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阵风

作者:念念爱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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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遇不可求


      林婼更尴尬了。

      话题在两个都有点破防的人之间变了不停。

      “我只系因为爸爸啦,舅父,你知咩?佢结咗婚,领证嗰种……”

      她拢了拢大衣,闭眼和他说了这件事。

      秦慕则神色一晃,又是半晌没讲话。

      秦家对普通话抓的严,很早就要求后辈在家也必须讲普通话和英语,脱口而出是港话的情况只有特殊的语境。

      或者是她希望这话只有他们这两个港宜人知晓,天然用口音同外人成了层隔膜。

      林婼睁眼,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又重新变回冷静的语调,“你们都还不知道,爷爷也不知道,他跟那个明星结婚了,我知道他和妈妈离婚这么多年在寻新欢也不是什么事儿,按道理说我也不该难过置喙——”

      “若若。”

      秦慕则眉头紧锁,铁铗翻着炭火打断她的话,“别那么逼自己冷静得体,你还小……”

      小孩子有单纯因为感受而难过的权利,不仅仅是考虑得体与周全。

      林婼笑了一下,回忆起那天去上浦探望爷爷的情景,“之前我一直觉得是秦冠英骗我,为了一些利益骗我爸爸出轨,但是那天你猜我见到了谁?见到了易雨兴——和她的双生子,也是爸爸的儿子女儿,五岁了。”

      她抬眸盯着秦慕则的眼睛,一字一顿,“也就是说五年前还没有和妈妈离婚的时候他就出轨了,妈妈为了体面,选择什么都不说。”

      秦慕则愣住,瞳孔放大不敢置信,手里的火铗掉了。

      炭火哔剥作响,栗子香慰藉人心,秦慕则才明白冬日里爱宅着的人干嘛带自己来坐天星小轮,大概不是这样的松快氛围下,林婼说不出来这件事。

      茶汤煮好,少女纤长手指捧起来一盏,迎着升腾乱飘的白色热气轻嗅花香。

      白色雾气弥散开来,遮住了她本就恬静的,不辨忧喜的面容,“我之前还没有这样想过,现在想想我可能真的要出国留学才好,待在港宜让你和秦冠英为难,待在上浦,可那里是别人的家了。”

      秦慕则皱眉,“这事该让你爷爷知道,何况你也是林家的女儿,凭什么那里就算是别人的家了?”

      他思绪乱成一团,立即意识到那对双胞胎可能会和林婼争夺家产。

      林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许一风从来气定神闲的表情,于是也舒了口气,学着他的表情淡淡开口。

      “爷爷自从奶奶过世,身体很不好了,说了又能怎么样?无端端惹的姓易的讨厌我罢了。”

      秦慕则面色凝重,“真的要去澳洲念书?”

      林婼摇摇头,想起来什么,声音沉下去,“其实真的好想好想和许一风一起去普林斯顿,真的很想很想,我也真的好后悔很久之前拒绝了普林斯顿……”

      风声静下去,她把这句话说出来,眼眶灼热湿润,心跳也慢了半拍。

      秦冠英总是不满她安于现状没有什么激情热血,骂她散漫怪她没主见,可又总想她乖乖听话。

      她听话听了十七年,唯独在成人尽头这年想做自己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可能还是会被她责怪没有目标性,可她就是想接着见证许一风创造出来的奇迹,见证他的未来,参与他的时光,看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的坚定不移。

      许一风会发光……

      不是太阳不是灯,是漫天倒悬的浩瀚银河,璀璨、热烈、但沉静,映着丝绒夜幕,他的远方是星云灯海,而自己只是有幸驻足的世界旁观者。

      林婼突然很想见到许一风,抱紧他,把这些话都告诉他。

      秦慕则眼里光芒寂灭,知晓因为林婼奶奶的事情,林婼绝对不会去普林斯顿念书,于是轻轻笑了。

      “或许你可以挑一个离普林斯顿近一点的学校。”

      话说完,又觉得新西泽州除了普林斯顿的学校,又有哪个能配上这学神?

