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今朝醉

　　远处，一男一女两个记者，扛着一个小炮，咔嚓咔嚓地按着快门。

　　女人问，“你确定是谢晴微吗？”
　　男人三心二意地回，“当然了。”

　　“你怎么确定？我看着就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啊，谢晴微有那么高吗？”
　　“傻吧你，那个戴帽子的才是，不是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男人名叫罗宥，是一名娱乐记者，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同事。两人动作亲昵，像是互相有好感的暧昧对象，也是看中了今天早上的红日来的情人坝，没想到有了这次机会。

　　“啊？那，那，所以她们是……”
　　女人惊讶到失语。

　　男人得意洋洋地笑了，拿出自己毕生的本事，不停转换相机镜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你说，小青梅昔日台柱子背弃师门，竟是为了自己的女友。这个词条刺激不刺激？”

　　女人嘴张成了一个O型，短暂的思考过后，“……你还真别说。”
　　“哈哈哈，我俩工作第一年，就要迎来第一个十万加了！”
　　“天哪……你别说了别说了！好好录，她们亲上了吗？”

　　“啧，就是说呢，口罩摘了，但是隔的还是很远。怎么还不亲？”

　　又过了半分钟。

　　女人也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奈何像素有限，离的比较远，一直拍不清晰。
　　着急又问了遍，“亲了吗？”

　　“没。”

　　“那她们在干什么？”

　　男人说，“摸头发，对视。”

　　“哇，还挺纯爱。”
　　“呵。”

　　刚呵这一声，罗宥就在镜头里看到，两人似乎说了点话，谢晴微直接取下了口罩，之后，两人距离就直线拉远，坐的也很规矩，似乎刚刚就是帮忙摘个口罩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足以上热门的词条，还没上就坠落成空。

　　这，怎，么，可，以？

　　镜头一刻不停，对准了前面俩人，直到两人一起起身，从小山上下来，这次手都没签。

　　罗宥直接破防。

　　刚想举上炮弹转移阵地，镜头中的谢晴微，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罗宥清晰地感觉到，谢晴微看的是这里，她和他对视了。
　　还笑得，跟他挥了挥手。
　　完美地挑不出一点毛病。

　　罗宥心里十分的惊讶，四年前他初上大学，意外得到了一份机会很好的实习，采访的第一个人，就是当时在戏曲届炙手可热的新角小武旦。
　　谁能想到，那个新角竟然过了四年还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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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走出沙滩，谢晴微察觉不到摄像头了，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下。
　　和沈长今，一起走在情人坝最出名的情人路上，对面是大海，和一个白色的废弃信号塔。
　　这里才是最出名的地方，可谢晴微的神情却不太高兴。

　　沈长今也是不开心的，因为这么个不速之客。
　　“那个人是谁啊？”
　　谢晴微边走边回答她，“一个不太好的记者。”
　　“什么？记者？”
　　沈长今顿时有点被吓到，“他拍到什么了？”

　　“没什么，别担心。”谢晴微浅浅一笑。
　　她是这么说，但神情还是那么严肃。沈长今一经回想，突然想起了在微博上刷到了一条帖子，当时并没有多少人关注，毕竟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去留，正是由于一个营销号的带动，让这件事差点发酵到总榜上。

　　一直相跟着回到海景房里，两人都默默寡言的。
　　突然的一个灵光，不知道怎么的，沈长今就想通了。

　　总不能因为对未知那点事的担忧，叫她连现在都抛诸脑后吧？

　　“谢晴微，你害怕被网暴吗？”

　　谢晴微摇头，“不关心。”

　　她进来后就直奔自己的床，扑通一下躺倒，沈长今在她床头，慢慢蹲下。
　　一头秀发，倾泻了谢晴微一身。

　　气氛很突然地就又回到了刚刚那般。

　　刚才，就差一点。
　　谢晴微在还差几厘米的时候，推开了沈长今，小声告诉她，后面有摄像机在拍。

　　可现在没有。

　　沈长今倒是也没靠近，就柔和着一双眼，目光坚定，静静待在她身边。
　　好像一个守护神。
　　用这样粘稠的交流，在告诉谢晴微，她一直都在。

　　谢晴微心跳地很快。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一些东西。

　　以至于，沈长今稍微一个抬手，她就忙低下头，埋在枕头里。
　　闷的，豁出一切的，“不行的！”

　　沈长今只是想摸一摸她的发梢。
　　这会一脸的发懵，“？”

　　谢晴微略微抬了抬头，眼睛看着枕头上的一片白，“长今，不行的。”

　　本来是没想，可一听这话，沈长今来了劲，“为什么？”

　　“……我不知道！”谢晴微眉间一拧，平淡的语气里仿佛有惊涛骇浪，“我接受不了。”

