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闻闻

作者:风檐夜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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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里面东西都不要了?”
      两个蓝色条纹的大编织袋和一堆杂物放在门外,时尔点点头。几年见不到一面的房东叔叼着烟,当着他的面落了锁。那铁锁咣当一下砸在铁门上,冷硬的响声在热到灵魂出窍的天里像一声丧钟。
      周夫春给的反思时间刚好,够时尔收拾东西搬家。田淑英好几天前就开始整理屋子了,但她是要收拾东西去时广文家,时尔是收拾东西去新的出租屋,在同个屋檐下住了十八年的祖孙竟然就要这样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田淑英拎着编织袋走在前面,时尔跟在后面,夏天是在一场雨之后到来的,强烈日光像是要把骨头都晒透。老太太脸上的褶皱阻挡了汗水顺畅的下滑,时尔的薄白色的t恤已经完全贴在了衣服上。编织袋打脚,总是踢到,两个人闷头赶路,直到公交站牌前才能松口气。
      老太太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站牌前的座椅上,享受树荫轻动带来的片刻阴凉。时尔看在眼里,于是公交车到站时他抢先在老太太起身前一把提过两个编织袋,粗糙的提手在他细瘦的胳膊下勒出两道深陷的红痕。
      编织袋把过道堵死了,司机大着嗓子提醒了下,时尔又将东西往脚边拢了拢。六月天公交车空调几乎不起什么作用,想吹风得把窗户打开。可时尔要顾及着东西,只能坐在过道的那一侧。田淑英本来想接替他让他吹吹风歇歇,时尔却执拗地一个人垂着头坐在过道边,摆手叫田淑英别管。
      还好距离不是很远,时尔用肩膀支着脑袋,在彻底睡着前车就到站了。下车后两个人还拉拉扯扯一阵子,争先恐后地抢着拎,争来争去一堆破烂儿,显得很滑稽。其实时尔一直这样,在田淑英摆早摊车时,在她每天早上起来做一大堆繁琐得准备工作时,时尔都绝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干活。
      可能是田淑英年纪真的大了,竟没有抢过时尔。时尔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大编织袋,背上背着书包,左手手指勾着水瓶,右手抓着三个盆和一叠衣架,走起路来像个五花大绑的螃蟹。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装满橘子的蓝色皮卡,走过时田淑英多看了两眼,但孙子孱弱的肩膀看起来摇摇欲坠,小老太只能拉着旧箱子快步跟上。老小区没有电梯,六楼说高不高,但时尔跑了三次,老人家也有点吃力。最后一趟时尔在楼下还遇着了个同一天搬家的年轻女孩,不过人家的车直接开到了小区楼下,司机师傅手脚麻利地将东西运上楼。
      行色匆匆的师傅还嫌他慢,时尔靠边让师傅先搬,原来有的事情也不是越年轻越好。他们在门口打电话,等了一会,房东才带着钥匙赶到。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门口,房东给他们开门,那个精瘦的平头矮男人将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尤其是看到了那个打着补丁的旧盆,这年头能见着这种老物件也是稀奇了:“都这么旧了还要大老远往这搬啊,楼下小超市有卖现成的啊。”
      田淑英局促地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有说过,但小时说还能用,就不了了之。房东看着他们收拾东西,又感叹了一遍自己这房哪哪好,采光好,通风好,离学校又近,就隔两条马路,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占了便宜的意思。当时确实是看他们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闷葫芦孙子,瞅那眼巴巴的可怜样,最后和他讲价,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事现在冷静下来后,还有点后悔。
      “门口的地毯踩脏了每周都得洗...哎你那玩意怎么能放上面呢,拿下来,我上周才打的柜子。”没人接他的话茬,男人有点不高兴,“这房子你们得爱惜,等再过几年我儿子结婚了就不租了,要收拾收拾给他做婚房的。”
      时尔收拾到哪,房东就和监工一样跟到哪。田淑英只能问男人:“你儿子多大了?”
      说到这个,房东那监视的目光才停了下:“下学期就上高三了。”
      “和我孙子一样大啊,在哪念呢,他不走读么?”
