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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十八云露同殒命(剧情,柴、盈)
盈盈心事重重地回到膳房。
自从秋霜坐镇正堂之后,下人们背后的风言风语少了许多。采莲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对盈盈也热络了起来,此刻见盈盈从地牢被放回,更是上前问长问短。
盈盈避重就轻地浅浅回应了几句,正要动手忙起手里的杂活,却见秋霜掀帘进屋,对众人道:“都停下手里的活儿,集合去采风台!”
下午申时,烈日炎炎,天气格外闷热。
这次集会,不仅奴仆们都来了,连各位房主也都到场。
盈盈往掠影队伍里偷瞄了一眼 —— 独孤彦云没来。
她悄悄松了口气,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膳房的队伍旁边就是洒扫的队伍。
自从上次打过一架后,膳房和洒扫的人便互不理睬。
“梅香!”
突然,洒扫队伍里传出玉瑾洪亮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膳房和洒扫两队人的全部注意。可众人很快看清,原来是洒扫那边出了名的 “八卦王” 玉瑾在叫膳房里垫底的梅香,注意力便又都移开了。
玉瑾换了位置,特意调到与梅香同排,刚想悄声跟她私聊几句,采风台西侧一角突然传来众人的惊呼和尖叫。
只见张氏和李氏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子走上戏台 —— 那女子身上的丫鬟服已被血迹浸透,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乱得像一蓬茅草,赤着双脚,脚底满是通红的血泡!
张氏和李氏将女子绑到架子上。
女子耷拉着脑袋,头发散乱地垂落,身上的鲜血顺着小腿流到脚尖,一滴滴砸在地上。
几个胆小的丫鬟当场吓晕了过去。
玉瑾惊叫道:“天哪,这是谁!”
“是云露。” 盈盈愁眉紧锁,心中暗忖:云露在地牢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玉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天哪!是云露吗?她怎么…… 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忽又听得一阵喧哗,盈盈和玉瑾循声望去,只见江雨霖、柴玉笙、兰溪三人鱼贯而入。众仆役见状,集体向江雨霖行礼。江雨霖在看台中央坐定,对柴玉笙微微颔首,柴玉笙心领神会,一个健步登上了采风台。
盈盈与众仆一道,抬头仰望昂首立于台上的这位手中实权一日比一日膨胀的管事。
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刺骨的气势,足以压制台下一众奴仆,甚至连位分低的掠影也不免瑟缩。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八,到蚕食荣王府权柄的天十五,此人擅于钻营权谋。他的招式恰巧都被她撞见,也正因如此,她对他才生出异于他人的了解和感悟 —— 这让她既叹服他的手腕,又惧怕他的威势。
他的目光如冰锥,似刺刀,睥睨台下芸芸众小,仿佛这一刻,他才是这园子的主人。
他气势锐不可当,抬手指着绞架上那具濒死的女子,朗声宣告:“丫鬟云露,实为北靖间谍,窃取情报,背叛南荣,其罪当诛。今后若是谁敢勾结北靖,这便是下场!”
他的演技一向极佳,此刻他全身心地代入唯忠南荣的掠影身份,冰封住自己的初心,连原本自己是谁都忘了。
高亢而清冽的声音波传数丈渐消。
紧接着台下一片哗然。
盈盈僵立于原地。
不知何故,她内心里总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作从北靖来的探子,尽管事实并非如此。或许一切都应归因于她对北靖的赤诚 —— 内心最深处,她本就与南荣为敌。
这一刻,她满心悲戚。
既为云露的惨状而悲,也为北靖爱国者的惨死而痛。
连带地,她憎恶折磨云露的元凶,更痛恨那些残忍屠杀北靖忠良的掠影。
“云露!云露!” 人群被硬生生冲开,天十八纵身一跃登上采风台,疾步冲到云露身边。
张氏、李氏上前阻拦,被天十八一掌震飞。
场下众人无一不被天十八的出格之举震惊,连江雨霖都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天十八的举动。
柴玉笙双眉紧蹙 —— 这便是离开地牢前,云露特意交代他的事:想办法让天十八见她一面。
他的确照做了。
天十八并未被关押,只是被软禁在绣楼一间厢房里。他来采风台之前,正巧到江雨霖那里商讨如何处置云露;商议决定当众处死云露时,他特意放大了音量。
天十八挥剑斩断缚住云露的铁链,云露瘫软着倒下,被天十八及时揽入怀中。
“云露,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天十八疯了似的咆哮。
他轻抚着云露满脸的血污,流着泪吻上她的额头。
“云露,云露……”
天十八不停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此时此刻,没有人再上前阻止,打扰他们二人最后的时光。
“楚荀……” 她颤抖着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艰难地抚过他的脸庞。
“对不起……” 她在地牢里受尽折磨,一滴泪都未曾掉过,可当看见天十八冲向她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那日兰溪带人来验身,她知道他已然察觉到她的异常,却还是选择维护她。
她虽曾怀着算计接近他,他的真情却让她彻底沦陷。
然而,为国奉献的使命感驱使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这个此生中唯一对她好的人。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云露,我带你走。”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掠影,什么南荣北靖之争,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怀抱中她的安危。
柴玉笙及时站出来挡住去路。
天十八凶狠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柴玉笙,手中的剑尖直指柴玉笙的脖颈,语气笃定:“是你伤的她。”
“天十八,她是间谍。” 柴玉笙重申道。
“滚开!” 天十八愤然咆哮,已然全然丧失了理智。
柴玉笙咬紧牙关,下意识后退一步 —— 并非出于惧怕,只因心底生出的同情。
“我楚荀,十八岁投身王府,至今已整整十年。我参战五百六十三场,斩杀两千八百三十九人。在王府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一闭眼,死去的亡魂便在我眼前次第掠过,质问我为何要取他们性命。
自执剑那日起,我曾胸怀抱负,立誓为国为民而出此剑,可到头来,又有多少人真的该死?我终究成了一具冷冰冰的杀人兵器。
我问心有愧!我彻夜难眠!
