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三中考完期末考后就直接放暑假了，但也有些班级会在成绩出来后被喊回学校拿成绩单。
　　辜莫卿所在的高二四班就是如此。
　　九班不用回学校，但那天下午陆巳云还是陪辜莫卿走了一趟，因为大小姐说晚上想去看电影。等拿了成绩单两个人就去吃晚饭，完了以后就去电影院，行程安排的刚刚好。

　　七月中，酷暑难当，褪色的柏油路上似有热气冒出。
　　在教室没耽搁多少时间，每个人领一份有班级排名的成绩表，等班主任简单的点评两句就能回家了。
　　辜莫卿看着成绩表上自己英语那一栏，黑色油墨印上的137，还挺高兴的。
　　加上之前几次小测都能稳定在这个成绩上下，也算是没辜负陆巳云的教导。至于别的成绩，依旧没什么起伏，不过总体排名有了小幅度的上升。
　　就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放假，暑期档电影冒尖，她贴吧里刷到了一部动画电影，风评不错，所以才想着拉陆巳云去看。
　　班会结束，老师和同学一起挤下楼。陆巳云站在花坛边上的阴凉处等她，辜莫卿找到人，从大部队里脱离出来，往他那边走。
　　手里举着成绩单，得意洋洋：“我进步了哦。”
　　对面的人闻声抬头，笑着等她走过去。

　　下午三点，烈日依旧当空，楼下花坛的龟背竹被晒得焦绿，翠得扎眼。
　　空气也是干涩的，在这样烦闷的环境了，大部分人选择闭口不说话。
　　就这样安静着，突然被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

　　三十出头的女人来势汹汹，手里拎着包，随便揪住一个同学的衣领便问：“罗宋红是不是你们班的？”
　　那女同学被吓一跳，张嘴愣住了。
　　恰好班主任杨金兰就在边上，立马上前伸手隔开两人：“这位家长您是有什么事吗？”
　　“哦，你就是老师是吧。罗宋红是你们班的吧？”
　　“是，她是我的学生。请问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围的学生都驻足，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停在原地。

　　女人一听罗宋红是在这个班的，丝毫不客气了，“我找她有什么事？他妈的臭婊子破坏老娘家庭，我找她能有什么事？她还好意思来学校呢，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是她那个狗东西该待的地儿吗？”
　　周遭一片哗然。
　　有一部分不自觉地把目光往后放。
　　杨金兰还在维护自己的学生：“这位女士，这里是学校，请你不要随意污蔑我的学生。”
　　说着，她掏出手机准备叫保安。

　　来闹事的女人自然注意到了学生们往后看的眼神。她见过罗宋红的照片，自然认出了躲在队伍最后缩着脖子的少女。
　　“来来来，同学们都看看。”女人翻出手机里的亲密照，高举起来，“这就是你们朝夕相处的罗宋红同学，她才多大啊？你们在学校里认认真真学习的时候，她已经为自己找到了赚钱的方式呢！”
　　她举着手机，迈着大步往后走，一把抓过罗宋红的胳膊，神情凶狠：“就是你是吧，你胆子挺肥啊敢偷老娘的男人。”

　　“啪——”
　　清脆的耳光落下，所有看热闹的人如梦初醒。虽然这事听着不道德，但毕竟是在学校，也不能完全做到袖手旁观。有人冲上前去，和杨金兰一起试图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

　　陆巳云把辜莫卿拉到身后，与混乱中心隔绝开。
　　这场闹剧没持续多久，保安很快就赶来了，强硬地把撒泼的女人拉开。
　　主角被带走，留在原地的学生们面面相觑，议论声逐渐起来。
　　“所以之前那个照片是真的？”
　　“不是吧……她这么恶心吗……”
　　“妈耶……”
　　……

　　周围变得吵闹，陆巳云低头看辜莫卿：“走吗？”
　　刚刚被人群堵住了，都想走都走不了。
　　辜莫卿慢半拍缓过神来，点头。
　　他拉着她往校门走，身后，原地还是留了不少人，讨论声不绝。