      “就在对面上学,家里还有房。”男人摆摆手,又高着嗓子继续:“还有啊老人家,你不能把削下来的皮什么扔到下水道啊,上完厕所纸要丢进垃圾桶的,这不是你们乡下旱厕,弄堵了地板要是泡水你们要给我赔的,头发都要弄弄干净,别都堵在地漏。”
      田淑英没反驳,好脾气地说:“我孙子一个人住这儿,男孩不落什么头发。”
      房东哟了一声:“你不陪读?他多大了?”
      “也马上念高三了。”
      房东脸上有些快意的笑:“那怎么今天没去上学?不是什么调皮捣蛋被遣回家了吧,我儿子才说这几天好多人被通报批评呢。”
      “不是的,我孙子念书使劲着呢。”田淑英听不得这种扎心窝子的话:“上次月考才从学校拿了年级前十。”
      房东沉默了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房东又念叨了半小时,直到要回去给儿子买菜做晚饭了才罢休。时尔一个人都要收拾完了,田淑英都没帮上什么忙。小老太才发现时尔到现在都没说几个字,今天格外沉默,她喊小时,时尔已经把凉了一会的开水兑进水壶里给她装好说:“还要不要再坐会,要我送你过去么?”
      田淑英赶紧摆摆手:“你去那一趟干什么,又让那个孽障找你不痛快,赶紧歇着。”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她的孙子不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从小没嘟囔过不愿意上学,做事不要人操心,但确确实实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小孩就是以前出摊子摆摊子都会在她脚边的小板凳上写作业,路过的人都夸他乖。
      前几天小孩也一个人住,都好着呢。田淑英站在玄关穿鞋,却总忍不住侧过身子回头望。只是她懂事的小孙子也没什么表情,就拎着她的小包送她到门口。
      田淑英推了他一把:“别送,别送。”
      门关上了。
      时尔在玄关前看着大门站了有一分多钟才转身离开。像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坐在客厅对着天花板又发了一阵的呆,眼前莫名有点模糊。他想起自己对着陈劭珣说大话,说他以后要买房子,逞强说庆祝独居生活。其实奶奶在也不起什么作用,他该上学上学该写作业写作业,田淑英就会唠叨他头要抬起来一点,凑桌近伤眼。可他现在一个人呆着了,竟然又有点委屈。
      时尔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么像耍赖的小孩子。
      门锁忽然咣啷啷地转动,时尔猛地抬头,看到田淑英提着一袋子橘子。她看着时尔在客厅里呆坐,和钉在玄关门口了似的,抓着塑料袋的提手,好半天才张口,声音哑了:“...楼下这橘子便宜,我看老板也是个实在人,以后你一个人住,放学了可以买点,要多吃点水果。”
      “...知道了,我下次自己买,你还跑一趟。”时尔跑去门口迎,他凑近了,田淑英就仰着头仔细打量他的脸,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小时啊,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时尔被她叫得心里头毛毛赖赖的,如果是会撒娇的陈劭珣,这时候应该就直接抱上去了。可时尔不是陈劭珣,他不会撒娇,他对这种事情只会感到不知所措。
      他把橘子掏出来塞进田淑英的小布袋子里:“路上注意点。”
      “有事打电话啊。”
      时尔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时尔定定神,把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到房里打着台灯,又把身子埋进书堆里。
      他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晚上学完他又去数小腰包里的钱,里头还有四万多块钱,准确来说是交完房租后还剩四万二千七百八十六块五,天知道这个小老太太是怎么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但他知道这钱不能只出不进,他得开源节流,想法子往里添点儿。
      以前这种事从轮不到他盘算,说好听点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难听点就是有人在给他兜底,他就可耻地不去想那些事了。长大好像就是想的越来越多,能做的却只有那么丁点。时尔想到这心里像开了天窗,风一股脑地往里灌,他脑子一瞬间有很多烦人的东西,抓又抓不住。
      只是茫然地想,这样会更像大人吗?

      好热。
      陈劭珣很茫然。
      每到夏天坐在教室中央的都得遭罪,不通风的教室活像一锅温度不均匀的热油,前后排还能对着空调吹,坐两边的能打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中间的都快熟了,头顶的电扇除了能把笔记和试卷吹得乱飞,降温效果是一点都没有。
      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期末将至,大课间都显得格外没精神。油炸小人陈劭珣蔫了吧唧地趴在窗台上,这周他的位置刚好在边上。孙旭成姚嘉朔和几个男生闹着要去老师办公室蹭空调,狐朋狗友就是要死一起死,一个人挨骂是丢人现眼,一群人挨骂是虽死犹荣。陈劭珣不干,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心静自然凉。
      姚嘉朔说:轮得到你讲这种话吗?
