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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梦蝶(一)
李星霓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已经许久都未做过梦了。
面前,一个带着哽咽的女声,含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小心翼翼的疼惜,“我的儿,可算……可算找到你了!”
紧接着,一双温暖却微微颤抖的手,带着滚烫的湿意,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那触感如此真实,仿佛就在上一刻发生。
她似乎记得,那双手应该戴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镯。
“妹妹!”身着鹅黄襦裙,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继而将她搂进怀里,“星儿,城西有家铺子新开张,做的桂花糖蒸酥酪很是香甜,待会儿我带你去尝尝?”
“星澜,你整日就知胡闹。”看似严厉,但宽厚的手掌只是抚摸那女子的头,“若是再带你妹妹闯出一连串的祸,你娘又该伤心了。”
“不会的,”年轻女子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向那个有一双虎目的中年男子娇声道:“爹,阿星最爱吃糖蒸酥酪了,就许我带她出府去吧。”
年轻女子偷偷对她眨了眨眼。
李星霓被迫僵在原地。
那些声音应全然是陌生的才对,毕竟她从没有过这段记忆。
但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就像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边。
李星霓又一次头痛欲裂,那些接近真实的画面和声音几日来都鬼魅般如影随形,纠缠着她。
她有怀疑过自己是脑子坏了,是绑定系统的后遗症。
但越来越清晰的画面,昭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难道这些就是在被系统绑定以前,她怀有的记忆?
李星霓用力摇着头,仿佛要将那些不请自来的画面和声音甩出去,带着浓重的自我怀疑和恐惧。
她必须要探个究竟。
近日,太傅府终究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
书房里,易旷年坐在书案前,眉头微锁,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李星霓安然在一旁的矮几上煮茶,动作轻快利落。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长发松松绾起,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时不时抬头看向易旷年,仿佛光是瞧他忙碌的样子,就能抚平她心中的愁绪。
茶水的火候一时没顾及到,李星霓回过神来,忙端走风炉,懊恼地拧眉。
她方才,又想起了熟悉的画面。
是她坐在梳妆镜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还有些茫然无措的脸。
如初雪般莹白的鹅蛋脸,眉毛细长,双眼炯炯,鼻尖微翘,樱唇如血,唇珠缀在其间,叫人浑身生出一股一吻芳泽的冲动。
有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柄玉梳,正仔细地为她梳理着乌黑的长发。
她的动作极有耐心,指尖偶尔拂过她的耳廓和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和暖流。
“这样梳才好看,”女子的声音含着笑意,一边灵巧地挽起她的发髻,一边絮絮叨叨,“那什么王府小姐自称上京第一美人,要是叫她见到了阿星你,恐怕要自惭形秽了。”
那声音分明是熟悉的,日日都要钻入她的脑壳里。
她拿起一支嵌着珍珠的银簪,小心地插入发髻固定好,指尖不经意擦过李星霓微凉的耳垂。
李星霓如有所感,浑身震颤。
“大人,方才户部徐侍郎府上的小厮,送来一盘桂花糖蒸酥酪,说是新得的厨子所做,手艺曾风靡上京。”青钰走进书房时,已经对这岁月静好的一幕见怪不怪了。
他目不斜视。声音却是唤醒了陷入记忆画面的李星霓。
桂花糖蒸酥酪?
易旷年只轻“嗯”了声,户部徐侍郎向来巴结太后巴结得勤快。太后慢慢放权以后,这墙头草看准时机,又立刻倒头相向。但他平日里的示好堪称“润物细无声”,只一点平常的问候,叫人挑不出错来。
而对于他送进府的那些东西,易旷年向来过了一眼后,就吩咐拿出去处理掉。
这次也不例外。
见易旷年没事人一般,也不抬头,继续看手上的折子,青钰眼观鼻鼻观心,一瞬清楚主子的意思。
他端着点心要走,李星霓却在这时道:“等等,青钰,你要端去哪里?”
其余两人皆盯着她。
李星霓不闻不问,兀自凝视着那盘点心,“我想尝尝。”说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然,只好回头对易旷年讨巧的笑:“上次南吉酒楼的厨子没招成,一听见这厨子的手艺受人追捧,就坐不住想试试看了。”
“那就留下吧,”易旷年眼底神色宠溺,又道:“青钰,去取银针试毒。”
“是,大人。”
“不必了。”李星霓拦下青钰的动作,顺手端起了碟子上的那碗点心,“我可是神医,还会看不出这上面有没有毒?”