      林婼摇摇头,很绝望而冷静地剖析,“知道奶奶当年跟整个美国教育界那帮老头子闹得多不愉快吗?我不可能因为想和他在一起就做对家族不利的事,更何况秦冠英和圣彼得堡深度合作之下、姑姑和珍熙留澳、秦家高度敏感国际变化,我根本不可能也绝对不会赴美留学……”

      说来可笑,她成绩和家世让人都望尘莫及,可偏偏她根本选择不了什么。

      在所有利益纠葛下,她不是利益既得者,她是整个庞大家族和秦冠英叛离结局中的牺牲品……

      灼热的眼泪无声滑落下去,“吧嗒”一声落进她捧在唇边轻嗅的花茶中。

      秦慕则深呼一口气,咬紧牙关,“我会和你爷爷去谈,也会去和老爷子争取,大不了送你回林家,让林瑜琛来争取,你要是只想去普林斯顿,凭什么不能去?”

      “舅舅!”

      林婼急了,“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现在出了什么事,你会去求妈妈吗?我也一样啊,我和爸爸闹得那么僵,他女儿儿子都五岁了,你知道我回去,那个才五岁的女儿说什么吗?”

      少女红着眼,一字一顿,“她很委屈,她对我说,能不能不要抢她的爸爸和爷爷!”

      秦慕则一下子火了,恼得拍案而起。

      “操!谁给她的胆子敢给你讲这样的话!?”

      他发怒声音很大,风浪吹着两条船越来越近。

      秦冠英和林珍熙交谈的动作停了。

      船只擦身而过,日暮之下隔着澄澄金芒,秦冠英和林婼四目相对上。

      女人的目光带着诧异和愠怒,继而是觉得她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和秦慕则出现在这里的无可救药,冷眸泛起失望后,秦冠英收回了视线。

      两只船离得远了。

      林婼的手机很快响了,是秦冠英的,她没打算解释什么,冷漠地挂断了。

      很快,林珍熙的电话打来,顿了片刻,少女和秦慕则对视上,然后接了电话。

      “喂。”

      “好巧呀,在这里都能遇上,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我们俩要去夜市吃路边摊,你们也去?”

      “……”

      “行吧,对了,你今年生日我可能到不了,要做学期汇报,提前把礼物给你带过去了。”

      林婼勾唇,“你也真是舍得,我又不会小提琴。”

      “他不是会吗?,这玩意还缺个重要配件,你亲自去挑,挑了就借花献佛呗。”

      秦冠英面前,她说得隐晦。

      林婼这种大小姐会缺什么?要缺也是缺送人的东西。

      那能让她头疼送什么礼物的,估计只有那个许一风了,林珍熙想着觉得有点不平,但终究还是乐得当个被借花的。

      林婼眉心紧蹙,林珍熙是她为数不多能分享她相识许一风这份喜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被她间接送上这份礼,有种被认可为星河守望者的满足感。

      有人知道她深爱那片星河……

      放着秦冠英和秦慕则的面,林婼连道谢也说的委婉,“没关系,等我闲了,再去澳洲找你,对了,还没问你进入大学过的怎么样。”

      林珍熙比她大一岁,已经在念大学了。

      那头绿发少女莞尔,懂其中的谢意,“放心啦,我能让自己过得不好?”

      .

      林珍熙过的好不好她是不知道,但她整个春节之前的日子都兴致怏怏。

      气温渐渐又冷了很多。

      恰逢她从前上课多次的交际心理学家麦克斯来港宜大学办讲座,林婼次次不拉赶着去捧场,搞的人以为她到大学要念心理专业。

      闲的时候,三叔公秦毅和外公秦安甚至帮她留意心理学专业的专家,询问麦克斯心理学专业的学校情况。

      麦克斯听了,心照不宣地打着马虎眼。

      “他们不知道,你来咨询我这么多次,听我这么多次的课,问的最多的问题——怎么和Xu相处。”

      林婼大窘,尴尬道,“拜托,你不是人际心理学家吗?我只是落实具体情况……”

      麦克斯笑笑,“看来你和Xu相处的还不错。”

      “麦克斯,你懂吗?其实到现在,我已经很少再像从前那样苦苦思考该怎么和他相处,但还是喜欢听你的课。”

      麦克斯喜欢用案例去剖析人性里的种种元素,听他的课,往往会让她代入进去安安静静回忆他们之间一件又一件小事,抽丝剥茧在那些对白和神情里汲取美好瞬间。

      只因为这个人是许一风,所以汲取到的大多都是美好。

      麦克斯深邃的蓝眼睛看着少女,“Aria,其实最好的相处就是不考虑相处。”

      林婼在平板上涂涂画画,抱着那个加菲猫玩偶,沉沉一笑,“我现在是这样。”

      “So,Aria,其实你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一开始你就不敢相信能和别人做好朋友,你不信有人会喜欢你,你不信你可以和别人相处的很愉快,你总觉得自己很差……”

      他勾唇,终于在长达两年的授课中把少女的心思剖析告知于她。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自卑?