无一人理解我,无一人陪伴我,你们懂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吗?”
楚荀仰头望天,热泪淌过脸庞:“直到遇见云露。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 你们一个个都…… 都想要云露的命!
你们要杀云露,便是要杀我!
谁要杀云露,谁便与我为敌!
我不管她是不是间谍!她是我的云露!
你们将我的云露伤成这般模样,我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我枉为男人!
我楚荀 ——
今日就此与你们 ——
决裂!!!”
楚荀霍地从腰间扯下腰牌,狠狠砸在地上!
那腰牌上的烫金字“天字第十八号”应声碎裂,碎作四分五裂!
众人惊呼,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摔腰牌这等行径非同小可,简直是藐视皇权、践踏荣王尊严!
江雨霖爆喝一声:“天十八!”
柴玉笙冷眸扫过地上的云露,视线转而凝在楚荀身上。
这…… 难道就是云露要他设法见楚荀一面的真实用意吗?
一切都是云露的布局,想利用自己的死,逼得楚荀反目?
楚荀犯下包庇间谍的重罪,江雨霖都没狠下心处置他,足见他对掠影组织的分量。而此刻,正是借机除掉楚荀的最佳时机!
“天十八,你冷静!” 柴玉笙故意用这话激怒楚荀。
对手假惺惺的关切模样,往往最能惹恼人。
“是你!” 楚荀果然中计,剑尖直指柴玉笙的脖颈,“柴玉笙,是你伤了云露,拿命来偿!”
台上气氛正僵持间,突然,一支响箭划破紧绷的空气 ——“嗖” 地一声,利箭径直刺入云露的咽喉!
“云露!!!” 楚荀目眦欲裂地惊呼,飞奔回云露身边。
云露的脖颈间淌下一道血迹,最后一丝气息已然断绝。
楚荀缓缓抬头,望向箭矢来处。
陆离的手臂尚未放下 —— 正是他射出的袖箭。
陆离杀了云露!
“我杀了你们!” 楚荀咆哮着拾起剑,双目赤红,见了柴玉笙便砍!
柴玉笙双眼一凛,心知时机已到。
他旋身拔地而起,一脚踢在楚荀胸膛上!
楚荀早已感受不到疼痛,他揪起柴玉笙的腿一拧,柴玉笙顺势在空中横过身体,旋身落在地上。
楚荀招招狠辣,招招直戳柴玉笙要害,半点余地都没留。
柴玉笙拔出弯刀,抵挡楚荀的进攻,步伐却节节后退。
他在演给所有人看 —— 是楚荀步步紧逼,对他下了死手,他才不得已出手的。
他必须把握住云露以性命换来的这个杀楚荀的机会。
江雨霖并未发话停手。
楚荀情绪激动,剑法已然散乱,疯魔般剑花乱舞,施展的正是七星坛绝学《七星邀月剑》。
那日楚荀对他 “邪魔外道” 武功嗤之以鼻的话音,此刻犹在耳畔。
来得正好!
柴玉笙暗自运起内力,将掌心凝起的黑气灌入弯刀。
他偏要让台下这群南荣的武学翘楚都看清楚,到底谁更胜一筹。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八大宗师 —— 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胜者!
有了内功加持,刀法倏忽变幻,较之于平时,更显凌厉无匹。
台下众人啧啧称奇。
弯刀连贯使出九招,楚荀胸前已破开一道裂口。第九刀骤然横劈 —— 一刀斩断了他的咽喉。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江雨霖杏眸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荀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脖颈处汩汩流淌的血液,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妖异血花。
柴玉笙 —— 杀了天十八!
