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的同桌不是人

　　我久久注视着他们牵着的手。
　　像是突然觉察到我的目光，他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恐，不过很快平静下来，轻轻唤了我一声，牵着的手并没有放开。
　　我让他跟着我回家。
　　路上，指甲抠破掌心，我竭力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回到家，他立马跪下。
　　他跟我说，他喜欢他。
　　我说，你只是走错路了。
　　他摇摇头，说没有，
　　身体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瘫软下去，可是怒火一下子给充满了。我扇了他一巴掌。
　　以前他很听话，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打过他。
　　我气极了，把他锁在房间里。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走错路了而已，掰回来就好了。
　　断绝了他跟他之间的任何联系，他苦苦哀求，未果。
　　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他哭泣的脸庞，我的心也跟着抽搐起来。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就先这样吧。
　　事情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他逃了。
　　他跟着他私奔了。
　　他不要这个家了。
　　他真的不要这个家了。
　　烟头塞满了整个烟灰缸，数不清多少个日夜。
　　直到抓到了他。
　　他看着我，脸上不再是以往乖巧模样，像是认命般眼泪就滑了出来。
　　他被我带走了。
　　临走前，他用他那哭红的眼睛求着我，让他再同他说句话，就一句话。我自然是不允许的，我不许他再接触他。
　　他的眼泪流啊流啊，像是一条永不干涸的河。
　　我有些烦，他们这样倒搞得我像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可明明我才是他的家人啊。
　　为什么呢？
　　他现在真是一点也不听话。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在我这里没用。
　　他想绝食，我让人强喂食给他，他想自杀，所有危险物品我都给清除了，他想做对他生命有害的事，我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一个月，一年，五年，十年。
　　不管多久，会一直关到他不再喜欢他为止。
　　他问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对他。
　　我想他是我连生命都可以豁出去也要保护的人，绝对不能让他走上错误的路。
　　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让他栽在这里。
　　他不懂我，我想他以后会懂。
　　但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他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医生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是的。
　　是时候该做出些改变了。
　　于是，我骗了他。
　　他就在那里，我说。
　　他满天欢喜的去了。
　　拔草要除根。我知道，这样会使他很痛苦，但我必须那么做，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相信，这家学校会交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帮他戒掉喜欢男人的恶疾。
　　半年过后，我想他应该好些了。
　　期间，学校不定时给我发消息，说他开始慢慢好转，虽然都掺杂着缴费。我暗暗庆幸，他要变回正常人了。
　　他跟我通话了，没说几句，就挂了。
　　但我很高兴，没有冷漠，没有害怕，没有祈求，像是一切回到了正轨。
　　我和他都要开始迎接新生活了。
　　老天总是在人充满希望的时候，狠狠浇一盆冷水。
　　他出事了。
　　赶往医院的路上，我浑身发着抖，如坠冰窟。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医院内外到处是记者，他们举着话筒，摄影机，大声报道此次事件。我如过街老鼠般从他们身边闪过。
　　那所学校，只是打着名声，黑心敛财。
　　我不敢相信他在里面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待遇，只要细想，心脏如同蚂蚁在细细啃咬一般，
　　他不愿意见我，我知道。
　　我想我只是学校找错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错，可到底还是害了他。
　　接他回了家，我不再限制他的人生自由，手机也还给了他。
　　他依旧不同我说话。
　　好在日子平静了下来。
　　我很喜欢秋天。
　　秋天是果实丰收的时候，也是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可我忘了，秋天后面紧跟的是严寒的冬天。
　　他还在跟他见面，被我发现的时候，他不再害怕，只是淡淡的看着我。
　　我疯了一样把他扯回家。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喜欢他。
　　怎么又是这句话呢？
　　我狂笑起来。
　　你可真恶心。
　　他不以为然的看着我说出这句话。
　　你跟你爸一样。
　　他脸上浮现出疑惑。
　　都喜欢男人。
　　他瞳孔猛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狂笑起来。
　　他问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看着他就像傻子一样觉得好笑。
　　他狂怒，他叫我不要笑了。
　　我说，你爸为了一个男人，不要我们两个了，你也一样，不要我了。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灵魂从他身体脱离，他的脸色如同木偶般毫无光泽。
　　他张开嘴唇，似乎想说话，翁动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了。
　　最后他只说了这句。
　　冬天来了，下了很大的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他挽着我，说小院里的梅花开了。
　　我笑着点点头，瞧了一眼他清瘦的脸颊，让他多吃点肉。
　　他应了声好。
　　他懂事了很多，我很欣慰。
　　我想，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将会彻底过去。
　　路走错了，重新调头就是。
　　冬至，他给我做了一碗汤圆，是我喜欢的花生馅。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轻轻抚去我的眼泪，说别哭了。
　　汤圆很好吃，可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他做的汤圆。
　　当天夜里，他一跃而下。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再次见面，是在医院，病床上。白布覆盖住他身体，他躺在那儿，好像睡着了一般。
　　我看着他，不敢呼吸，怕惊扰了他。
　　就这样看啊看啊，时间就这样走啊走啊。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
　　眼泪滑了下来，我在哭些什么？
　　他下葬的那天，那人也出事了。听说，是在浴室里割腕自杀，也跟着去了。
　　那人的母亲找到我，扇了我一巴掌，说一切都是我害得。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跟我同病相怜的女人，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谁不是呢？
　　黑色的天空为背景，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虽稍纵即逝却也络绎不绝。到处是鞭炮声和小孩的嘻闹声，我走在他们中间，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罩子。
　　我突然想抽烟，翻遍全身，却只翻出一个空盒子。
　　手抽搐着，嘴里的酒味也淡了许多。
　　我想，我得去买烟或者酒。
　　又一声巨响，烟花炸开。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他，站在人群不远处，正看着我。
　　是他，一定是他。
　　突然他转身跑远了，我追了上去。
　　等等我。
　　我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他，他始终没停下。
　　我只好追着他的背景，在人群中奔跑。
　　他带我来到了那栋大楼。
　　他坐在边沿处。
　　他晃荡着双腿。
　　周秋。
　　我轻轻呢喃。
　　他回过头，转身，笑着看向我。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突然觉得好累。
　　这段时间的懊恼，悔恨，痛不欲生一下全部涌上我身体。
　　像是河水冲毁堤岸，我一下子垮了。
　　我真的好累。
　　眼泪争先恐后的全部涌了出来。
　　我抬起头，他依旧看着我。
　　我错了。
　　泪眼婆娑中，平日积压在胸口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我真的错了。
　　我说了很多遍，他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原来路一开始就是我走错了。
　　黑暗笼罩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雪花在空中旋转，跳起了芭蕾。
　　漫天雪花中，我看见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好像
　　好像
　　听见他说
　　他说
　　我原谅你了，妈妈。
　　我喜极而泣。
　　真的吗？
　　我看见，他点点头。
　　他张开了双手，就像小时候求我抱抱他一样。
　　我朝他奔拥而去。
　　*
　　“十二号凌晨四点发现一具女尸，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的可能，疑似坠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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