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

　　医院外，乔恩山怒气冲冲地指着俞泽，“你的心是冰做的么？她都伤心成那样了，你就不能骗骗她！”
　　俞泽语气平和，“不能，她母亲的状况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她只是想要寻求一丝安慰而已，你就这么冷血！”
　　“乔恩山，喜欢她的人不是我。”
　　乔恩山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每一次与俞泽的谈话都像是一脚踢到棉花上。
　　很热，太阳晒得他一直流汗，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种炫目的反光，他有一种无力感。
　　“对，喜欢她的人是我，是我，可她喜欢你，她喜欢你，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乔恩山没了力气，像是某种带着水分的东西从他体内被剥离出来，又被太阳一晒蔫掉了，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俞泽怎么会不知道彭鱼对他的好感，以及乔恩山对彭鱼的喜欢，所以他才一直避着彭鱼，上次如果不是新物种的事情他不会答应彭鱼去吃饭。
　　此刻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彭鱼的母亲和父亲真的是同事么？唯一的幸存者，俞泽没有听说过，他还需要再来一趟。
　　此时俞泽看到一只海鸥缓慢地从楼层之中飞过，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朵。
　　病房里，彭鱼用毛巾擦了擦母亲的胳膊和手，这手臂已经没了血肉只剩下骨头，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将她折断。
　　手里的骨头动了动，安眠药的药效过了，病床上的人缓慢睁开了眼，因为痛苦眉头紧锁在一起，她看到彭鱼立刻握住她，“给我药，我要吃药。”
　　彭鱼麻木起身将止痛药和水递给母亲，看着她吞下后微缓和了几分的面容。
　　止痛药的药效没那快，而且这个药对她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吃药的事情彭鱼跟她吵了很多次，她总是吃超出医生给的量，现在彭鱼连阻止的精力都没有了。
　　吃了药没一会，她说，“让我死吧。”
　　“妈！”
　　“小鱼让妈解脱吧好不好？”她小声祈求道。
　　“妈！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彭鱼强忍着委屈，这么多年她们都一起渡过了，“现在你要抛弃我么？”
　　“太痛了，我不想活了。”她闭上眼睛，自己活得够久了，比那些人都久了，“我是个累赘。”
　　“不是，你不是，我不允许，你必须活着。”彭鱼倔强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小鱼，”余夏睁开眼睛，看着女儿，“离开未来生物吧，我正遭受报应啊。”
　　“妈，你到底怎么了？”自从上次问她新生物的事情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越来越差，除了抱怨疼痛还经常提起要去死，彭鱼感觉自己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余夏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缓慢地说，“你离开未来生物，我就不再提死。”
　　“为什么！”彭鱼不理解，如果不工作就没办法继续看病，她需要这份工作，“妈，到底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新物种！”
　　余夏听到后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别问了，我困了。”
　　彭鱼对母亲毫无办法，她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对面窗户反射出刺眼的光，外面很热，天气很好，可她却觉得自己身处寒冬。

　　俞泽从医院出来后决定去看看陆怡，上次吵架后加上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能抽空去看她。
　　他买了一些陆怡爱吃的点心回去，刚到楼下就看见陆怡正牵着一条柯基在和邻居聊天。
　　陆怡见了俞泽对着小狗说，“旺财，你哥回来了。”
　　俞泽听出她在骂他是狗，无奈叹了口气，“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点心。”
　　陆怡并不买账，告别邻居后，她牵着旺财就往家走，俞泽跟在她身后听她阴阳怪气地说，“养条狗都好过养个白眼狼。”
　　“妈，你不是讨厌养宠物。”
　　“我现在不讨厌了，不行么？”说着把旺财抱了起来，“我们旺财最乖了。”
　　“汪汪汪。”
　　“你不是狗毛过敏。”
　　“对狗过敏死了就是我的命，反正生儿子没有，不如一条狗听话。”陆怡打开门，将旺财放了进去。
　　俞泽没办法，只好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科学喂养方式。
　　“你这次来干嘛？”
　　“来看看你。”俞泽说着顺手开始收拾家里的卫生，他之前每周都会过来清理一次，陆怡身体不好不能劳累但又爱干净。
　　“看我死没死是吧。”
　　俞泽不应话，只是埋头收拾，陆怡看见俞泽这样不说话就来气，“你是个死人么？怎么不说话？”
　　“药我给你分装好放在这里了。”俞泽拉开抽屉，把里面的常用药摆整齐，“最近天气冷了，你遛狗注意保暖，还有，”俞泽停顿了一下，“魏昭不是爸爸的孩子，她是……他们捡的。”
　　“哦。”陆怡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逗旺财玩，过了一会说，“旺财的狗粮没了。”