　　“……”
　　沈长今没强求，反而更温柔了，“好吧。”

　　“长今！”谢晴微坐了起来，一下握紧了沈长今的手，放到胸前，捧着，“我们就做姐妹好了，好吗？你身边有好多很好的人，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将来，你如果真的谈了对象，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这话是越说越诡异了。
　　沈长今也皱眉，强迫自己听懂这个意思。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谢晴微呢喃道，“你可以有一段健康的恋爱谈的。不用非得跟我这样的人在一块。”

　　“……”

　　沈长今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眼前的谢晴微矫情无语到她好像不认识了。
　　“你在说什么啊？”

　　谢晴微一双泪眼，怯怯地望向她，像受惊的小鹿，渴望她能有所回应。

　　“不是，”可她回应不了，抬手抓脑袋，一脸的费解，动作天真之余还有点滑稽，“谢晴微，你怎么几天一个样？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结果是吗？”

　　谢晴微脸色沉了沉，“我们俩只能这样。”

　　“你是真一点接受不了和我在一起？就因为以前当过十几年的好姐妹？”

　　问出这话，沈长今是真想呼自己一巴掌。
　　坏了。
　　她好像把中心思想给谢晴微概括了。
　　现在要是谢晴微来一句是，那真的完了。

　　果然，谢晴微不负众望。
　　“是，还不够吗？长今，你一直都是我妹妹啊！”

　　“……”

　　上午，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谢晴微没跟沈长今一起再回俱乐部，从情人坝那边直接坐公交自己回了。
　　在公交站台，沈长今头皮发麻地看着她上的车，走之前还给她撂下一句，“对不起。”

　　对你妈呀对不起。
　　这个女人就是烦，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会被烦死。

　　沈长今一个人坐在站台上，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走过，一个又一个人上车，下车。
　　直到烈日高升，天地阴沉，绝美的朝霞带来的后遗症是乌云蔽日，没一会就倾盆大雨。
　　这时候的雨，显得前几天那场大雪像个笑话。

　　沈长今心里想。
　　不过也是，南海根本不会有那样的大雪，听吴念她们说，那是一场迎节气的人工降雪。

　　她一滴眼泪也没留。

　　呆呆地坐着，也许是在等雨停，也许是在想事情。
　　像回到了她刚刚醒来的那几天，每天都在想，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遇到过什么样的事？

　　不过，她没等到雨停。

　　等来的，是两个小时后，折返回来的谢晴微。
　　外套浸湿，谢晴微手里拿着两把伞，还是那趟公交车，从上面下来。

　　站到她跟前。

　　沈长今抬眼看了下，“你怎么回来了？”
　　“……”
　　“看看我死了没？”

　　她没回。
　　似乎在纠结。
　　但还是放下伞，拦下了路过的出租车，再次上路了。

　　是一把崭新的，深紫色的伞。
　　沈长今看了好一会。
　　嗤笑。
　　买伞都要买她喜欢的颜色。
　　这人是真的很无语，她用得着她冒着雨给送伞吗？特么她车后座里放着雨衣呢。
　　不仅无语还很笨。

　　咳。

　　沈长今站了起来。

　　那天，她打着这把伞，绕着情人坝走了一圈。
　　两人一起来的，最后她一个人骑车回去。

　　这两周，沈长今认认真真地上课。

　　谢晴微还是空了就和吴念她们几个一起组团看电影，沈长今每次都一起，但就是不开摄像头，安安静静。

　　周六的时候，她放空地太久，竟然开着电脑，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的会议室众人还在继续聊剧情。
　　聊到关于唱戏，吴念突然想了起来，“对了晴微姐，你走之前什么时候再来学校？”

　　谢晴微也是闷闷不乐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是今儿说的啊，你不是要回京南去了吗？”

　　谢晴微：“……”
　　她半天没说话。

　　吴念自己说自己的，“虽然我真的很期待你重新上舞台，但是真的舍不得，你走之前可一定要和我们聚一聚啊！”

　　哦。
　　谢晴微在心里回了句。

　　会议室里，她看见沈长今漆黑的屏幕，手指放到那几个字上面，轻轻摩擦。

　　电脑桌旁，静静待着一张诊断结果。

　　［患者谢晴微。
　　确诊为先天性的神经功能异常，暂未找到原因，以及复发情况。］

　　旁边，她的手机里，也显示着，小青梅刚刚给她发来的电子邮件。
　　来自曲小岚。

　　［大师姐病了，师父叫你速归］

　　长今像猜到了一样。

　　可是，谢晴微很失落。

　　“我不想走。”

　　……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329宿舍里，响起了人从床上跃起的声音。

　　砰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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