。也不用她打听，那日麦就一一跟郑蓁华说了。
宫中混邪胭脂极为受宠，且进宫数月就怀了子嗣。因此混邪胭脂开始不满足于昭容的位置，在皇帝面前撒娇作痴，想要提升位分。
郑蓁华一面安慰郑菀柔，一面在心里盘算，要给姐姐出气。
还不待她出招，混邪胭脂率先发难：“都说女郎是个小美人，我这么一看，怎么……黑了这么多。女郎要做黑美人不成？倒也别出心裁啊！”
这番话明着是打趣，但其实是嘲讽郑蓁华名不副实罢了。
女子谁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八岁的郑蓁华也不例外。不过她心里越气，脸上越是满不在乎：“俗语云‘一白遮三丑’，我又没有丑需要遮，白不白的也无所谓了！”
童言童语，惹人发笑。在场的内外命妇，齐齐笑出了声。
皇后无急智，常常在语言上吃暗亏，有时需要崔尚书和那日麦替她解围。这个妹妹可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随口反击既有趣，又没有失了分寸。
陆太傅的夫人，因与郑家有亲，这会儿说道：“女郎勿忧，若用牛乳沐浴，辅以茯苓、白芷、白术、白芨熬成的汤药，很快便可恢复肤色。”
“哎呀，还有这种方子……”
“不知可否再说一遍，我方才没有记住……”
女人一说起美容经，那真是滔滔不绝，刚才屑微的不愉快，很快就被压了过去。
郑菀柔见到混邪胭脂吃瘪，心中快意，一时也感慨，幸亏妹妹来了，她不用再生闷气。混邪胭脂一日比一日嚣张，她为了做贤后，还不能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日子实在憋屈。
等众人都散了，只剩姐妹两人和二人的保氏，郑菀柔抓住郑蓁华的手，嘤嘤哭了起来：“女弟，幸好你来了……”
“菀……小君，勿虑！”郑蓁华安慰道：“混邪胭脂看似风光，其实凶险至极，若她诞下皇子…姐姐可请封为太子！”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十分毒辣，郑菀柔内心深处也确实想过，但没料到妹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可……可……宫中规矩，立子杀母……”郑菀柔嗫嚅道：“我只是厌恶她行事过于咄咄逼人，并不是要她的性命。”
那你哭诉个什么劲？！
李媪心中不满，宫廷内的尔虞我诈，自古以来就充满了风险，为什么要把蓁华女郎拉进来？！她才几岁，又能帮得了多少？
“那……”郑蓁华作势想了一会，说道：“姐姐可以多多抬举李少姜李婕妤，她如今只得婕妤之位，难道就不想晋封吗？”
“这……”郑菀柔果然犹豫了。
混邪胭脂得宠，已经让她坐立难安，再来一个李少姜么？
李少姜也是出众的美人，李少姜若得宠，她郑菀柔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非也，非也！”郑蓁华说道：“一个得宠，两个也是得宠，她们二人相斗，姐姐才能坐得稳。”
这话崔尚书也是明里暗里说过，但郑菀柔始终觉得膈应，不能下定决心。
“阿姊，”郑蓁华凑过去轻声道：“若长此以往，御嫔和寺人们敬畏混邪昭容有甚于小君，那这皇后之位名存实亡呐！”
郑菀柔心里一惊。
蓁华说得不错！
挑马的时候，寺人们下意识地先看混邪昭容怎么挑，固然是因为她骑术更好，也更喜欢骑射，可其实呢…难道不是忽视了她这位皇后么？！
再这么下去，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昔年汉景帝薄皇后是怎么被废的？
郑菀柔紧握拳头，指尖刺破了手掌，锐痛传来，她才缓缓点头：“女弟说得有理！”一旁的那日麦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道理，那日麦劝过，崔尚书劝过，甚至太皇太后都隐隐提点过，但郑菀柔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如今她终于点头。
郑蓁华见状，也不再多劝，告退离帐。
没走几步，赫兰蛟迎了过来：“蓁华，蓁华！多日不见，咦，你……”
郑蓁华脚步没有停歇，没好声气：“别说了，吾已知晒黑了，勿复多言！”
“怎么会！”赫兰蛟连忙道：“不管是黑是白，蓁华都是最美的！”
“你是不是有病！”郑蓁华端不住了，一声喝道：“我只是变黑了，又不是变丑了，你什么意思？我何时提到‘美’这个字的？！”
“啊……”赫兰蛟一时不察，惹怒郑蓁华，连忙陪着小心。
看着二人的背影，李媪无奈叹气，与赫兰蛟的寺人卫无且互相看了一眼，快步跟上。
这动静，在行宫陪太皇太后喝茶的赫兰罕也遥遥望见了，不住地皱眉。站在高台之上，看去，两个小人越走越远。
太皇太后禁不住笑了：“宁馨儿！”
赫兰罕拨动扳指，没有应。他怕随口一句，太皇太后就要给郑蓁华定下赫兰蛟。他还没有想好。郑蓁华这般水性杨花之人，配不上他的弟弟。
虽说有河间王的教导，但……
当晚，赫兰蛟就来见他的好哥哥了，行完礼后迫不及待地说道：“皇兄，可否赐臣弟一些海珠？”
赫兰罕正在逗弄鹰隼，闻言头也没抬：“要海珠做什么？”
赫兰蛟支吾两声，说是想送给太皇太后做寿礼。
赫兰罕骂道：“糊弄鬼呢？！太皇太后生辰刚过多久？老实说话，可是想讨好郑家女郎？”声音有点大，刚被捕获的鹰隼扑腾翅膀，非常不满。
赫兰蛟讪笑道：“今日混邪昭容嘲笑蓁华，说她晒黑了。陆太傅夫人那里有个方子，说是可以变白……”
赫兰罕“哼”了一声，道：“那个方子里可没有海珠啊！”
呀，皇兄哪里知道的这事？
“是没有！”赫兰蛟虽觉奇怪，赶紧上前帮哥哥安抚鹰隼，然后解释道：“我听说加了珠粉，见效更快！”
赫兰罕气不过，说道：“你心心念念都是蓁华，可知她此去察卡，见了禄室二王子，二王子对她一见钟情，这般四处留情之人……”
“什么？”赫兰蛟大惊：“禄室二王子？皇兄可不能把蓁华许配给禄室！若真去了那里，郑兰生又要压她一头，她一定气死了！”
赫兰罕忍气，问道：“弟君不必喜欢这样的人，皇兄为你找更……”
赫兰蛟：“什么这样的人……蓁华这么好，所以大家才喜欢她呀！”
见这个傻弟弟说不通，赫兰罕低喝道：“滚！”
赫兰蛟委屈，隐隐觉得皇兄是想包庇混邪昭容。这个混邪家的贵女高傲得很，连小君都没有放在眼里，还当众嘲讽蓁华，幸好蓁华把她怼回去了！
还不是皇兄惯的？！
再说了，蓁华晒黑都是为了谁？祭祖不是祭的赫兰家的祖先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皇兄太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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