易旷年总是拗不过李星霓的这份傲然,只好由着她去。
而李星霓看着碗里的东西,色泽鲜亮,却隐隐透着一丝古怪的甜腻味。
她凑近嗅了嗅,原来,她从前的口味是这样的?
李星霓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喂进嘴里,还没尝明白味道,就咽了进去。
分明是甜丝丝的点心,但李星霓吃着,胃里竟是泛着一阵苦味。
“这味道不过如此。”李星霓看上去颇为失望,将那碗点心放回原位,急于喝口茶漱口。
但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李星霓才走两步,就踉跄着扑向前去,在面前的青钰都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跌倒在地。
李星霓双手捂住喉咙,同时嘴角流出粘稠的血丝,嗬嗬的喘着粗气。
待反应过来,青钰手忙脚乱,想要去扶脚边的人,可余光瞥见,主子脸色煞白,霍地站起,身下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三两步跨到身边。
李星霓浑身瘫软,只从嘴角挤出细微的呻吟,“痛,痛……”
易旷年跪倒在地,一把把李星霓抱起,臂膀紧紧箍着她,硬生生使得喊痛的李星霓把字眼卡在了喉咙里。
青钰被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愣是忘记去请大夫。
李星霓呛得慌,偏生易旷年开始胡乱拍她的背,下手没轻没重。见她没什么反应,易旷年下意识去探她的鼻息——
竟、竟是没气了!
“星霓,星霓?”易旷年慌乱的抱起李星霓,双目赤红,朝四周嘶喊起来:“愣着干什么,叫大夫来,叫最好的大夫来……去请太医,请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过来诊治。若是治不好李星霓,他们也别想活着走出太傅府!”
呃……好像玩砸了。
李星霓睁开一只眼,见青钰摇摇摆摆,快要离开的身影,只能叫了声:“不用,不用,我没事!”
她叫停青钰的脚步,转而对上易旷年愣怔的眼眸,那双血红的眸子里盛满了疯狂和无边的情愫,但就似风雨中的孤舟,随时都会倾覆。
李星霓心虚道:“旷年,我没事……咳,是我逗你的。”
易旷年僵在原地,双臂仍紧紧抱着她,眼神从狂乱转为茫然:“什么?”他嘶哑地问,像听不懂话。
李星霓挣扎着在他怀里坐直,抹去嘴角的血丝:“那点心是有毒,但我瞧出去了,也趁着你们不注意服了解药。哈哈,就想吓吓你,哈哈……”越说她声音越小。
李星霓垂下头,不敢看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疯的。快速服下解药前吃下那口糖蒸酥酪,李星霓就是毅然想要知道,易旷年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人心是不能试探的,李星霓终于了解,无论试探出的是什么结果,心中酸涩都是免不了的。
书房里一片死寂。
窗外的蔷薇花香飘进来,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易旷年猛地松开手,身子一晃,瘫坐在地。他盯着她,胸膛起伏,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你这个小骗子!”
青钰还在身后,但李星霓顾不得那些,她凑上去亲了亲易旷年的嘴角,见他不反抗,又大着胆子偎他的肩膀,“我知道错了。”
易旷年为她流下的眼泪还淌在眼睫上,没能和她讲更多理,李星霓先发制人,“呜呜”哭出声:“我再也不会这样和你开玩笑了,旷年,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看着她一息之间掉下来的泪珠,易旷年重重叹了口气,“原谅原谅,”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抹去泪痕:“我没有怪你。”
他复又拥住她,力道大得像要将她嵌进身体。
头顶的人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若是死了,我也会追向地府,将你索回来。”
哭得正欢的李星霓又是一呆。
【目标人物好感度检测完毕。当前好感度:60。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对宿主的感情已经达到喜欢了哦~】
你和我说才达到喜欢?看他们方才那要死要活,生死与共的一幕,他怎么也应该是直接加满到100才对的啊!
三七作嗑瓜子状:【这不是还没生死与共嘛。】
李星霓面无表情地把它拍回了脑海深处。
两人温存着,易旷年也稳住了情绪,沉声对青钰吩咐道:“把那点心拿去埋了。还有,去查清楚都有谁接触过那点心,是谁下的毒。”
青钰如梦初醒,应声退下。
李星霓提醒了一句:“那毒名为木还七宝,和紫微仙晶相辅相成,要的就是下在同一人身上。若是身上紫微仙晶的余毒未清,便会使其腐肉溃烂。”她轻轻地道:“再慢慢窒息而死。”
青钰大骇:“主子,这?”
“你且去查。”易旷年处变不惊,“查清送到府上以后,都有谁接触过那东西。”
李星霓百无聊赖地剐着易旷年的掌心,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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