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命盛海

　　“妈妈，我是谁”云桀回到家，带着探究和失望的眼神望向眼前苍老的女人，她已经享受过一段虚伪的亲情了，她不能太贪心了。
　　“你是我的孩子啊……亲爱的宝贝……你在说什么？”母亲苍老的手摩挲着云桀稚嫩而青涩的脸庞，她没有手指，动作格外费劲。
　　云桀拿着母亲的手看了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那锯齿状的不规则伤痕分别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更是新伤刚好的征兆，动作的笨拙和幼稚的小动作……她年龄不对。
　　“我会救你。相信我。”云桀真诚地看着女人欲言又止的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一样的面部骨相证明了亲缘关系的确切。
　　女人对视着真诚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从金丝楠木雕刻云纹的敞窗上看向远处，忧郁得仿佛要把对面山也笼罩上。
　　“那我等阿爸回来……现在就去找他。”云桀不再为难可怜又憔悴的女人，转身下楼找陌生又熟悉的父亲，她很想得知真相。
　　云桀小跑到楼梯的最后一阶，又退了回来，借着墙作掩体侧耳偷听外面人的谈话。
　　与阿爸谈话的正是祁北秋和解之雨；祁竽烁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听说我们家竽烁和你们家姑娘关系挺要好，好朋友嘛。”解之雨笑盈盈地与云桀阿爸握手，“祁竽烁到处找不着……你们看到一定要说上一声啊。”说着还抹着矫揉造作的眼泪。
　　“一定一定，礼物拿回去吧，太贵重了。”阿爸保证道，把送来的首饰金器装回礼盒递还回去，“我云衡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云桀回来，别过去。”阿妈从身后一把提起还在偷听的云桀，三两下把人带回了二楼的手作屋内，“那两人绝非善类，冲你来的。”
　　“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云桀激动地抓起母亲的手，亮晶晶的眼神也因激动闪烁着星灯，“妈妈，请告诉我真相……好吗？”
　　“我叫东方晚徐。”女人站起身，闭上眼睛深深地将痛苦掩埋，沉声道：“东方闻生……杀了我。并试图夺走尚在襁褓中的你……”
　　“她是我的姐姐。”东方晚徐回忆道，难以启齿般看向云桀，苦笑着低头，“没想到云衡带不走你，被斩首在阳城……阴差阳错中，你竟然成了她的徒弟。囡囡，真相就是痛苦。”
　　再生能力强的植物系异能者东方晚徐一点点把自己恢复，复活的代价就是拨筋抽骨的疼痛，生命的流逝也比正常人快。
　　“晚徐，人已经送走了。”云衡从楼下走上来，面带温柔的笑意，“云桀先出去吧，阿爸现在要给阿妈针灸。”他温柔地招呼道。
　　“我不能看吗？”云桀试探性问道。她很愿意了解父母亲的过去和现在，害怕父母把自己排斥在外和不信任；疏远是距离的鸿沟。
　　云衡是医师，身上流淌着一部分仙门的修炼血统，他是半路弃修从医的；从杀人不眨眼的魔道修炼走向圣洁怜悯的医师，只用了短短三年，这一切都是为了东方晚徐。
　　可骨子里无法剔除的毒辣在这个面容温润如玉的男人中，导致治疗必须见血，江湖人称：回春血手。
　　“何妨呢？对吧云衡。”东方晚徐温柔地蜕下外衣，看向把长针附魔的江湖医师。
　　云衡闻言愣了愣，但多年行医的职业操守并没有令他把指间的长针颤抖分毫。
　　“会疼吗？”云桀远远地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向父亲那娴熟细腻的针法，虽然两人状态都怡然自若，但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云衡速度很快，马上就收拾好工具包，顺带贴心地帮妻子套上外衣。
　　“云桀，你要试试吗？”父亲笑眯眯地看向一边惊魂未定的女儿，再次把装尖锐型医疗器物的工具包一字排开，全看得人心一揪。