      陈劭珣在的地方的多半是不会消停的,总有人来找他讲话,班里班外都有。原也因为被群发的消息记录请了假,陈劭珣上次去他们班找他时教室里全是窃笑和探究的目光,是上次推了他的隔壁班男生碰到他,告诉他说原也没来学校。
      那些目光叫陈劭珣后怕,他以前不在乎这种,别人爱说说呗,但自从他有了秘密后害怕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多。现在他老老实实地待在班里,身边也围满了人,陈劭珣还是说着说着就开始走神,眼睛总忍不住往时尔身上瞟。
      小眼镜肩背笔挺,陈劭珣知道他肯定不害怕,但他不能叫别人拿这件事去戳时尔脊梁骨。
      时尔很少搭理他们,无论教室多吵他都能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陈劭珣靠着椅背,忽然想起刚开学,那会时尔坐在教室最边上,无论是睡觉还是学习都没人会去打搅,但因为他坐过来,小眼镜的清净也就没了。
      陈劭珣一直都不知道时尔后不后悔,他带给时尔的是不是只有无穷尽的麻烦。
      怪烦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烦?以前朋友谈恋爱就是嬉皮笑脸地黏在一起,你哈哈我哈哈,但轮到陈劭珣就发现不是那么个事儿,他都不知道怎样讨时尔开心,依他看,时尔刷题的时候最开心。
      他怎么就不刚好是时尔喜欢的那个成绩好的人!那几个人扯他的肩膀扯得烦了,陈劭珣皱着鼻子往时尔手边一拱:“时尔给我讲两道题听不懂就凉快了,我才不去找老班挨批,你们自个去。”
      时尔被他拉得摇摇摆摆。
      时尔扫那些人一眼,他不在能开玩笑的对象范围里,几个人互相看一眼嫌没劲就散了。而且昨天时尔出口呛那男的后孙旭成对他友好不少,两个人又恢复到最开始当对方是空气的状态。人走后时尔倒是问他:“你怎么不去?”
      “再过两周都要期末了,我才不和他们鬼混。”陈劭珣对他这种把自己撇出去的行为异常受伤,又在趁机往他肩上蹭蹭:“你怎么能把我甩给他们,我不是一直以来都站你这边的嘛?我要跟你。”
      听着有种父母离婚把他判给哪一方的感觉。时尔想笑又有点不诚实,两个冲突的指令最后合成了一个别扭的表情,还别扭地岔开话题:“那我平时和你讲的你都听不懂么?”
      “......”
      陈劭珣不知道时尔平时为了给他想出点简易算法想的脑袋都疼,他只知道自己有种和妈妈说我爱你妈妈,妈妈说真的啊那你今天考了多少分的感觉,霎时间有点心虚:“...啊?没有啊,能听懂呀。”
      还好时尔在想别的事情,没当场要陈劭珣解一道来验证一下:“你觉得我讲题讲得怎么样?”
      “很好啊。”陈劭珣逮到机会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你比我一对一家教讲的还好。”
      时尔提醒他:“给你上课的都是特级教师。”
      “...那又怎么样。”陈劭珣诚恳又殷切,表现堪比见到偶像的迷弟:“我只能听懂你和我说的。”
      时尔的表情好像若有所思。
      糊弄过去了。陈劭珣装得有点如坐针毡,赶紧站起来掸掸屁股上的小刺,寻思着时尔喜欢的那种成绩好的人压力得有多大,还得比他卷。陈劭珣顺手打开窗,但目光往下一望,忽然骂了一声:
      “靠,怎么又是他们两个。”
      是他和时尔上次见到过的情侣。
      这两个人从春天腻到夏天了还没嫌够,又在教学楼后面卿卿我我。这次明显关系更进一步了,男生揉着女孩的腰简直难解难分。
      陈劭珣傻看着更加面红耳赤,他只敢睁一只眼睛看,另外半边脸藏在手臂后边。上次看的时候还没事呢,他不仅调侃还说会捂小眼镜不让看怕带坏他,怎么这次就心里有鬼了。
      “他们怎么还没被抓到?”
