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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加雷德的场是一个稳定的锚点,伊登的精神链系于锚点之上,不断向外延伸。
加雷德轻松地在一瞬间,化意识万千,降临冰原除伊登外的所有虫族身上。他们,都是加雷德。
加雷德了解每一个人的优势和机能,所有人就像他身上长出来的肢节,能够完美配合,以最优的方式进攻和防御。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次,烂熟于心。
战场上的局势逐渐翻转。
他引导着第一次面对这些的伊登,不断地感受这一切。
伊登跟随着加雷德,感受、学习眼前加雷德曾一个人面对和解决的一切。坚定的信念是主旋律,痛苦、压力、悲伤、兴奋……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复杂的情绪黑洞,让伊登心绪翻涌。
他缓了缓,适应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些复杂的情绪里,有多少属于加雷德呢?
这个念头只是万千意识流中不起眼的一小条。它很快就消失了。
伊登继续跟着加雷德巡游。
每一个人的伤口,每一个人的疼痛,会如实地反馈。当加雷德确认那个人无法再继续作战后,他会收回对那个人的控制,保留部分感知。
伊登没有经验,不如加雷德熟练,好几次被痛了个半死。下意识地,他的精神链更紧地缠绕在加雷德的场上,场自然而然地扩张开,以更多的面积、更大的力度回应了伊登。
半死不活地痛了好多次,伊登发现这不是他能立刻掌握的技巧,这需要经验和锻炼。他目前能做的,只是跟随加雷德的引导。
不知不觉间,他们融合地更亲密了,浑然一体。
撕开器虫的身体,用毒液延缓它们的愈合速度,伊登看到了最后一只脑虫。
它只有指节大小,圆圆一颗,透明的身体里包裹着金灿灿的脏器。脏器是三条短线围成的环形,边缘有一个个细小颗粒浮动,看起来模糊。
从这只脑虫的外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当他们和它的意识发生碰撞的那一刻,伊登无端地警惕,像一只弓背炸毛的猫。
加雷德:[为什么古虫一般需要先有身体寄生,才能通过精神控制?]
伊登不用多加思考,脱口而出:[因为它们能够改变我们的基因,向它们转变。]
如此,他们和它们,就成为了同类。在一个族群中,他们之间就能够具有严密的等级关系。
历代虫王,都是与虫母最相似的存在,加雷德尤甚。
所以,他和虫母之间,在理论上具有这样的等级关系。
而加雷德,绝不做下位者,绝不带着整个虫族归顺于古虫。虫族存在本身,就是人类对于古虫的反抗。
伊登和加雷德的交流看似过去了很久,其实在顷刻间完成。
在意识世界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它可以只是一个瞬间,也可以视为永恒。
下一个瞬间,他们就借着这只脑虫,“看见”了虫母。
与伊登原本的想象不同,虫母没有贪婪的欲望,也并不暴虐。它给人的感觉十分平静。
在遥远、遥远的莱恩和盖亚之外的一颗星球,虫母正卧在一个深谷中。光在水面斑驳地流动,飞鸟低掠,最后停留于虫母身上。
它感觉不到危险,惬意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慢慢地、慢慢地陷入虫母的身体中,直至与它融为一体。
其实仔细一看便能发觉,虫母所在的土地,没有任何植物,连一只虫都没有。这片土地,没有任何生命。
伊登浑身发寒,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虫母的模样。
虫母身体柔软,通体雪白。它类似软体动物,身形巨大,完全展开可以覆盖这一整片山谷。头上有一道深长纵裂,开合间可见尖利牙齿,在裂隙旁边,有无数绒毛样的触角。四只复眼在头顶转动。
其实这样雪白的怪物与这块深色的山谷格格不入,像是一副美丽的风景画上被挖掉了一块。但是伊登和加雷德一开始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觉得它既有光的暖色,又有草叶的那抹深绿色,毫无违和地存在于这里。
伊登疑惑:[虫母一直都是这样吗?]