　　东方晚徐转过身，肉眼可见的变得年轻了一些，手指也开始缓慢生长。
　　“别欺负囡囡。”东方晚徐慢慢活动开新长出来的手指，面部的皱纹也慢慢舒展开，“云衡，大有长进啊，很快我就能重返十八了。”
　　“别，最多二十八。”云衡打住，纠正道，“我可没有逆转时间的本事啊，这是恢复。”
　　云桀惊呆了，这分明就是妖术。这技术开美容院岂不是赚发了？哪还用每天含辛茹苦地做糖果啊？虽然赚钱不少，但累得很。
　　“我能试试吗？”云桀咽了口唾沫，试探性举手问道，青春期少年的好奇心最重，哪怕明知不好受也愿意赴汤蹈火地走一遭。
　　说完这句话的后一秒云桀就后悔了，父亲是个实干派，上手把脉后直接就是一针、两针、三针……酸胀感从手部袭来。
　　“少玩点手机……不对。”云衡思考了一番接着道，“长枪会不会太重了？换一个武器。”
　　“那把蝴蝶刀我还没学会……”云桀看着自己满手的针悻悻道，“长枪其实不算重。”
　　“那你少玩点手机。”云衡认真叮嘱道；云桀欲哭无泪，她什么时候玩手机了？
　　东方晚徐坐在窗边像外看，温柔地叮嘱云桀道：“你可别怪你师傅，她是你姨妈。”或许是真的放下，所以她不恨了。
　　“毒妇。”云衡唾弃道。
　　两极分化的父母把云桀弄得头昏，于是干脆低下了头，默默等父亲过来拔针。
　　“爸妈，为啥我是普通人？”云桀好奇地问道，父母都是修炼奇才，她却资质平平；曾经她以为自己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现在才发现就是没继承好基因。
　　“让你姨妈给你把符咒解了。”云衡冷冷地看了云桀一眼，“就是那个毒妇！”说着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整个人气呼呼的。
　　东方晚徐安慰道：“当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又转念一想，嘱咐道：“千万不能在那女人面前喊‘毒妇’知道吗？”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不止祁竽烁的亲爹妈，全世界都在找他。首当其冲的就是沈醉生。
　　沈成烨和牧笙替祁北秋和解之雨急得不行？两家是世交。找祁竽烁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了和祁竽烁关系最好的沈醉生。
　　“我哪有时瑜知和他关系好？”沈醉生反抗无效，在军部开始发传单，他已经收到召集回到了队伍，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
　　时瑜知收到了沈醉生的抗议，无奈地给祁竽烁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一个都没接。
　　“你是祁竽烁吗？”少女逮住祁竽烁本人眼睛一亮，对着沈醉生发的传单看了又看。
　　“是，怎么……”祁竽烁还没说完，被三个女孩簇拥着来到了沈醉生面前。难得的午休居然又和多年的好友碰面，真是……好啊！
　　“还活着。走吧。”沈醉生冷漠地看了祁竽烁一眼，忍不住把人拉了下来，“什么时候跑这边来的？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祁竽烁风轻云淡地来了句：“英雄从不问出生。”说完怡然自得地看向沈醉生。
　　“什么意思？”段靡决站在一边，配合着把祁竽烁往宿舍楼拽，好奇地看向两位。
　　“江湖溜子话。”沈醉生给牧笙打去电话，安顿好后盯着祁竽烁看，“为什么想不开去和莫铠他们一组？”那的确是骇人听闻的。
　　“因为……我不会飞？”祁竽烁看看段靡决的翅膀，又看向沈醉生，“好像也不是。”
　　“反正都跟着争哥。”段靡决说。这是一个确切的事实，奠定了总训练基调。
　　“你给你爸妈报个平安吧。”沈醉生拍了拍祁竽烁的肩膀建议道，“他们都很担心你。”
　　祁竽烁拿出手机胡乱地按了一通。他早就把祁北秋和解之雨拉黑了，不愿意再和被巫术蒙蔽的所谓爸妈有更深层次的纠缠。
　　祁竽烁一半的时间都和莫铠待在一起，追忆往昔，上一次打照面貌似在宗门试会后的宴会上。
　　“你们在一起了吗？”祁竽烁转头看向擦拭铠甲手臂刀刃的莫铠，青紫色的电光随着擦拭的动作在蓝色的铠甲棱角上游走。
