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杀死神明后［西幻］

　　那是一片最广阔、浩瀚、湛蓝的海域。

　　海天交融的地方是一片湛蓝无垠，海浪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席卷着打来，这里永远接受着金色阳光的沐浴，光辉穿过云层映照在平静的海面上，这片神明的诞生之地被撒上一层金色的薄纱，蓝与金混合在一起，融合无间。

　　奥斯克大海，这个被世人景仰的所在。

　　而在这片大海的数千米之下居住着人鱼一族，他们拥有美丽的容颜和漫长的生命。五彩斑斓的鱼尾在海底闪闪发光，还有他们那头绚烂的发色，夺目闪耀。

　　他们是大海的孩子，人们讴歌赞扬，人们心怀期待。

　　独独忽略了莫莉安。

　　故事的一开始是美丽的人鱼爱上了陆地的人类，人鱼挣扎着长出双腿去往陆地，奔赴爱情。只是烟花易冷，彩云易散琉璃脆，人类生命脆弱尚且在爱意浓烈之际就突然死去，一切戛然而止，人鱼又回到了奥斯克大海。

　　而他们爱情的结晶却也在此时诞生。

　　因爱而生的莫莉安，她拥有漂亮的紫色眼眸，和乌黑的发。禁忌黑暗的发色似乎让这片大海都为之颤抖和震怒，人鱼在诞下莫莉安后竟然化作了海底的泡沫消散。同时人鱼一族也随之诞下预言，在奥斯克大海的海底炼狱中，将已经黑发长至腰际的莫莉安推入火海才将消去大海的怒火。

　　后来她被一族合力养大，其间经受了无数异样的目光，而那头海藻一般的黑发也日渐生长变长。

　　终于到了预言到来的那一天。

　　冲天的蓝色火焰在莫莉安的眼前闪烁，她被一只手推进了火海中。阴冷的火舌即刻席卷了她，她甚至忘记了疼痛，她盯着包裹上她每一寸肌肤的绚烂的流水般的火焰，紫眸里映照出无边滔天的蓝。

　　“黑发的魔女，地狱的恶魔，应当以死亡向海神大人求饶。”

　　明艳艳的颜色在她的眼前闪过，她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可她看到了他们眼底的厌恶，数年来，日复一日。

　　一刻不停。

　　……

　　现在依旧是这样。

　　海神祈福课的导师在一阵沉默中走了进来，教堂的大门再度打开，这道声响将涅美西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来人有白色的长发，配上他浅淡的灰白色眼眸，奈何那双眸子不甚清明，还有一身纯白色的宽大袍子。

　　男人一步一步踏入其间，教堂里很安静，随着大门的关闭，一切又都归于沉静。

　　见了男人，阿洛瑞率先朝他道：“布塞里导师。”

　　被称作布塞里的男人容颜俊美神圣，他先是对阿洛瑞点头，男人目光平静，表情平静，一举一动都缓慢平静异常。

　　直到他叫出涅美西亚的名字。

　　“涅美西亚。”他的目光越过阿洛瑞，最后扫了过来。

　　对视的那一瞬间，男人的目光里似乎添上了什么东西。

　　他望见了涅美西亚，他同样没有忽略涅美西亚的那头乌黑柔顺的黑发。

　　布塞里的眸子颤了颤。

　　“黑发的魔女。”他的声音很淡、很轻，但在这个安静的教堂里他们都听见了。

　　“你是一个意外。”布塞里清明的眼眸里是一抹抹明晃晃的厌恶。

　　他丝毫没有遮掩。

　　“神的信徒里出现了变故。”

　　布塞里一步步往前，他靠近涅美西亚。

　　“涅美西亚，你心里没有信仰、没有虔诚、没有祈祷。”男人的呼吸声很轻，呼在她的耳边，他重复着问她，“你是一个意外，”

　　“你做了什么？”

　　他在质问她，问为何她能来到这个学院，问她为何能出现在这个教堂里。

　　黑发的魔女。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涅美西亚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过往稀薄的记忆里也曾经涌现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这是神的旨意，您不应该问我。”她迎上布塞里的视线。

　　“为何不去问问您的这位神明大人呢？”

　　涅美西亚侧身避开他，她继续往那座神像看去，带笑的目光越过阿洛瑞向着他的身后望去，那尊神像依旧威压矗立。

　　神明头戴面纱，面纱下隐隐绰绰间可见容颜神圣，随着面纱一道垂下的还有神明的那头长发，记载中那是这世间最高贵纯粹的蓝。

　　阿洛瑞看着她，一刻不离。

　　“黑发的魔女，我拒绝教授你。”

　　半晌后从布塞里的口中传出这样的一句话。

　　白发的男人姿态高贵，他动作优美，只是漠然挥动衣袖指向涅美西亚。

　　涅美西亚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没有阿洛瑞对她说话时反应大。

　　“导师，你不该这样。”对峙中阿洛瑞皱着眉头发言，他一步就再度拦在了涅美西亚的身前。

　　“涅美西亚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竟然在为她说话。

　　布塞里微微扬了眉：“阿洛瑞，这不像你。”

　　“过来，我们要开始上课了。”他依旧忽视掉涅美西亚，他只是平静地对着阿洛瑞道。

　　阿洛瑞固执地没有动作。

　　涅美西亚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她不清楚阿洛瑞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渐渐的开始有些厌烦。

