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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归高阳岛
“去端盆热水,”封嬷嬷吩咐小丫头,映雪嗳了一声出门去了,卷晨留下来,取了火折子俯在炭盆边生火。
榻上的人半昏半醒,薄唇动了动,不停地在喊什么,封仵作耳朵凑过去,依稀听他嘴里叫着:“疼……”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素白的手掩了掩他的被角,只见一道半个手掌大小的烙疤从石七泛着绯色的眼角,绵延至耳朵,丑陋不堪。
那日她听说银泽村着了火,遂赶了驴车前往银泽岛,谁知渡口无船,她等了小半个时辰,只见迷迷蒙蒙的江水之中,飘了个黑灰色的人来。
她临水凑近一瞧,竟是昨夜越狱而逃的石七,遂没敢声张,她悄悄把人捞起来带了回去。
再后来石九的案子提到望京城复审,她便书信辞了衙门的职务,带着石七来到望京,幸好早年间她在望京城外置了一座小宅院,这会也有个栖身之处。
“嬷嬷热水好了,”映雪掀帘进来,手中捧着个菱形莲花铜盆,沿边搁着一方帕巾。
封仵作探了探水温,将帕巾浸了进去,浸满水后两手拧干,替十二擦了擦脸。
“雪儿,待会你去柜里拿一吊钱,去城东刘安堂里,买些烙伤药来。”
“嗳!”映雪端着铜盆出去了。
过了申时,远近的天幕暗了下来,天上又开始落雪,一抹灰白色的身影驻足墙角,静静地望着头顶的红瓣金蕊出神。
吱哑一声,松木院门被人推开了,封仵作望着墙角那人孤寂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去屋里拿了件兔毛披风:“外头天冷地滑的,你怎么出来了?”
她将披风递给他,而他不肯接,十二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丝迷茫,问出了心里长久的疑问:“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封仵作一听,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你醒了以后,为什么不逃走呢?从乌河县到望京,你有无数机会可以离开?”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十二垂下幽暗的眸子,并不言语。
封仵作又问:“你今天为什么跟我去刑场呢?”她语调温柔慈祥,手掌轻轻抖开兔毛披风,披在他的背上。
“我不知道那个是刑场,随便走的。”十二略略提高了声音,脸色却有些发白:“天天呆在这个地方,我闷坏了。”
轻巧的手指系紧他披风上的绑带,封仵作语重心长道:“下次不要去了,你如今是上榜的通缉犯,被人瞧见会抓进牢里的。”
“他们会像处死他一样处死我吗?”十二问。
封仵作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神色如常,“不要想了,”她扶起他的胳膊:“快些回屋里,你看你的脸都冻青了。”
十二忽然挣开她的手,郑重地抬头看着她:“我不怕他们。”
萧瑟的雪风吹刮着他的脸,头顶的梅枝摇曳,洁白,赤红纷纷而落。
封仵作望着他坚毅的眸子,脸色忽而变得惨白,她瞧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子里,一向精明干练的她,眼里浮出淡淡的哀伤。
***
高阳岛,金鳞宫。
不知在大殿的地上躺了多久,朗粼一动不动。
微弱的曙光从七彩琉璃窗透了进来,穿过他躯体上的层层坚冰,映照在他孤寂而绝望的脸上。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古战场上浸了血的战旗。
他未曾想过能活下来,更未曾想过还能回到高阳岛,他想他的游魂应该追随原珏而去,抑或是散落在渺渺苍苍的银河之中。
“不死,不死即为神吗?”他忽然笑了起来,眸子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寒冷,还有一丝丝癫狂:“神?神是什么?”