加雷德:[这是它的能力之一。我们先不要动。]
伊登用精神链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们不像其他生物,傻乎乎地靠近虫母,而虫母,在等待了一会儿后,主动与他们交流。
如果它有人类形象,此时应该是一位温柔微笑的女子。
“孩子们,到我这儿来吧。”
它的声音无处不在,它的身体,像飘散的云雾,渐渐地笼罩他们,意图渗透入他们的意识。
第一步,双方互相接触。
它轻笑着,语气带着亲昵温和的责备:“真是两个贪心的孩子呢。一个想要至高的力量和地位,能够掌控一切;一个想要至亲至密的感情,能够与他一起追逐自由与快乐。你们想要的东西有所冲突,谁也不肯屈服于谁。”
它真诚道:“不如选择相信我,我能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伊登把那些试图插入他和加雷德之间的虫母意识全部绞碎,冷冷道:“不如你选择相信我们,我会让你得到永生。”
虫母的温柔是真的,真诚也是真的。
伊登看到了许多被虫母吞噬的生物,准确地说,那是一个个记忆片段。它们在被吞噬死去的瞬间,记忆永远停留在了实现愿望的那一刻。
虫母,在杀掉它们的时候,没有任何暴虐的欲望,至始至终,它都十分平静。
正是这份平静,让伊登不齿和胆寒。在虫母眼中,除它以外的生命,皆如尘土。它的目的,只有活下去、活下去,进化、发展,在宇宙各处传播新文明——它的文明。
宇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有亿万个物种。它遵循最简单、最本质的优胜劣汰原则,凡是胜不过它的,都只是它的养分。
伊登不认可:只有一个存在的文明,不算文明,只能算一个生物。
虫母说:“我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爱恨悲喜,生存即意义。对于我,每一缕光、每一阵风、每一口食物、每一次宇宙中的流星……我感受到的所有,都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会永远为了生存而努力。”
伊登:“什么实现愿望,说的再好听,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无节制地杀害其他生命。你为它们实现的愿望,也全部都是虚假的幻想罢了。”
他伸长精神链,密密麻麻舞动。同加雷德一起,以虫族和古虫的身体为载体,迎上了虫母第一波精神攻击。
欧格登本不应该在前线的,但是伤亡过多,一时之间别的编队无法过来,像他们这样的雪人族后勤兵不得不前进。
欧格登的背部有一道十几厘米的深长裂痕,浑浊的半透明液体从裂痕中流出。
他来不及管伤口,手中激光抢贯穿噬虫身体,连同肢节一起掉落。
虫族士兵的腹部,肢节依然插在里面,前后是糊住的深黑色血洞。除了腹部,他的头部也受了伤,暂时看不清伤口。
他摔落在地,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双手扣住岩壁,拼命地想站起来。
欧格登赶紧扶住他,切断身体外的肢节,让他上了悬浮板,固定四肢。
悬浮板往外飞,欧格登换了个手持离子炮,对噬虫一轰,离子网展开。
可惜晚了一步。
噬虫来到他的面前,他的脑子告诉他快跑,他的身体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
欧格登不甘心,他还想杀掉更多的古虫,有一个是一个,为艾弗报仇,没想到,今天他就要死了。
手中的离子炮在发热蓄能。
这么近的距离,噬虫会死,他也会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激光从身后射来,洞穿噬虫脑袋,粉碎虫核。
欧格登毫不犹豫地向后奔跑撤离。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名被他救下的虫族,挣脱了上半身的束缚,手中正拿着一把激光枪。
虫族的眼神让欧格登心惊肉跳,痛苦、欣喜,还有一丝想念,就好像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欧格登,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虫族只坚持了几秒钟,闭了眼睛,上半身倒下去,悬在半空中。
他像一条随风摆动的肉干,在岩壁上磕磕绊绊。欧格登追上去,又哭又笑,把他固定好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义无反顾地返回前线。
塔利亚母树在上,他们虫族竟然真的有意识不灭一说。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是他肯定,那就是艾弗。
虫母的精神力非常绵密,乍一看攻击性不强,实际上是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引人堕入陷阱。
加雷德稳固如山,任它如何,他自巍然不动。他是伊登坚实的后盾、稳定的锚点。
伊登的精神链上有加雷德精神场的护持,他游走在虫母的精神力之中,寻找它的弱点,找到进攻方向。
无论虫母的精神力有多难缠,只要加雷德还在,他心念一动,就能回到加雷德身边。
虫母叹息着,对加雷德说:“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帮手。没想到,你的精神场这么稳固,怪不得你敢来找我。”
加雷德:“纠正一点。”
“他不只是我的好帮手。他是我的半身。”
虫母:“那么,伤他犹如伤你。”
加雷德微笑道:“那你可要快点下手了。他资质优异,成长之快,不输于我。我们,会来找你,杀了你。”
虫母抽身离去。
他们重新回到冰原星。
加雷德:“虫母离去,脑虫死亡。剩下的战斗很简单,你来试试。”
在加雷德的准许之下,伊登的命令就是加雷德的命令。
加雷德在一旁,既是辅助他,也在考察他。伊登铺开自己的精神力。
因为不像加雷德这样熟练,所以他干脆把所有虫族都控制住,感官全部连接。
他面对他们的痛苦、他们的胜利,一步一步,撕开器虫的身体,让□□一个个失活。
最后一个炸弹解除,伊登回望,满目苍夷。
岩壁上一层又一层覆盖的鲜血,异常刺鼻;地上一具具交叠散乱的尸体,面目全非、残缺不全;虚空中,有面容模糊不清的灵魂向他们行礼。
伊登能分清所有人,加雷德也能。
他们带领剩下的虫族,默默无言地从尸体堆中穿过。实在没有路的地方,伊登只能从他们身上走过,从他们身体中穿过。他在心里说对不起。
加雷德神色如常。
亮光照入他们眼睛,他们钻出冰川裂缝。天边,塔利亚之树在灿烂暮光下闪闪发光。
这颗冰原星,在这个黄昏时刻解除了危机。这一天,明天,后一天,都是千千万万个寻常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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