      麦克斯觉得唏嘘又可笑。

      林婼顿了许久,触控笔停在平板上,重压之下油墨感迅速在电子屏上漫延,一阵心悸也随之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抬眸,抿唇直视这个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倾诉于他,“对,不过不是我觉得,是我自己就是不会和别人相处,我身边除了他,没有人和我成为好朋友的……”

      顿了顿,少女平静开口,“因为所有人都会在和我相处到某个时间段就开始讨厌我,一开始再投机再热烈也都是会这样,连我妈妈也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大概就是我的问题吧,我不是很好的人。”

      她不知道她和秦冠英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她从来坚定地站在她那边,为她众叛亲离、为她不顾一切,可她却那么喜欢林珍熙……

      她明明对亲人朋友都很好的,只要别人对她露一点点好,她就恨不得讨好似的把自己好的东西全部拱手相让。

      可为什么秦冠英不喜欢她,秦慕则会为了争权夺利来伤害她,林珍熙知道她会不开心,却还是那样做了,张语然明知道她烟草过敏却恨不得她死掉……

      她明明对她们都那么好。

      一阵难遏的心痛自心脏处蔓延,林婼沉下眸子,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她难受地不愿意再去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麦克斯慢慢蹲下去和她平视,很严肃地同少女开口。

      “Aria,不要总是怀疑自己,即使你没有遇到谁,中国有句古话,叫可遇不可求。”

      .

      离春节就只有五天了,港宜向来有冬日幸福浓烈的韵味,维多利亚港人流量渐渐少下去,大厦依旧动火通明。

      林婼挑了个好时候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

      那头停了片刻,像是轻笑一声后发出的无奈,“喂——”

      许一风勾唇淡笑,气息慵懒,一手接电话,一手忙着处理柜台上被酒渍污染的干净。

      “抱歉,前段时间没怎么看手机……”

      酝酿片刻,林婼深呼一口气决心等着他的后话,试想如果是许一风这么久不理自己,她会觉得对方早就不想再理她了。

      “最近睡的好吗?有没有遇到很有趣的事?”

      她话音刚落,许一风的话接着出来。

      林婼抿唇,想着要道歉的思绪被少年不动声色地轻轻抛走,良久没有消息往来的落空感也被这两句闲谈似的问候填补圆满。

      “嗯呢,睡得还不错。”

      少女本来站着踱步的动作不由自主蹲下去揪着草坪上的蒲公英,声音温暖起来,“不过感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唯一有趣的是我打算等高考结束后染个黄毛。”

      “嗯?”

      许一风擦干净吧台,嘴角噙着笑找到僻静的角落,“为什么?”

      “这样我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就因为这个?”

      林婼重重点头,但又想起来这不是视频,于是又嗯了一声,接着说,“你不觉得黄毛很酷吗?”

      许一风很配合地哇了声,“那也太酷了吧。”

      “许一风,不准敷衍我!”

      林婼鼓起腮帮子,狠狠揪掉蒲公英。

      “那我也染个黄毛,我们一起做不好惹的人。”

      许一风好不容易找到僻静处,累的蹲下来靠着墙,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在他眼尾投落两道弧影。

      “不可以!!!”

      林婼尖叫,“他们会觉得是我把你带坏的!”

      “管他们干嘛?”

      许一风向来有种不顾别人的孤立感,脑海里想象金色发丝在日光下泛着光的样子,突然有种向往感,“我真的想去染。”

      得,又带坏一个。

      “许一风,我觉得你要是真的染,肯定无敌帅,拉出去能cosplay古希腊那种西方神话人物。”

      她可不是许一风那种敷衍式的哇塞好酷,林婼很认真的夸了夸。

      “第五次了。”

      “嗯?什么第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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