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统考

　　苏三元一般会选择走路上学。

　　倒不是她喜欢步行锻炼身体，主要是零用钱不太够用。

　　昨天和腋来香的追逐战花了她几百块钱，她基本也没什么钱在手上，同学那里还欠了几块钱没还，更不可能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一想起腋来香这个人，苏三元就抱怨连连。

　　人家杀人都是谋财害命，再不济也能图个小色。

　　她可好，人是杀了，但是一点遗产都没给她留，舔装备的机会也没有，哪怕留下点零钱，让她把同学的的钱还上也好呀。

　　苏三元的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扶着一袋酸奶喝着。

　　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忽然降下了车窗。

　　“同学，去上学吗？”卫明渊的脸从驾驶座里露了出来。

　　苏三元顿住脚步。

　　“我是卫明渊卫医生，你还记得吗？”怕苏三元不记得他，卫明渊又补充道。

　　在今天之前，也就是无限轮回的时候，卫明渊还能算得上苏三元的一个烦恼。

　　苏三元怕这个又怕那个，对他也有一丝畏惧之心。

　　但过了昨天以后，经历了被追查，甚至几次在考场里开枪杀人，以及在现实生活中杀了腋来香。

　　卫明渊这种量级的小怪在苏三元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

　　卫明渊虽然喜欢纠缠她、又恶心人了一点，但实际上并不能对苏三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现在甚至觉得他还有些可爱。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步行上学对长手长脚的苏三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是能够偷懒，谁愿意白费力气。

　　果然，经历过真正的大难临头，一些小的烦人事都不会让人再觉得有什么了。

　　苏三元三步并作两步，拉开车门，一脚踏入卫明渊的奥迪a8，“谢谢叔叔。”

　　卫明渊：“？”

　　“我就是西华街道的那所实验中学的学生，你送我到门口就行，外来车辆不让进入校园。”

　　卫明渊挑眉，“我说过要送你了？”

　　“呵，男人，你的出现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只能说你成功了。”苏三元在卫明渊面前根本不当正常人，开口就是霸总文学。

　　卫明渊此时是真的觉得苏三元精神不太好，但是想到可以在开车路上顺便问问她所写的波浪线的事，就没再推拒，发动了汽车。

　　“平常学习压力大吗。”卫明渊握着方向盘开口道。

　　“还有88天就高考了，我高考结束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卫明渊：……

　　“是学习压力太大，都到了让你精神崩溃的地步吗？”卫明渊低低的笑道，白衬衣的前两个扣子被解开，可以顺着衣领看到他突出的锁骨。

　　看到汽车刚好因为等红灯停下，不再影响驾驶安全后，苏三元转头扯住卫明渊的衣领，啪啪给了他两个大嘴巴。

　　“怎么说话呢，我不是你的小可爱吗？叫老婆。”

　　呵呵，之前不是说我有精神病需要住院吗，现在我就癫给你看。

　　你别害怕就行。

　　苏三元的手劲很大，卫明渊的脸迅速就红肿了起来。

　　他没有还手，只是被她拽到眼前，怔怔看着她。

　　卫明渊不是孤儿。

　　他的家庭经济条件很好，他的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母亲是一位大学老师。

　　从他小时候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因为应酬而酗酒，他的事业越成功，回家后对待她们母子的态度就越差，到最后直接和他的妈妈争吵甚至动手。

　　他妈妈是一个骄傲、优秀、雷厉风行的女人，在与外人的交流中，她一直端着一个成功女性的架子，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婚姻不幸，死都不肯离婚。

　　后来父亲就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听妈妈说他住在了外面的女人那里，好像还有了其他孩子。

　　渐渐的，精神崩溃的妈妈得了精神病。

　　那时他年龄还太小，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病。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妈妈开始虐待卫明渊。

　　一开始，只有四五岁的卫明渊还只是被体罚。

　　后来，长大一些的卫明渊身上就开始出现了伤痕。

　　妈妈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的对他哭喊着他听不懂的话，他没办法去回答，只能挨打。