　　她一手搭在阿洛瑞的肩上，只是往她的身边一拉，阿洛瑞顺应着她的力道侧身。

　　“布塞里，一个异族，你以为你算得上什么？”

　　冷飕飕的话语飘了出来，布塞里眸光一寒。

　　“异族。”少女启唇重复了一遍。

　　恶心的精灵，不会真以为自己受到了神明的眷顾吧？

　　还是一只混血。

　　涅美西亚的视线上上下下在布塞里的身上来回打量，她嘴角牵起浅薄的笑：“海神大人的侍从里不会有异族，你就算在这里祈祷一辈子都没有用。”

　　白色的长发，灰白色的眼眸，就连他的眉都是一种浅淡的白色。如此明显的特征，没有人会不清楚，布塞里是一只精灵。

　　与此同时，布塞里流露出的那种气息，混血的味道，涅美西亚再清楚不过。

　　“神明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中，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精灵一族向来是受到人族敬仰，他们是世界诞生就被创造出来的智慧种族，拥有超凡脱俗的外貌和极高的智慧，寿命极长，甚至可以达到世人说的永生。可另一方面，这样完美的精灵一族生来就是要忍受孤寂的，他们生性情感充沛，明明拥有极强的感知情绪的能力却永远学不会爱人。也许是极强的情绪感知能力让他们意识到了彼此之间情感的虚假，因而精灵一族族内往往各自为谋，情感联系淡漠。

　　在这样的精灵一族中，唯有纯粹的海神大人能够获得他们的憧憬，神明伟大而尊贵，值得世间所有人为之膜拜崇敬，精灵一族也不例外。

　　但不幸的是寡情薄性的精灵一族也因为异族的出身而从未获得过海神大人的青睐。

　　布塞里是人族同精灵一族的混血，他像世间的所有人一般生来就对海神大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热信仰。一方面他为自己体内流淌着精灵一族的血脉而感到由衷地骄傲自豪，可另外一方面他也为自己异族的血脉而不能亲自侍奉海神大人感受惋惜、甚至是痛恨。

　　涅美西亚无疑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黑发的魔女，你在嘲讽我？”他看起来依旧神色平静，而眼底渐渐闪烁的情绪骗不了人。

　　他放在身侧的手渐渐动了动。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涅美西亚朝他笑，“海神祈福课，这是学院给我安排的课程，我想你没有资格拒绝教授我。”

　　“涅美西亚是正确的。”阿洛瑞恰时地附和。

　　回应他们的是布塞里冷漠的笑声。

　　“……上课。”

　　那份自卑与痛苦彻底在涅美西亚的面前被揭穿，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微妙的气氛并未散去，布塞里后退一步让开了海神神像前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块软垫。

　　阿洛瑞见状神色自若般先行跪在了软垫上。

　　涅美西亚自是讶异，从布塞里出现阿洛瑞就率先主动对他招呼，还有极其自然地跪了下去。

　　他可知道他自己就是神明？

　　涅美西亚也上前在阿洛瑞旁边的软垫上跪了下去。

　　甫一跪下就看见阿洛瑞忽然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比口型：“你会虔诚的是吗？”

　　她会虔诚吗？

　　涅美西亚没有犹豫：当然。

　　当然不会。

　　她举头看向那尊神像，似乎隔着面纱望向他闭上的双眼，心底的讽刺拉满。

　　她早说过，神明陨落了、海神死了。为何偏偏不相信呢？

　　涅美西亚闭眼，学着阿洛瑞的样子向神像祈祷：我的神，您就应该彻底死去才对。

　　她睁眼，眼光落在阿洛瑞的身上，轻轻地笑了。

　　教堂里光辉洒满每一个角落里，周身的祈祷与吟唱声响了起来。布塞里沉默着将目光从涅美西亚身上移开，他转而像以前一样也望向那尊神像。

　　高贵、伟大的海神大人呀。

　　他跟着闭眼，默默祈祷、祈福。

　　然而这一次教堂里忽然安静得不可思议，吟唱声戛然而止，光辉也变得黯淡，教堂里彩窗的玻璃上响起雨滴砸在上面的声音。

　　却唯独没有回应他的声音。

　　神的默默应许，神的低声佑泽。

　　他身体一个颤抖猛地睁开眼，他的视线望向前方，那轻薄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面纱开始往下剥落，神像的身上出现了裂纹！

　　目光下移，他与涅美西亚对视。

　　他看见她眼底的讥笑。

　　！！

　　她干了什么？！

　　怒火瞬间翻涌上来，布塞里几乎是在意识回笼的那一秒就挥出长袍，金色的六芒星光纹浮现在他的掌心变大。

　　“你是谁！”

　　巨浪的光芒也在这一瞬向着涅美西亚涌去。

　　半人高的弯刀挡在了涅美西亚的身前，她站起身直直迎上布塞里的攻击。泛着寒光的弯刀反射出对面那道巨大的六芒星阵。

　　“嗡！！”轰鸣声响彻云霄。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灰尘与碎石纷纷从教堂顶端坠落，脚底下都是大地震颤摇晃的声音。

　　而在涅美西亚的对面，可怕的黑色雾气从弯刀的刀沿瞬间出现铺天盖地地将布塞里包裹成一团，金色的六芒星光芒与之相较显得微弱无比，他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只是挣扎着从中不断传出他的怒喊声：“涅美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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