      陈劭珣趴在窗台上咕哝,时尔注意到时才发现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红透了。课代表在发作业,他接过时顺势站起身望一眼楼下,了然了。
      看别人做坏事还把自己看不好意思了。
      现在天热,陈劭珣也不涂润唇膏了。那时候时尔很想亲他。刚意识到喜欢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做蠢事,但对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过多久就能被泼上凉水,现在他看陈劭珣总是拿他没办法更多。
      为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神往?陈劭珣傻瓜一个,春天也来得比别人晚吗?也想谈恋爱了吗?时尔翻着卷子又多看了两眼,凉凉地回复他:
      “你现在出门左转,他们马上就能出名了。”
      出门左转是周夫春办公室。陈劭珣抱着肩膀转回过身子:“我不要...我只是觉得谈恋爱不对,我们现在是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怪腔怪调的,时尔没忍住问他:“你有这么乖吗?”
      “对呀。”陈劭珣想也没想就说,“我对你一直都很乖呀。”
      时尔:“......”
      “啊...”
      陈劭珣也知道不对,话音落地五秒整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以至于时尔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该难为情到死掉了。
      “你...”
      时尔才刚开了口,姚嘉朔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般从教室外边嚷嚷道:“我靠陈劭珣教学楼后面有人在发春。”
      “......”
      他这一声嚷嚷半个班的人都伸出脑袋去看现场直播了,楼下两个小情侣抬头一看吓晕了,跑得要飞起来了,半路男的还脱了外套,盖着女生跑。
      姚嘉朔搭着陈劭珣肩膀看了个全程,不禁感慨:“真仗义啊。”
      被这么一打岔陈劭珣终于有空给脸颊消消火:“你被周夫春赶出来了啊?”
      “是啊,他说我们几个来了办公室都热了,我靠。”
      姚嘉朔搭着他的肩膀抽个空和时尔说:“那谁,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随后转过头看自己好兄弟,又我靠了一声:“你怎么脸也这么红,你不会是看得有感觉都思春了吧。”
      陈劭珣说:“滚,滚滚滚滚滚。”
      陈劭珣好孩子还没装热乎呢,他有点着急地扭头去看时尔,但时尔已经站起来往办公室走了。
      他这一走一直到预备铃才回来。
      陈劭珣很久以前就解读了小眼镜的微表情,更别说他现在都拿着放大镜看时尔。虽然小眼镜的脸怎么看都是冷冰冰的,但他能看出时尔心情不太好,于是人一落座伸腿他就摇着尾巴凑过去了:“周夫春又找你干嘛?”
      时尔说:“...告诉我今天就可以去图书馆勤工俭学了。”
      陈劭珣说:“真的啊,很累吗?什么时候啊,我和你一起去呗,我也能帮你。”
      “没什么事,就换个地自习。”
      “那不是很好吗?”陈劭珣说,“你为什么生气呀?”
      时尔倒是反问他:“我看起来生气了吗?”
      “嗯。”班里渐渐安静下来,陈劭珣看他那个样子,还是没忍住那股犯傻的冲动,眨着眼小声地说:“生气你可以捏我。”
      “嗯?”
      陈劭珣看起来不好意思,但还是非常慷慨大方地给把自己凑过去:“我可以捏的,软的。”
      “......”
      “陈劭珣。”
      周夫春声如洪钟,人还没走进班里就点了他的名字,陈劭珣还没被时尔捏到手就被周夫春抓到了手里。他吓一跳,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老师。
      “你和江文君换个位置。”
      其他学生都抬起头看向陈劭珣,江文君简直两眼放光,心想老师这个意思是让时尔高三直接带飞我啊。陈劭珣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时尔,可惜他没能在时尔脸上照到镜子,时尔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的。
      什么意思呀?
      ...肯定是周夫春闹幺蛾子。陈劭珣没忍住直接顶了个嘴:“为什么啊?”