　　莫铠没想到祁竽烁会这样问；淡淡地摇了摇头。回溯前后两人都是字面上的好搭档。
　　祁竽烁闭上了嘴。一上来就过问别人私事貌似不太礼貌，抱歉地看了莫铠一眼。
　　近战选手开始用枪需要抛弃许多习惯，比如你不能拿枪身肘击对手，不到特定时候不能拿枪口对准队友，攻击敌人要射击……
　　“没想过。”莫铠淡淡地撂下，走出了宿舍门；随着他的离开双人宿舍略显空洞。
　　祁竽烁莫名想到了云桀。
　　上次见面已是个把月前了，期间文扉和邵谨逑把结婚宴变成了离婚宴，待在阳城边缘军部的祁竽烁也从只言片语听了个透彻。
　　当少年开始思考婚姻，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个是漠不关心，一个是反应极端。
　　回溯前的祁竽烁对婚姻是向往的，起码不排斥；现在一想到莫名就能连声作呕。
　　而始作俑者解之雨逍遥在外。她哪怕被蛊惑也是有能力挣脱，出现残忍的局面只有一个原因——一向善良的女人开始心生歹念。
　　“再选一次，要取代刑睿吗？”东方闻生妖孽似的行走在祁家的夫妻之间。回溯前两人都被残忍杀害，最后只剩还未成年的儿子孤苦伶仃地顽强生存——他真是不幸啊。
　　解之雨一点头，祁竽烁的第二次不幸开始了；祁北秋惊讶极了，殊不知解之雨已经是池中鱼瓮中鳖了，被东方闻生操控着。
　　直接操控祁北秋肯定会被强烈反抗，可是操控的是他的爱人解之雨就简单多了；祁北秋怎么会想到擅通操纵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别人的傀儡呢？真的太可悲了。
　　因为血脉有操纵能力，所以解之雨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她在挣扎出来或是被压抑体内都能清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苦。
　　祁竽烁逃走了，祁北秋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他没有刑睿的悟性，只有一颗什么用也没有的热心和货不对板的能力。
　　因为能力不如刑睿，所以回溯前的他争不过刑睿。而今他被强行选上，终将悲苦地走向生命的终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去拜访一下你的好朋友？”白霁笑眯眯道，她翻着刑睿的日记靠在刑睿温暖的腹部，这是人类最脆弱且温暖的地方，深得白虎鲸的芳心。
　　“这个嘛。等海妖和祈暮忙完。”刑睿轻拂过白霁银白的美丽长发，看着海里忙着拍婚纱照的朋友们，眼里是重温后的幸福。
　　即便回溯之后，也没人敢找刑睿麻烦。一个是刑睿本身的能力强大，另一个原因是家属能力强大——白霁异能不再被抑制。
　　“刑睿，我给你变个魔术。”白霁站起身，拉着爱人就往海里跑，到最汹涌的潮汐面前停下，两人在夕阳下四目相对。
　　“要接吻？”刑睿看着被金光柔软镀上一层的瘦削脸颊，即便已经很努力喂食，可白霁就是怎样也吃不胖，力气倒变大了不少。
　　白霁翻了个白眼，背向深海纵身一跃融进了大海里，她本来就是海洋生的女儿。
　　刑睿已经很久没看过白霁全兽态的模样了。此刻瘦削的爱人变成了与航母一般大小的超大白虎鲸——超级无敌大惊喜魔术！
　　见刑睿愣神，白霁把自己变小一些，好玩地在对方身边转来转去，像淘气地撒娇。
　　“可爱。”刑雾亲吻鲸鱼冰凉的脸颊，温柔地与对方击了个掌。就像两人年少时初见那样，单纯善良地与新结伴的朋友亲昵。
　　“连鱼都不放过！”白霁变回人身后惊呼，不忘在刑睿头上气呼呼地来上一锤。虽然力气不大，但足够白虎鲸彰显她都威风。
　　刑睿勾唇，轻轻攥住白霁纤瘦的手腕，低声耳语笑道：“连人都不放过。”说着，有力的臂膀把人一把搂入怀里。
　　在白霁还想说什么，刑睿补充道：“我爱你。”于是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鲸鱼差点也要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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