　　日落西山，两个人在街上找了家面馆随便吃了点。
　　出来后往电影院走，辜莫卿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着撞到了两个花坛拐角。
　　陆巳云掐住她的脸：“在想什么？”
　　辜莫卿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其实去你家看表演录像那晚，我在酒吧里看见罗宋红了，她和一个大叔在一起。”
　　“她也看见我了。”
　　“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挺烦人的，心里不是滋味。”

　　夏夜寂静又燥热，不吹风的时候让人心生烦躁。
　　恰好路过一家卖冰饮的小摊，陆巳云拉住她，眼神落到菜单上，问她：“喝什么？”
　　辜莫卿把菜单上下看完，最后点了杯招牌：“蓝莓气泡。”
　　陆巳云付钱，小摊后的阿姨手脚麻利地拿起各种小瓶子开始忙碌。

　　他没什么想开导她的，毕竟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人和事，她一时消化不了也是正常的。
　　但是。
　　他说：“她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导致的。”

　　辜莫卿抬头，听他接着说：“就算你想着，要是那天自己能带她走就好了，可要是那天你真的过去了，她会跟你走吗？”
　　“不会的，她甚至会更讨厌你。因为你撞见了她最难堪的一面，而且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拆穿。”

　　“所以。”
　　街边的饮料摊大部分就是糖浆加水勾兑，那杯加冰的蓝莓气泡水很快做好。老板端给陆巳云，陆巳云单手接过，递到辜莫卿面前。
　　沿街路灯倏尔亮起，暗沉的天色下，世界缀上点点温暖的星光。
　　“不要再想别人的事，专心和我去看电影。”他说。

　　辜莫卿盯着他的脸呆住，两秒后飞快低下头，伸手拿过那杯蓝莓气泡。
　　声音小小的：“知道了。”
　　他满意了，勾唇笑。

　　电影是引进国外的动画电影，以搞笑为主。
　　一整场，影厅里笑声不断。辜莫卿看进去了，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跟着情节笑。
　　中间有煽情的情节，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旁边座的小孩一样。
　　陆巳云是唯一一个在笑的，从包里拿出纸巾来给她擦眼泪鼻涕。

　　电影两小时，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陆巳云除了要在陈记打工，还找了一个陶艺馆的兼职，就是之前辜莫卿去过的那家。
　　想着他明天就要去打工了，辜莫卿不是很想让这个夜晚快点结束。

　　从影院出来，她拉着他还要再逛逛街。
　　他们之前也走过这条小小的商业街，那晚上她大手一挥，给陆巳云包下一整筐的发光刺猬球。
　　路过记忆中的地摊位，那里空着一块。
　　“咦，今天不在了啊。”
　　陆巳云凑过来，问：“什么。”
　　辜莫卿指着那里：“你记得吗？之前就在这里，我给你买了一筐球球。”
　　“记得啊。”他偏头，目光和她相撞，笑得有些散漫，“拦都拦不住。”

　　“还在吗那些球？”
　　“在，堆在房间里的。”
　　偶尔踢到箱子，里面的东西就立马发光。
　　忘不掉的。

　　把这条路翻来覆去走了几趟，陆巳云看她磨蹭的也差不多了，在第三次路过那家卖章鱼丸子的小摊时问她：“你到底想不想吃？”
　　辜莫卿停了下脚，有点懵：“吃什么？”
　　他抬抬下巴，对着那家摊子：“这个。”
　　“不吃啊。”
　　“那你来来回回在这边转什么？”
　　“啊——”辜莫卿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好像就是单纯的不太想回家。”

　　陆巳云向下瞄她一眼，随口道：“舍不得我？”
　　半晌，没得到回应。
　　他已经走出两步，回头发现人落在后面，站原地一动也不动，一副很憋屈的表情。
　　随后小公主一扭头，哼了一声，往反方向走。

　　这段路的头顶挂着星星灯，在黑夜里闪烁，和这一刻心跳的节拍意外合拍。
　　耳边是小摊的小音响放出的音乐，几家的曲子杂糅在一起，混乱，却又清晰。

　　辜莫卿已经走出点距离，发现他没跟上来，转过身在不算远的地方跺脚等他。
　　他低头哑笑，缓步向她走过去。
　　啊，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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