天地孕育了万物,独独赋予了神管理六界的法力,神是慈悲,博大,宽容,天地法则的捍卫者。
那么又是谁赋予了人自大,欺骗,贪婪的恶行。
为了同虚伪的人间分割开来,他和原珏创造了蓬海十一岛,他们挑选了人间优秀的孩童,品德高尚的贤人和海上仙人,他们制定了律法,带来了天界的四季法则……
他们要向天帝证明,人间的动乱源于人间不熄的灾祸,只要杜绝灾祸,宣扬安民之道,便能将人族带入太平昌盛之境。
而现在,他发现人族的私欲和贪欲无法遏制,这是他绝不能忍受,也无法姑息的。
“不,不对,”他忽而狂乱了:“不是原珏的错,都是悬云国的错。”
“悬云国不应该留在蓬海十一岛,”朗粼的眸子燃起了火,这般虚伪贪婪的恶臭之地,应该回归人间!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他癫狂笑着,身上发出一阵淡金色的光芒。
丑陋的伤疤从他脸上一块块蒸发,神力一寸一寸回入他的经络中时,金麟宫角楼上的金辰珠迅速发光,腾空飞起。
滴滴答答——殿内的寒戈也开始融化,所有被冰封的仙侍和神兽即刻苏醒,就连废铁一般的破甲翻天槊腾挪飞起,嗡嗡震动。
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渊维灵力迅速化形,编织出蓬海最威武的金色战甲,他穿上它,银灰色的华发如泉水般流动。
他要以蓬海之主的名义向全蓬海昭告,他要处死渔村案和纵火案的涉案人等,他要将毫无廉耻的悬云国驱逐出蓬海境,以警示天下芸芸众生。
他还要去寻找他临死前听到的声音,就算那个声音不是十二也没有关系,他会寻到凡人灵魂投胎转世的冥界,就算把阎罗殿翻个底朝天,把生死簿撕得稀碎,他也会把十二带回人间。
“砰——”金鳞殿的金丝楠木门缓缓打开,二十一名仙侍跪伏在地,八只灵兽齐齐匍匐,他们时刻聆听着君上的教诲。
久违的阳光映照在朗粼肃杀的眸子里,他眯了眯眼睛,冷冷望向九天霄汉。
手持破甲翻天槊,身驭苍泽麒蛟,郎粼一个瞬息下了阆山,正待越过白虎涯时。
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鼓乐之声,他见崖上一众仙人手持花环,正跳《高阳享祭舞》。
“玉盘飞兮空花散,仙苑分兮走兽遁,金兮玉兮万万年……”
他忆起今日是高阳岛百年一次的朝月节,岛上人人都在跳享神舞,人人都在唱迎神曲,以祈求天地安宁,蓬海无殃。
众仙见主君一来,纷纷跪地行礼,朗粼驭着麒蛟悬停在空中,他抬手欲叫他们起来。
然在张嘴的一瞬间,脑中一阵眩晕,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好像凭空消失了,这些天来所有记忆,也好像走马观灯似的从他脑中抽离而出。
朗粼怔了怔,嘴唇缓缓张了张,眼前忽地光怪陆离起来,耳边是涛声起伏的大海,下一刻天旋地转,他颓然从麒蛟背上摔落。
悬云国,渔村案,纵火案,十二……恍惚间好似变成了一缕白烟化散了。
当他再次睁眼时,他发现他立于海浪之上,身前站着一位手持天帝雪帛九龙诏书的金仑神使。
“帝诏曰:蓬海主君朗粼,即刻前往昆界沙域,平血蛇族之叛。”
朗粼单掌接过诏书,目送神使乘着火羽丹鹤而去。
白虎崖上众人仍是跪地行礼,朗粼淡淡道一声“平身”。
说罢瞬息间前往昆界沙域去了,麒蛟孤零零飘在空中,他瞧瞧主人又瞧瞧白虎涯,主人说好去悬云国怎么独自出海了。
不久后,朗粼又传书给海族族长:“昆界平叛之事仓促,请族长务必盯好水神之缶,一旦神缶异动,务必叫麒蛟传信,万不可耽误原珏殿下归期。”
这封莫名其妙的信让族长忧心忡忡,朝月节过后两日,族长又召齐了上阶仙官,头一句话就问:“水神之缶前些日子响了没?”
下首众仙也是丈二摸不到头脑,有的说,“响了吧!足足有三声,”有的说“没响吧,殿下也没回来!”
可是没响的话,君上怎么出的关,响了的话,君上这封信又是何缘由,海族族长更加忧虑了。
****
早春三月,望京
离纵火案彻底结案已经一月了,离石九处死也已经三月了,风声却一日紧似一日,封仵作日日在外头忙,每每早上出去,晚间天黑透才回来。
十二有时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出院门去。
这海岸上的事,他样样觉得新奇。
他故意扮得一身乞丐的邋遢装束,蓬头垢面不说,脸上的疤还用黑膏药贴着,手里端着一个破瓷碗。
他有时蹲在王打铁的铺子外看王铁匠打铁,有时站在药铺门口认字,有时站在桥上看河里的游鱼。
更多的时候,他晨起走四五里地,去北山上的乱葬岗翻找些什么,后来封仵作知道他去乱葬岗,遂领着他去了一处无字的墓碑,此后十二再也不去北山了。
有一日,他坐在街角看木台上皮影戏时,有一个膀大腰粗的地痞往他破碗里,扔了三枚铜钱,偏偏让回家的封仵作瞧见了。
晚间十二抛着铜板回家时,却见封仵作红了眼眶,十二不明所以地把铜板递给她,她却拿起铜板扔出窗外。
再后来十二出门不拿破碗了,手里拿着一支没有毛的毛笔杆,学着外头的招牌认字,直到一个人指着陈皮的“陈”字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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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条:神是无情公正的法官,严禁天神携私报复凡人,你想做什么?
郎粼:这谁抗得住!
十二自己的危机,自己会解决,疯批jpg
…………
哭惹,断更好几天了,欠的我慢慢补,我抓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