台下议论纷纷,众位掠影成员或惊或恐。
惊的是,天十八当年以七星坛第一之才,由顾宗师亲自举荐进入掠影,柴玉笙这个从西域荒漠而来的异客,竟然杀了他。
恐的是,柴玉笙的武功邪劲异常,方才运起的内力实属罕见,中原少有匹敌。此人阴鸷如枭,武功阴毒,又有残害同僚的前科,实在不可不防。
江雨霖终究坐回了座椅。
她纵然不舍英才,可天十八出言不逊在前,拔剑反叛在后,再无留命的理由。
马钰已派了小厮上台,将台上的两具尸体匆匆抬离。
而众仆与房主也各自散了,谁也不曾注意到角落里黯然神伤的盈盈。
云露死了。
天十八也死了。
两条鲜活的生命,一份真挚的感情,就在她眼前逝去。
不知不觉,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她及时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她这细微的举动,被刚巧从台上走下来的柴玉笙捕捉。
这个傻丫头,该不会哭了吧?
为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他不禁气极反笑,转念一想,料定这丫头绝不可能是北靖间谍。
哪个组织会把间谍培养成这般多愁善感、娇娇柔柔的模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径直朝她走去。
柴玉笙疾步朝她走来,她躲避不及,只得躬身行礼请安。
正伤怀时被他撞见,她颇有些难为情。微垂的眼眸带着红意,偏被他俯身细看的目光逮个正着。
她心头微惊 —— 他已然越了她心底的安全界限。下意识里,她退了半步。
他却又上前一步。
她警觉抬眸,正巧撞进他洞若观火的眼底。
仿佛被他一眼洞穿,她偏不愿被看透,索性再次低下头去。
他轻笑一声。
“同情他们?”
她自然懂他问的是什么,却不想应声。
他似早料到她会沉默,又道:“竟为旁人的事在此伤怀,若将来祸及自身,你又该当如何?”语气里带着严厉,掺着三分师者训诫的威严。
这话恰恰问到了她心坎上。
手帕攥至微皱,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 心底从未想过 “该当如何”。
瞧着她这副犯迷糊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她脸上覆着面纱,虽看不清全貌,那红红的眼窝,此刻的她,倒像只傻兔子。
他心底漾起一抹浅笑,蓦地生出戏弄之意,抬手便抢去了她手里的绣帕。
“还给我!”
在女儿家的心思里,绣帕承载着特殊的含义。
怎容得他随意抢去?
偏巧眼前这个大混蛋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为他这不入流的恶作剧更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轻佻。
他太可恶了!
她心里一急,慌忙伸手去够,他却将手举过头顶。悬殊的身高差距让她踮脚够了几次都落了空,一双杏眼泛起薄红,更显几分娇嗔。
他得意洋洋地向她扬了扬手中的绣帕,“想拿回去?自己想办法。”说罢,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转身扬长而去。
盈盈又羞又躁,眼巴巴望着柴玉笙抢了自己的绣帕离去,偏生无可奈何。她正气鼓鼓地要回膳房,身后忽传来熟悉的声音唤她。
盈盈转身一瞧,果然是薛正辉。
自于祥死后,养马场空出个缺,薛正辉便临时补了进去。养马的小厮都住在园外,寻常根本没机会进园里来。
偏巧采风台要集会,所有仆从都得参加,薛正辉这才得以进园。
薛正辉方才躲在远处,将盈盈与柴玉笙之间的暧昧拉扯从头至尾看了个真切。
他自幼长在乡野市井,对男女情爱之事开窍甚早。一眼便看出柴玉笙望向盈盈的眼神已然不同寻常。可女方似乎还懵懵懂懂,未曾察觉。
他暗自思忖,柴玉笙大约是见过盈盈,被她的容貌吸引,像独孤彦云那般见色起意。不禁感慨,女儿家太过温柔漂亮,实在容易招狼。
好在他并非爱嚼舌根之人,只一心惦记自己的事。
与盈盈寒暄几句后,他才转入正题:“藏宝斋加了一道锁。你可知钥匙在何处?”
锁?
先前她去鸿泰院奉茶时,藏宝斋尚未上锁。如此看来,这锁定是最近几日新添的。
她忽然想起上次孤身夜探鸿泰院,撞见柴玉笙、云露与另一名神秘间谍的事。
“莫非是柴玉笙加上的?” 她喃喃自语。
薛正辉一听,心头顿时一松。
若是换作旁人,他还没十足把握;可若是柴玉笙,就凭方才二人那番暧昧情形,盈盈去他那里偷把钥匙,还不容易?
“你去柴玉笙房里,偷把钥匙来,如何?” 他说得轻轻松松。
盈盈听得目瞪口呆。
“我、我去他房里偷钥匙?” 她脑子像生了锈,“我、我能行吗?”
薛正辉郑重颔首:“你去,定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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