　　可妈妈正常的时候会对他很好，只有偶尔才会打他。

　　在十岁那年，他被打到左手小臂骨折。

　　他真的太疼了，眼看着小臂弯曲成了一个扭曲畸形的角度，既害怕又痛苦的他真的忍不住了。

　　他偷偷报了警。

　　妈妈被抓走了。

　　临走前她疯狂的对他喊着：“为什么背叛我。”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妈妈。

　　再后来他被奶奶领着回到了自己和妈妈的房子，房子里都是人，进进出出，很多人手上还带着白色手套。

　　他听到邻居们说这家女人死得很惨，是自杀。

　　那时年纪尚小的卫明渊懵懵懂懂，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父亲的重组家庭容不下他，爷爷奶奶也对他冷冷淡淡。

　　他屡次想，就算自己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打他了。

　　也没有人爱他。

　　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块，他回忆起妈妈时，她对他满含深情的爱都是捆绑着殴打的。

　　他想找回妈妈，哪怕她将他打死，他也不想再失去她。

　　他后来长大了，更抗打了，但是打他那个人却不复存在。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想回到自己报警的那一天。

　　他要阻止自己报警，永远和那个精神异常但却爱他的妈妈在一起。

　　起码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长大成人后，卫明渊也尝试过找了几个女朋友。

　　但感觉都不对。

　　没有人再愿意打他，没人能让他在刻骨的痛苦中体验那种深渊般的爱。

　　没有一个人像他妈妈那样爱他。

　　直到现在这一刻。

　　他挨了苏三元重重的两巴掌。

　　“叫老婆。”

　　“老婆。”

　　“卧槽！”

　　求仁得仁的苏三元却像是弹簧样跳开，松开了卫明渊的衣领，嫌恶的甩了甩手。

　　完了。

　　她是不是用力过猛，把人打成傻子了。

　　现在她都觉得自己掌心油腻腻的。

　　这货是什么眼神，怎么给她一种她把他打爽了的感觉。

　　快告诉她这是她的错觉。

　　卫明渊见苏三元退缩，冷静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单手握着方向盘开动了汽车。

　　汽车里的气氛安静到落针可闻。

　　“你喜欢我哪里？”

　　苏三元：“？”

　　好像有点玩脱了，这货不是真的相信她喜欢他了吧。

　　苏三元大脑飞速旋转，险些把cpu干烧了。

　　她现在应该怎么回答他。

　　他是真的相信她喜欢他，还是诡计多端的想装作配合，来将计就计恶心她。

　　一个精神科医生，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些精神异常人类，他会考虑一个精神病的追求？

　　鬼都不信。

　　苏三元明确了心底的答案，冷笑一声。

　　不就是看谁戏演得更好。

　　他想让她先受不了，自己打退堂鼓是吧？

　　他能恶心她，她就不能恶心他了！

　　“我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外套，喜欢你白色袜子上的味道！”

　　卫明渊边开车边笑道：“我的袜子不是白色的，我喜欢穿黑色和灰色。”

　　“别客气，渊渊，我就喜欢焦糖味的。”

　　卫明渊眉眼弯弯，“你说真的？”

　　苏三元：“千真万假。”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卫明渊笑容越来越大。

　　“渊渊！你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我的，下次来我家，让我妈同意我住院，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苏三元立起电话手表，拍了一张卫明渊的照片。

　　有点糊，但是吓唬她妈够用了。

　　“你刚才在拍我。”

　　“没事，这照片是给你丈母娘看的，什么都别说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千难万险，你——是属于我苏三元的男人！”

　　卫明渊笑得花枝乱颤。

　　是的，苏三元知道这个成语不该用在一个男性身上。

　　但是看到卫明渊癫笑难以自持的样子，用这个成语再合适不过了。

　　“别笑了，渊渊。前面左转给我停路边，我自己过马路就行。”苏三元拍拍他的肩膀，不走心的说道。

　　卫明渊把车停好，看见苏三元已经迈步准备下车。

　　“你不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卫明渊问道。

　　苏三元数了数小天才电话手表上的功能，点开绿泡泡威信，露出二维码扣在行车记录仪的摄像头上。

　　“真爱不会嫌麻烦，威信上等你。”苏三元做了个飞吻的手势走下了车。

　　卫明渊怔然看着行车记录仪上的影像，失笑摇头。

　　——

　　早上，苏三元的进场引起了教室内同学的轩然大波。

　　看到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得了精神病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苏三元边往自己的座位走，边看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期间路过第五排的秦岩，她还露出了既心疼又同情的目光。