      “还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么,影响人家学习了。”这节还不是周夫春的课,物理老师刚好晚到,周夫春又催促了一下:“人先换过去,下课再搬东西。”
      这话和针扎的一样,自己想过和被别人说且当众说出来是不一样的。陈劭珣手甚至哆嗦了一下。
      你自己去说的吗?嫌我烦吗?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收拾的位置,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了,稀里糊涂地就坐在了江文君的位置上。新同桌是个女孩,江文君是个挺实在的小书呆子,说话办事都直戳戳的,所以女生还挺乐意边上坐的是陈劭珣。她高高兴兴地擦了擦江文君在桌子上打的草稿,对他say hi。
      陈劭珣一脸不情愿地把东西放下了。
      我对你一直都很乖呀。陈劭珣看着江文君抱着书欢欣雀跃地一屁股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一瞬间委屈劲就上来了。
      他是没那么聪明,不喜欢算了,怎么还不要了,偷摸着和老师说换同桌?
      陈劭珣那脸上小表情挺明显,女生尴尬了一下,转过头摸了摸后排闺蜜的文具盒说:“他是不是不乐意坐这里啊。”
      陈劭珣一天的课都没听好。他一直看着自己原来的位置,看江文君时不时就找时尔问点问题。偏偏是江文君,这个小人之前还说过他不应该打搅他们学术讨论。
      老师和说好了一样连着拖堂,放学他们本该一起去吃饭,可被物理老师留了一会的时尔晚点了,他抱着卷子就急匆匆地往图书馆走了。
      傍晚了,没白天日头盛的时候那么热,陈劭珣和早上一样,半死不活地趴在窗台上,不过这次是另一边的窗台,像奄奄一息的蝉。
      陈劭珣本来该一起去的,但反复磨蹭的脚像是被黏住了,哪怕他只赌了一分钟的气就开始后悔。班里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孙旭成一下课就来找他了,但现在田淑英也不在食堂,陈劭珣都懒得往那跑。
      孙旭成看他那没出息的样还笑他:“我从刚开学就告诉你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睫毛上斜落的日光忽然被遮挡,不是偶然,而是遮挡了很久,笼罩下来的阴影离他越来越近。陈劭珣都没抬头,只是看着眼前那双中指微微变形的手就知道是谁。
      时尔站窗外问他:“脸都晒红了,很热吗?”
      人就是这样,没人搭理就自怨自艾,有人搭理就开始摆架子,陈劭珣没忍住吭了一声,拿手指戳他:
      “...走开,我不和叛徒说话。”
      叛徒啊。时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周夫春都警告他大半个学期了,时尔却一丁点没告诉这个傻蛋。时尔在窗台晃了晃又走,一抬头落日刚好晃到陈劭珣。陈劭珣又傻了,追出来往哪找都找不到,一个人傻瓜似的又回到位置上发愣。怎么能一下午把他丢两次啊,陈劭珣心突突地往外顶,冒着冷气的冰棍忽然就贴上了他的脸。他啊了一声,抬头看到冷嗖嗖的,金属做的小眼镜。
      那个表情太委屈了。
      时尔愣了一下,不自觉声音就轻了起来:“吃吗?”
      这好像是时尔第一次请他什么,一直都是陈劭珣掏钱,但谁也没计较过这个问题。陈劭珣很快地眨了眨眼睛,表情有点见鬼:“你请我吃?...哄我啊?”
      “嗯。”时尔拿着那根雪糕:“抠精难得请你一次,还和我说话吗?”
      原来他钱花的都是田淑英的,出去玩一分钱也不敢乱花。现在他自己做勤工俭学,这部分时尔才觉得自己有支配权,虽然一小时只有二十四块,但他大手一挥,就给陈劭珣买了根雪糕。
      抠门。单就陈劭珣送他的玉佩都够他买几百根雪糕了。
      “...一根雪糕就想收买我,”陈劭珣手撕着包装袋,嘴还扁着,“我就值三块五?”
      时尔还是那副实用主义至上的样子:“三块五管用。”
      “不管用。”陈劭珣手一推:“今天三块五,明天就一块五,后天西北风,我不要,你当我那么好哄,我要更贵的。”
      他觉得时尔怎么着都至少得给他买那个五块钱的。
      “...好。”时尔从善如流地就要拿手去接,“不要我给江文君了。”
      “......”
      他讨厌江文君。陈劭珣委屈地手转个弯,把冰棍塞自己嘴里了,含着雪糕支支吾吾:
      “...你就会威胁我。”
      时尔顿了顿,忽然小小地在他的手背上揪了一下,陈劭珣感受那仿佛被啄了一下的微弱电流,听他说:
      “你不是对我最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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