　　“好，我等会买，还有别的么？”
　　“它那个疫苗还没打。”
　　“你带去宠物店找吴姐就行。”
　　“那个……”陆怡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那个魏昭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她有没有对象啊。”
　　俞泽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他都能预判到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无非是说自己年纪不小了，还让她总操心之类云云。
　　“我暂时没有心思谈恋爱。”
　　陆怡真是狠得牙痒痒，“我跟你说，下次不带对象别来见我。”
　　这时俞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陆怡一眼扫见来电是魏昭，她正要伸手接被俞泽抢了过去。
　　“洛菌最近查到的信息，我发你邮箱了。”
　　“好，”俞泽正想跟魏昭说一下最近的发现，但是发现陆怡正在偷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下。”
　　“我这两天要去野渡，回来联系你。”魏昭挂了电话将信息发给俞泽后，就在路边继续等车，梁燄说要亲自来接她。
　　“小昭！”梁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亲昵地抱住她胳膊，“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从上次吃火锅之后，魏昭就没见到梁梦了，见梁梦还是这样有活力感觉安心不少，她伸手揉了揉梁梦柔软的头发，“走吧。”
　　“出发！出发！”梁梦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地喊道。
　　魏昭刚坐进车里就看到姜奎在前面，脸色一沉。副驾驶位的梁燄连忙解释，“他本来不愿意来，是我不会开车，正好姜奎都是熟人。”这确实是个意外，本来计划姜奎先去野渡但是他忘了自己驾照还没考。
　　野渡是幻海临市庆川的一个度假圣地，开车去比较方便。
　　姜奎没搭理梁燄，他有三四天没见魏昭了，此刻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感觉她精神不好，又担心又委屈地喊她：“师姐。”
　　魏昭没说话，梁梦感到气氛不对，梁燄跟她说了魏昭和姜奎吵架了，她忙抱着魏昭的胳膊撒娇，“听说野渡那边风景很好还有很多玩的，我们一会都试试好不好。”又对姜奎说，“我们出发吧！”
　　一路上，梁梦觉得天气是这样的好，天空没有一丝云朵，蓝的像春天的婆婆纳，太阳热烈，海风温柔，她甚至想要大喊。
　　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后，梁梦将目光转向车内，这是她梦寐以求和好朋友一起的郊游，她真的很开心。
　　梁梦怀着激动的心但不好打扰魏昭休息，魏昭最近一个月都很容易感觉疲惫，没什么精神应和梁梦，闭目休息中。
　　梁梦推了推梁燄，小声问，“还有多久到。”
　　“我们才刚刚出发，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要不要吃点东西。”梁燄从前排递了水还有零食，“对了还有这个蛋糕，洛菌让我带给你尝尝。”
　　梁梦只拿了水，“我现在不饿，蛋糕等到了在吃。”
　　“那睡一会？到了我喊你。”
　　梁梦摇摇头，她不想睡，她要记住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到野渡后距离他们的目的地，有一段路是往山里开，梁梦趴在窗户上看着眼前快速闪过的树，光影影绰绰，就像虚幻的绿梦。有些山坡上种着层层叠叠的茶树，有些是云杉树，还有一些竹林，那些竹子长得笔直高大，很漂亮。
　　车开过曲曲折折的拐弯，突然视线稍微开阔了一些，一眼能看到远处山谷里那条泛着银光的河流，宛如银河落在此处，梁梦又惊又奇，不由得哇了一声。
　　姜奎把梁梦这边的窗户开了一点，风吹了进来，山里的空气有一些微凉但又刚刚好，不热也不冷。
　　风吹在脸上，梁梦听着这呼呼声，感受着风抚摸她的脸，空气中是一种淡淡的植物气息，很清爽。她眼睛不曾离开外面，怎么看都看不够。
　　魏昭醒来的时候，梁梦仍然精神十足，就像是一个刚刚涉入人间的婴儿，对一切充满好奇又充满用不完的力量。
　　“快到了。”姜奎说。
　　“太好了！”梁梦兴奋地坐直了，意识到魏昭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吵到你了么？”
　　魏昭摇了摇头，见梁梦这样高兴，便决定等她玩好了再告诉她真相。魏昭转头望向窗外，景色很美，天空是浅浅的蓝空旷高远，太阳从云中落下几竖肉眼可见的光落在山谷中。
　　魏昭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走出过幻海，幻海的山不高总是连着海与城市，和梁梦上次去的那座山完全不一样，这山干净的让人心里欢喜，"它叫什么名字？"
　　"什么？"梁燄不知道魏昭在问什么。
　　"这山叫归燕。"姜奎说。
　　"名字好听哎。"梁梦凑了过来，“不过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嗯，就是感觉和别的山名字很不一样。”
　　"山谷里的河流像一只燕子，它往山中飞，如同归家所以叫归燕。"姜奎耐心解释道。
　　"嗯嗯。"梁梦认真听着，注意力都在姜奎身上。
　　梁燄不悦地瞅了姜奎一眼，"山路难开，好好开车。"
　　"还好，我以前驾照在山上学的，唔。"姜奎嘴里突然被塞了吃的。
　　梁燄一字一顿说，"好好开车，别讲话。"就你话多爱显摆。
　　姜奎艰难咽下嘴里的面包，因为梁梦在，他懒得跟梁燄继续争论。
　　梁梦在后座偷偷捂嘴笑，她看得出来，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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