　　这货可别来恶心她了！

　　班主任依言把秦岩调到了第五排，苏三元则自己一桌坐在第六排。

　　在十几天前，苏三元还是一个不能忍受寂寞，就连上厕所都要秦岩保驾护航的人。

　　而现在，这种独来独往反而让她觉得惬意舒适。

　　起码不用每天防着暗箭，时时刻刻怕被人捅刀子。

　　——

　　果然，早自习时，班主任赵福阳当着班级里所有人的面，讨论了苏三元的病情。

　　“苏三元同学虽然因为精神异常看了医生，但是我与她父亲沟通过后，经过服药治疗，精神分裂症并不影响她的学习生活。”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逐渐响起。

　　“啥，真的是精神病吗？”

　　“精神分裂症听起来好严重，这种情况还能上学吗？”

　　“她有这种病，和我们坐在一起会不会不安全啊。”

　　这就叫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伤害你的事。

　　班主任明明可以隐瞒她的病情，私下和她沟通，偏偏要做这种昭告天下的事。

　　班主任的做法本质上和秦岩差不多，一个是暗戳戳的看她的笑话，看她被其他同学孤立，一个是固执己见，不顾别人死活的“为她好”。

　　这要是十几天前的苏三元，肯定会觉得天塌了。

　　但是现在。

　　无所谓了，毁灭吧。

　　苏三元直接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手持小天才电话手表录着班主任错愕的表情，“班主任，我最近刷短视频，总看见一些老师为了收拾一些不老实的同学，就当着全班所有同学的面揭露她的隐私。你该不会是这种人吧？作为老师，你们是不是有对学生的职业操守，职业操守允许你这么公布学生的病情吗？”

　　“苏三元，你真的是疯了，你能这么和你的班主任说话吗？”

　　苏三元表情一片坦然，“老师，请你谨慎言行，你刚才所说的话都被我记录成了视频，我不但要把这段视频发给教育局领导，还要拨打市长热线和记者热线，我要咨询律师，询问你这种暴露学生隐私的做法犯不犯法。哦对了，虽然我现在成年了，但是我手上还有我高一高二的视频，那个时候我可是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还有，你说我有精神分裂症，你有什么证据，造谣可是犯法的！”

　　教室内一片哗然，卧槽声四起。

　　“这苏三元也太勇了吧！”

　　其实也有很多学生看出了班主任小心眼的性格，也曾被他穿过小鞋，不过都屈辱的忍下了，不敢反抗。

　　如今看到苏三元打起了抗争的号角，居然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偷偷鼓掌。

　　“三元姐牛啊！”

　　“班主任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对，如果我是苏三元，就算生病了，也肯定不想被人知道的啊。”

　　班主任看着苏三元电话手表的镜头，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生出了一丝畏惧。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想了他的评优，他的荣誉，他的工资，他的家庭，甚至他还要养育儿女。

　　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你！苏三元你看看自己还像是个女孩子的样子吗？像是个泼妇一样，你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苏三元已经看到了其他同学悄悄升起了手机摄像，但是她没有退缩，反而直面那些异样的目光。

　　“我想要保护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羞耻。难道被你以关心之名羞辱，然后默默伤心难过，就是你所谓的‘像个女孩子’吗，我告诉你赵福阳，你惹错人了，我苏三元绝不屈服。你想要欺负我，自己也要付出代价。”

　　“说得好。”

　　“班主任的确是欺人太甚。”

　　“他想收拾苏三元的意图太明显了，他凭什么这么做！揭露别人的伤疤。”

　　很多女孩子带头鼓掌，班级里竟然逐渐响起了掌声。

　　十八岁不是八岁，是人都能看出来班主任的故意刁难。

　　其实很多女同学都注意到了班主任那套“女子当如是”的思想，如今苏三元的所作所为让她们觉得十分解气。

　　“你们、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也要跟着苏三元这个疯子胡闹吗？她可是有精神病。”

　　苏三元根本不在意他的诋毁，拍拍自己的电话手表，“谨言慎行啊，你的话可全都被记录在上面，你以为你造谣我得病就是我的软肋吗？想要用这个弱点攻击我？我可不会怕你，正义永存，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会让第二个‘苏三元’出现，也不会让其他同学再被你霸凌！”

　　班主任有些下不来台，为了停止这场闹剧，他气得指着苏三元说道：“你给我出来，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听了他的话，苏三元反而坐下了，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就坐在这里学习，不会受你摆布，不会受你欺负，更不会听你的屁话。你奈我何？你要是有种，就把校长叫过来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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